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武小青 于 2013-9-22 19:47 编辑
吾家有女已长成 文武小青
一 老公在河南广济药业分公司已经呆了一年有余,我带着一双儿女在武穴。夫妻虽然平时常有嫌隙,但长久分隔,彼此也互有落寞。幸好女儿中专毕业。那年,我便怀着惴惴不安的期盼带着儿女来到老公身边。原计划在那边就地上岗。可因为一岁多的儿子在陌生的环境里陡受惊吓(被小狗咬),硬是无法脱离我的手掌心。于是还徘徊在几种选择中的女儿,无奈被推上浪头顶填了我空缺的位置。
公司对我们这些背井离乡的职工和家属,待遇还算优越。女儿刚进入岗位,一切都感觉新鲜好玩,每天下班都是滔滔不绝地跟我讲一些公司里有趣的事情。于是我们一家四口开开心心,在孟州分公司就这样安营扎寨了,倒也悠哉乐哉。
夏秋弹指间悄然飘过,契骨的寒冬凶巴巴地来临。我未曾想到那边的冬天跟家里竟如此天壤之别。加上水土不服,儿子几乎夜不成寐,成天萎靡不振。老公看到日渐消瘦的儿子心痛不已,女儿也是一下班就泪眼婆娑地搂着弟弟,最后都建议我带儿子回武穴。
年后,我带着儿子在女儿红红的眼圈中坐上了回武穴的车。虽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但是为了小儿身体,没办法,还是硬着头皮踏上归尘。值得欣慰的是,女儿半年来已渐渐适应了她的工作环境,加上爸爸在她身边照顾,我亦略感释怀。
儿子3岁那年,原本以为会在北方打持久战的老公,意外地被总公司招回,从此就丢下“孤苦伶仃”的女儿独自在那边开始了人生的稼穑。女儿自小未曾离开过我,而今爸爸又突然离开她的视线,顿感无边的失落和不安。
于是乎,一南一北双方便陷入了无休止的电话砥砺中。一根线的遥远让我对她苦口婆心的慰藉也渐渐变得苍白无力。我的心在女儿不断地祈求中(吵着要回家)被摧残得如那聊斋里的古瓶,斑驳陆离破烂不堪。
日月如梭,就这样又过了一年。慢慢地,突然发觉女儿竟很少苦诉了,在网上视频里也常常看到她春风满面的笑容。我与老公心中窃喜,看来她渐渐地接受了独立。 可有一天,一位还在孟州分公司工作的老友,回家探亲来我家拜访。我们顺便问及女儿的近况。这一问,又让我跟老公的心提悬起来……
二 老友神秘地告诉我们,你们的女儿,谈恋爱啦!我心中一惊,随之掐指一算,哟,女儿竟也20出头了。谈恋爱?我迟疑地说,这个……可以有。心头却紧滚过一股酸酸的醋涩。
女儿跟我在电话中已是不自禁的喜悦,但只字不提恋爱之事,我提醒老公也不要去问,心,却一直在忐忑中。儿子刚放暑假,我挟着他迫不及待上了去河南的列车。当我们风尘仆仆地站在女儿面前时,她脸上若狂的惊喜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内心泛滥出无边的痛惜和愧疚。
那个男孩子(名: 吴)很快地来到我们眼前。他怯怯地叫了我一声,声若蚊蝇。凭口型猜测,可能是“娘娘”( 阿姨)二字。只见他身型修长,一件黑色体恤紧贴零丁瘦骨,一付如不胜衣的样子。我不禁皱眉,抬眼看他,竟看到一张如女孩一样布满扉红的脸。心中不禁连连叫糟糕,心中纳闷,性情豪爽如风火的女儿怎么会喜欢上这种文质彬彬的男孩。说实话,第一印象,我不喜欢。
当天晚上,吴叫上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请我们吃饭。我默默地吃完不声不响去结了帐。看着尴尬的吴,我沉淀地说,你人在异乡拿点工资也不容易,我是长辈,怎么忍心让你破费?其实内心斜起排斥的白眼,你是我们什么人啊?干吗要吃你的饭?
吴默默地跟在叽叽喳喳儿子和女儿的后头。我感觉出女儿的稳重,内心安定了很多,同时暗暗得意,看来平时对女儿灌输的那些“女儿论”并没有白费。 暑假很快就要过去了。吴组织我们去焦作市修武县境内云台山一日游。我吩咐女儿提前交给他我们娘仨的费用。这种清楚明了的财帛交往方式让我很坦然,心里也没有亏欠不安。 面对苍茫雄浑的云台山,我的心境如那挂满浮云的苍穹一样堪蓝一片。由于红石峡为单行线景点,景区被誉为“盆景峡谷”。游人如织,沿着栈道,在尽情欣赏红石绿水的同时,亦集险于身。
看着走在前面的吴,一手紧抱我小儿,一手紧拽女儿的手,生动地显露着一张紧张而又和谐的脸。一刹那,我心中突然烙上一道浅绿深痕,袅袅升起无以言喻的感动。那双有力的手,不正是女儿人生路上所不可缺少的依靠吗? 云台山一日游之后,我与女儿也分手在即。女儿显得很浮躁,老拿硬话挑衅着吴。而吴总是宽容地对着她笑。我有些不安,悄悄地对吴说,我女儿脾气有点犟,你……吴笑着说,可能是因为你们要走了她心里难受,我清楚,她心地很善良。娘娘你放心,不管我们今后会不会发展下去,只要在这异地一天,我都会好好照顾她的。我静静听完,微笑着不再言语。
三 回到家,面对老公迫不及待地询问,我精简地介绍了男孩吴的情况。老公得知吴是药厂旁边的吴谷英村人,赶紧忙着打听。 吴谷英村民很大部分是我们广药土地工(就是药厂征用村民的土地让村民在公司上班作为一种补偿)。过去,吴的父母也是土地工,后来因为超生了吴,于是夫妻俩双双被下岗。那时候我跟老公都还未进厂,所以并不熟悉他们的父母。但是很多同事对他们的口碑都很好,说他们正直善良脚踏实地,又能吃苦耐劳。
老公好像还满意,说有此父母,儿必不会差到哪去。其实通过在孟州一个月的接触,我也比较认知那男孩的品性。只是……说实话,我虽没有想过让女儿去攀龙附凤,但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有一个更圆满的归宿呢。 一段时间后,三姐告诉我,她给女儿物色了一个相亲对象,小伙子是一个家庭条件非常好的公务员,他在女儿空间看过她的照片,心中很是喜欢。可是女儿并不领三姨的情,在网上,嘻笑着仰脸不理她。 我长长叹口气,对三姐说,儿大不由娘了。然后把吴的情况说给她听。三姐本也是玩意人,一听就来神了,兴致勃勃说要去访人家(就是暗暗地去探对方家底)。
第二天中午,我们吃完饭,就神神秘秘地“探访”吴谷英村。因为村里熟人比较多(前面说了村里大部分人在药厂上班)我就乔装打扮,戴着一副遮住了整个脸的墨镜,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跟三姐悄悄地潜伏到村里。 糟糕的是,我这副鬼样子引来更多好奇的目光,我只好一直低着头,任凭三姐以邮递员送信的名义向一位老婆婆打听到吴家方位。 一所被阳光剥落得体无完肤的低矮旧屋,懒怠地散开在我们眼前。窗户和门,在岁月的摧残腐蚀下尽显斑驳和沧桑。.它的荒凉让我想起:百年老屋,尘泥渗漉。 我与姐姐面面相觑,心中涌出无以言表的失望和沮丧。三姐嘟哝着说,这是什么人家啊?这屋子也太破了吧?我无力地拉下墨镜,在心灰意懒中完全忘了自己是乔装打扮。
对面走来一位彪形妇女,脸上的雀斑在太阳底下俏皮地闪着光。我认出,是过去的同事。她倒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美丽。远远地,美丽就粗粗地喊我,小武子,你怎么才来啊?你老公在你亲家家都快喝醉了。我愣愣地看着她黑里泛红的脸,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那紧紧上锁的吴家大门。 美丽指着吴家不远处的一所新楼房说,那是他们新家,你刚刚经过的是他们家老房子。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一条幽静翠绿的小径尽头,一栋像别墅样新房千般袅娜,万般旖旎地立在那里。阳光像一件漂亮温暖的外衣,披在它身上泛着璀璨的光芒。 美丽的大嗓门惊动了屋内人,几个熟悉的同事出现在门口。我躲闪不及,劈头盖脸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时,我家老公跟一个中年男人向我们走来。
亲家母快进屋吃饭。 中年男人盛情款款邀请。我眨巴着眼,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明白那声亲家母是对我喊的。尴尬的我正想着如何推辞,一回头,却发现三姐跟着我那吹着酒气的老公已屁颠屁颠地走向那堆熟悉的脸孔。
四 女儿稳定恋爱关系,基础奠定在老公馋馋的酒虫下,他被那个热情的“亲家”天天灌得晕头转向。就这样,在我还不置可否的情况下,他们一干人等态度却都已达成了一致。 四月中旬,吴和女儿拖着行李箱双双站在我眼前。他开口叫一声“妈”。这次这声“妈”叫得清脆爽口,贴肉而入骨,一下震落了我手中的拖把,鸡皮疙瘩随之斥满一地。我内心一片荒兀,皱着眉连声说,别叫我妈,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
吴憨憨地笑着,一脸的风尘仆仆,捋起袖子捡起地上的拖把不由分说挥动起来,不一会儿,家里就窗明几净,镜子般的地板渐渐映射出我平和的面容。女儿“哧哧”地笑着。我尴尬地瞪了她一眼。 不日,吴的父母敲响了我家的门。老公和他们在客厅高谈阔论,我躲到房间在电脑前敲打着我凌乱的心情。 “亲家母”!身后传来的宏亮声音吓我一跳。一回头,看到吴的母亲那张朴实的脸。我讪讪地笑着,一时不知道怎么应答。 “亲家母”,她继续喊着让我打冷颤的三个字。
咱们孩子也不小了,在我们乡下,跟我儿子差不多大的(同龄人),都当爸爸了。他们俩在孟州也拖拖拉拉地谈了几年恋爱,也该给他们定下来了哈。 我听了这话,心里有点不对味,什么叫拖拖拉拉谈了几年恋爱?难不成怪我女儿耽误了你儿子?我暗暗嘀咕着,淡然地说,女儿还小,在家我还没给养够呢,不急啊!说完,慢条斯理地泯着杯。 不小不小啊!我们湾像她这么大的姑娘小媳妇都是两孩子的妈了。“噗嗤”一下,一口茶呛得我差点喷到她脸上。从她那炯炯发光的双目里,我分明看到一对胖娃娃在欢天喜地地跳跃着。
我还想“狡辩”,心想,古人都有三顾茅庐以示诚意,你们第一次上门提亲,我倘若麻溜答应,不是太没面子吗? 在客厅偷听的三个男人走了进来。老公咧着嘴巴子揭着我的短,小什么小啊,当年你20来岁时我们就已经有了女儿。 不提当年也罢,一提起当年我的牙一下子痒了起来。当年要不是他家以冲喜为借口,硬拉出才高2的我跟青梅竹马的老公结婚,凭我的“聪明才智”哪会这么早就“沦落”成五大三粗的黄脸婆啊?
女儿这时候又不识趣的冒一句,我今年满21了,比老妈当年还大一岁。看着我家那对不争气的俩父女,一口热“血”涌上心头。吴的父亲乘机说,是啊亲家母,他们也不小了,你就别犹豫了,何况我们两家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 “知根知底”,这几个字着实打中了我心灵最薄弱的地方,我一时语塞。抬头看到吴的母亲正爱抚地拨弄着女儿的头发,两人亲昵地耳语,我的心也不由自主温柔地摇曳起来。于是,我所能做的唯有沉默。而往往沉默更多时候等于默认。(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