文/吴二师 在高档酒店里一般是看不到苍蝇的,而在我和老k用餐的这家五星级酒店的餐厅里就更应该是绝对没有苍蝇的。
但这世上还真就没有绝对的事。偏偏就有一只麻尾绿眼的大头苍蝇,像一架隐形战斗机似的突然出现在了餐厅上空,它在众多用餐的宾客中间迅速锁定了目标,以心无旁婺决绝果断的飞行姿势,直接朝老k那张老是闲不住合不拢的大嘴巴俯冲下来,直抵他的咽喉。让他那张滔滔不绝的嘴,顿失滔滔。
老k的脑子里因此忽闪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妈**,难道在苍蝇的世界里也存在着活不下去想要自杀的家伙?可它找死找错了地方呀,它可以往水里扑,淹死自己;也可以往火里飞,烧死自己。世界这么大,寻死觅活的办法这么多,条条道道通罗马,它干吗要钻到我的嘴里来找死呢?”
我正欲把我的想法对他和盘托出,可一看他那总以为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轻蔑眼神,我又赶紧把嘴闭上了。
他一边露出恶心反胃的古怪神情一边咧开大嘴对我说:“我知道苍蝇天生专喜欢往臭地方钻。可别人不知道,你二师不会不知道吧,我可是一天要漱二次口的呀,我的嘴真臭到了招惹苍蝇的地步吗?”
我干脆一言不发。
我知道苍蝇是寻微见著、追腐逐臭的高手。老k和我人心隔肚皮,我看不见他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但苍蝇却是心知肚明的。苍蝇的味觉神经极其发达,发达得像声纳仪、雷达针或者说是像病变霉烂气味的顶级探测器,它这样奋不顾身、舍生忘死地向他扑去,百分之百说明老k的口腔或者是内脏器官出了严重的问题,正在发出能惹苍蝇拼命的某种气味。聪明的话,老k应该感谢这只苍蝇才对,他应该想到苍蝇的这种行为反过来是在提醒他,叫他赶紧去医院全面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
但我一个字也不想对他说。我教乖了他,他还以为是他爹娘生乖了他。
老k大呼小叫的把酒店经理喊了出来,当面从喉咙里抠出了这只让所有对苍蝇怀有偏见的人看了都会恶心肉麻的想吐的、就快要咽气的大头苍蝇,对经理吼到:“你看看,苍蝇哪!全世界最恶心人的苍蝇哪!我连昨天吃的饭都要呕出来了。你这是什么狗屁五星级苍蝇酒店……”话未说完,他就真的当众呕吐起来。开始吐出来的是一些蔬果和酒水,紧接着就开始吐血,最后连那些黑紫色的不知是他自己的内脏还是他吃下去的动物的内脏之类散发着恶臭的东西也全都吐在了地上了。他自己也随即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到了。
见状者集体绝倒。
我拨打112急救电话叫了急救车,如果事态发展需要我往殡仪馆或者是火葬场打电话的话,那也是我心甘情愿份内该做的事。
我和老k没什么关系,他是社会主义土壤里错生歪长出来的一个资本家,我是被他剥削压迫的员工。也可以说,他是资本家,我是资本家的走狗,他给我块骨头啃,我要对他摇尾巴。当初我刚去他工场里干粗活的时候,他老叫人在食堂的饭菜里暗藏些苍蝇给我们吃,跟我们开这样气死人的玩笑,我也不敢跳起来咬他。后来他看我顺眼了,一高兴就提拔我做了他的贴身跟班。他干过的那些将错就错、烂心烂肺的事,比苍蝇要恶心一万倍不止。苍蝇跟他比,就干净纯洁的像天使。
说老实话,我并是当走狗的料,我缺乏走狗的忠诚,我老想扑上去咬他。
我不敢干的事,这苍蝇却说干就干脆利索地干了。
餐厅里正一片慌乱。酒店经理急得头上冒汗。急救车还在路上。
可我不急。我更关心的倒是那只苍蝇的死活,我急着想要再看它一眼,我带着某种类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急切心情四处寻找它的身影。
它躺在距离老k二米远的一只皮沙发边上,双翼收拢叠放在背后,很有些像电影画面里背负双翼的受了委屈的小天使的模样。它见我蹲下来看它,好像想跟我打个招呼似的,力不从心的扇动了一下翅膀,轻弹了一下细腿。就不再动弹了。
它死了。
我把它葬在酒店后花园里一棵玉兰树下,并摘了一朵洁白的玉兰花,恭敬地放在了它的坟堆旁。
黛玉葬花,不怕人说她娇情,我葬苍蝇也不怕人说我把肉麻当有趣。
大师说:走别人没走过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二师说:葬别人没葬过的苍蝇,随你怎说,我乐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