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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初期,我十岁不到。忙过秋收之后,队里就进入了农闲时期。一天,队长召开村民大会,说要利用农闲的时间,把队里的各种农具进行翻新,可又没有木材,怎么办?队长环顾整个会场,沉默了好半天才说,我们没有钱去买木材,就只好去挖坟了!
队长的话音还未落下,整个会场象炸开了的锅,村民们议论纷纷。那时,村子里有这样的说法,只有做过丧尽天良的事的人家,他家的祖坟才会被人挖开;如果随便挖人家的祖坟,那是要遭天打五雷轰的。看到村民在下面群情激愤,队长大声地叫安静,安静!队长说:我知道,这样做有违天理,大家都接受不了,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们穷的啊!我也不想这样做,况且,都是有老人、有祖宗的人,可是不去挖坟,又拿什么来修理农具呢?没有好的农具,开年了又如何却翻耕土地呢?种不好地,我们又吃什么?
队长这样一讲,村民都不做声了。当然,挖坟我是不会强求大家的,只要谁家能出50块钱那就免了,拿不出钱的,每家必须出一个人,去的工分上加20分,不去的扣50分,队长又说。我家是怎么也出不起这50块钱,兄妹三人读书,只有母亲一人挣工分,每年还欠着队里的钱;虽然有父亲在城里上班,那也只能糊我们兄妹三人的口啊!我边想边看母亲,她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为难和复杂,我就轻轻扯扯母亲的衣角,对她说:姆妈,你不用担心,就让我去吧!母亲听我这样一说,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眼泪都流出来了。
过了一段时间,队长就组织人挖坟,当然,挖坟是不会在附近的湾子里挖。一个漆黑的夜晚,呼啸的北风,像扬起一条条鞭子。大概是午夜的两点多钟,队长每家每户地叫人,当叫到我家时,在我的强烈地坚持下,队长才勉强让我跟着去。
人到齐后,一行三十多人就跟着队长向河对岸进发了。一路上,北风吹得我直打哆嗦,一个劲地往衣服里缩脖子,尽管这样,那种冷仍然是直达骨子里。我们坐船到了对岸,沿着河堤向北走了大约一里多路,队长叫大家停了下来,然后点燃我们手中的马灯。透过昏黄的灯光,我的妈呀,好大的一片坟地!那个时候,我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但是在漆黑的夜里,突然看到一座座坟,我那双手还是不听使唤,当我听到队长和大叔大伯们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手抖得更厉害。队长小声地对大家说:都给我镇静点!
等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下来后才开始挖坟。很快一个坟被挖开,除了散发出难闻的臭味外,都是些乱成渣子的棺木,没有一块能用得上的。出师不利,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他**,这家也太穷了,真是倒霉!接着向第二、第三座坟开挖。这一次,运气非常不错,挖出来的棺材几乎没有腐烂,全是由上好的桑树做的,非常地结实。不过,在搬尸骨时,大家都受了点罪,因为难闻的臭味,剌激得大家的胃翻江倒海,呕得苦水都出来了,而我吓得是一身的汗。
大概挖了六座坟,收获非常地丰厚。处理好善后事情后,叔叔伯伯们扛着战利品往回赶,而我提着一盏马灯为大家引路。
回到家,鸡已叫了三遍,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撞开家门。母亲一直等着我,看到我终于回来了,抱着我眼泪像雨一般的下,说以后再也不让我去了。到了第二天,我却起不了床,不知是受了惊吓还受了伤寒,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
后来,我又去挖了两次坟,第三次,差一点就被人发现了。有过那一次惊险后,队长再也没敢组织人去挖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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