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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必盛林歌 于 2013-9-6 18:06 编辑
父亲擀焦饼的情节,我这辈子都念念难忘。
小麦丰收了,生产队请来有勤行手艺的师傅们,炸了好多好多香酥的金黄的馓子,大簸箩小簸箩地分到各家各户。这是准备过端午节了。其实,有些人家是会自己炸馓子的,我父亲就会。我父亲看过的许许多多技艺往往都成为了他自己的技艺。大概是由于无需自己炸馓子了,那个端阳节的午餐之前,父亲对我母亲和他的子女们说:我来擀焦饼啊。
现在想起来,父亲说“擀”字时咬字比较重。可我们都不是计较用词的学人,而只是馋嘴的子女,都没有注意“贴”字和“摊”字对做面饼更适合,当然也就更没注意“擀”字其实适合“面条”而不太适合“饼”。可是我的母亲却似乎心领神会,似乎还有几分抑制不住的欣喜之情。
我父亲是非常忙碌非常劳累的一个人,他吃饭睡觉的时间外总是非常忙碌的,难得有一点闲暇。父亲要在端阳节“擀焦饼”给他的孩子们尝新,母亲自然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母亲从面缸里舀了几升新小麦磨的白面,添水和面;父亲搁好并清洁了宽大的案板,然后,系了围腰卷了袖子洗了手,便接过我母亲手里的面盆,有板有眼地在案板上揉起面来。父亲揉面过程很长,母亲拿手巾给父亲揩过好几次汗之后,揉面工作才告一段落。父亲把揉好的面再打压成卷好的布一样的扁条状,母亲在上面淋了些香油。我父亲又把扁条形揉搓成圆柱状。
父亲脸上布满了认真和欢喜的神态。我们闻着面团的香味,欢喜地欣赏着我们父亲的劳动和创造。我想象,父亲用欢喜与认真即将创造出来的,定是无比的美味!只见,父亲又把火口粗的圆状面团用刀切成了若干个,在案板上一个一个揉着。
这时候,父亲虽然也用力揉面,但比起揉整团面轻松了很多。因此,父亲脸上的表情更加生动,他已经进入创作状态了。一个个面团揉得模样整齐,煞是好看。我疑心父亲是不是要做大馒头。但是我又知道:蒸馒头的面是老面发过的,揉面的过程比这要简单得多。果然,我父亲现在重点揉起一个面团来了,很起劲揉着,母亲又几次为父亲揩额头和脸上的汗。并且,母亲把清洁的擀面杖放在了我父亲旁边。
父亲要擀焦饼了。父亲擀焦饼的面团,比起人们用来擀面条的面团来,色泽筋道都俏皮得多,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我父亲很艺术的擀开面团,母亲把准备好的葱白、香油、肉末,用碗盛着一一放在了案板上,这一切仿佛都在告诉我们:父亲这样精心细致擀的焦饼和接下来配料制作的焦饼,绝对是这个世上的珍品佳肴。
很遗憾,接下来我的父亲是怎样配料制作焦饼的,他又是怎样在大铁锅里烘培煎烤焦饼的, 我一点记忆也没有了。也许,当时我被父亲或母亲支配去喊外公或者恩婆或者外公和恩婆了;也许,当时我被某个或某些小伙伴喊去踢旄,竞争当皇帝去了;也许,我来了三急走去腾肚子去了;也许是别的什么永远都想不起来的原因。总之,我没能看我父亲做焦饼的后半程。真的,我绝对不是担心您学去了擀焦饼的全盘技术。
后来,等到我坐在餐桌前吃焦饼,我想,我吃的一定非常认真、非常专注、非常贪婪;狼吞虎咽也不可知。我大半生所受用的美味佳肴,能够历历数来的就那么多;若是让我排排次序,我绝对要把父亲擀的焦饼排在第一。我历经的节日应该已经数以百计了,那个端阳节在我的记忆中远远甚于任何别的节日。
我父亲后来又做过他的拿手面点——擀制焦饼,至少有七八回。可是每一次我都不在家。我们兄弟姊妹郎舅们在一起时,妹夫们对我父亲擀的焦饼比我还要念想。听他们一再说起,我才真正意识到:随着父亲去世的年月增添,我们是真正再也不可能享受到那般珍品美味了!当然,也再难有那样温馨的佳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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