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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一介匹夫 于 2013-8-26 02:08 编辑
端一碗近乎照得见人影的稀汤薄水,怀抱幼子,吸溜吸溜顺嘴喝。顷刻之间便见碗底,母亲抿几下嘴唇,扬起手轻轻擦拭略显湿润的嘴角,母亲的一餐便宣告结束。
那年头,日子普遍清苦,而家大口阔的我们,一日三餐更是捉襟见肘。母亲不叫苦,她总是用她的勤劳和智慧,把苦难一一化解。也就在那个年代,母亲劳碌的身影,已深深定格在了我的记忆当中。
每到青黄不接的荒春,母亲总是忙里偷闲,瞅准时机挎着篮子从野外剜回一蓝蓝野菜。待蚕豆杀花之前,她会约上村妇偷偷跳进集体田地,掐回满袋满袋的蚕豆尖,变着法做出飘香的美味,让我们填饱肚子。有时,也会顺手牵羊,摘些溜圆丰满的蚕豆角,扒几个大小不一的红薯,隐藏在篮子下面拎回家,给我们打顿牙祭。即便如此,年幼的我,常在内心对母亲的行为感觉多少有点丢人。长大后,当我真正明白什么叫“饥寒起盗心”的内涵之后,也就见怪不怪了。
到了初秋或秋风扫落叶的时候,母亲就像一头任劳任怨的牛,每天都是起五更睡半夜,前头弄回一堆小山似的芝麻叶,接着又挑回一大堆翠绿清香的红薯叶。一次次上锅焯水,一盆盆捞出装缸,焐酸或晒干,以解决我们日常生活的燃眉之急。每年的7月下旬,该是尝新吃红薯的时节。早晨,母亲把按人头分回相当有限的红薯煮好后,自己则盛一碗混合着酸菜的清汤,默默地坐到一边吸吮充饥。珍珠般晶莹透亮的米饭下面垫着的南瓜,几乎被母亲一人包揽了下来,她说“吃南瓜,甜甜地面面地,对味口。”其实不然,她是为了把精华美食留给儿女,为自己找的一种托辞罢了。
大姐的婆家遭遇百年一遇的洪涝灾害,庄稼颗粒无收家境一贫如洗。母亲扼腕叹息,时常把从牙缝里刮出来的细米白面以及少量的南瓜、干菜送去接济度日。为多挣工分,母亲不得不利用中午收工和午后的间隙,用最快的速度,把儿女们脱下来的脏衣服收集到一起,一路小跑下河举棒槌洗。到了夜幕低垂万籁俱静,等一切安顿完毕,母亲又会坐在煤油灯下,熬更守夜飞针走线。她奉行着“ 再苦,也得让孩子们上学穿着体面一点,暖和一点”的母性情操。
母亲的每一个孩子呱呱坠地时,她都充盈着会心地一笑。每一个孩子的生日、时辰 ,她都烂熟于心。每一个孩子生病,她都踏破铁鞋寻医问药。每一个孩子长大成人,她都自信满满乐不可支。看到自己已荣升为四世同堂的老太后,母亲掰着指头算来算去笑靥如花。在她所有孩子们成长的过程中 ,母亲流过无尽的泪,不泛有幸福、辛酸,委屈、感动。当然, 这些泪始终只徜徉在她的内心。
80高龄的母亲,近四年生过三次大病,被医生判过两次“死刑,”值得庆幸的是 ,每一次都绝处逢生。
就在母亲又一次大病初愈出院回家后,她的次子希望她的两个“爷子牌”长子,在几十年来支付唯一也是最后一次,仅仅一千块的医疗费,抑或在床前侍奉哪怕少得可怜的24小时,以尽孝道,回馈18年的养育之恩 时,却被对方以种种荒唐、卑鄙、无耻的理由断然拒绝。那晚,母亲的次子怒发冲冠拍案而起,兄弟三人大吵一架。而坐在一旁的母亲依然慈祥淡定,她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麻木至极浑然不知。因为,她的次子尽管不惜重金保住了性命,无奈,还是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她的思维意识已被彻底掐断,她的美好记忆也被无情击碎。
小妹拥着母亲失声痛苦。
我那悲喜交加的白发亲娘,晚年的你,虽已享受过天伦之乐。诸不知,今生你心中有泪,缘何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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