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采青���� 于 2013-11-22 11:14 编辑
故乡，山影秋光的下午
秋深了，正午一过，阳光就被前面高高的楼房挡住，我家的阳台刹时成了“阴台”。室内静坐一会，背脊不禁有些轻寒。阳光本来无私播撒给人间的，却被人为分割、遮挡、隔开了。
再过两天又要离家远行，我告诉自己，下午必须上一趟山。山上有 暖暖的没有遮挡的阳光，这个理由足够了。更何况，我和这山有个约定，每回，必去“朝拜”，如果有哪次回家没去“上香”，临别，总有些小不甘心。
故乡是座小城，山在小城的中央，公园在山上，山也在公园中。山不大，却林木葱茏，绿植纷披，互为荫抱，幽深秀丽。绕环山小径快步行走一圈，也不过十来分钟，很适合锻炼热身。山也不算高，需要拾多少台阶而上，没有数过。只知道，那个高度足以聛睨整座城池，可以让你在红尘泥网挣扎一天之后有瞬时的挣脱之感。说它不高，一口气上去，还真有点气喘吁吁。气喘吁吁也愿意，只因山顶有值得付出这“苦力”的风景。
踩着阳光出行，只带一份快乐的心境，这种感觉真好。久违了，路旁熟悉的街道，久违了，我心中圣洁的小山。我是带着惜别的心情来践约的，因而一瓦一舍皆含春，一草一木皆有情。
可不，才到山脚，两株槐树灿烂的明黄陡然映入眼帘，衬着碧蓝如洗的晴空，瞬时擦亮了我的眼睛。真的是秋天了，地上只有零星的落叶，在暖阳里也不显寂寥，倒是另有一番炫目的宁静，看得人满心欢喜。
故乡，秋去秋来多少年了，今天怎么竟好像第一次相见，美得令人难以置信。她们挽着这一袭盛装迟迟不舍脱下，是不是一直在这里默默等我来眷顾。多少年，我一直无视地走过，今日才得以细窥芳容，想来该是愧对，就好比愧对好得让你感觉不到的母亲，只因她给你的爱早已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惯性。
披着满身秋阳，一口气上到山顶，再回眸俯瞰山脚，那明黄的槐已是两抹黄云。山顶多年前已夷为平地，从草坪和树丛中分支出若干小径，供游人穿梭来去，又是一派闲逸。下午，公园人不多，也不少，刚刚好。人多了，摩肩接踵，火气太重；人少了，又不够生气来冲淡这山林原始的肃穆。
深吸一口林间清冽的空气，定眼再看云天舒朗，几与肩齐，难免胸中一股豪气漫溢。“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看遍世间的风景，总不及故乡的草木山川有情有味有风韵。我也曾吟咏过汉口江滩的秋景，然则她有江的浩荡也有江的芜杂喧嚣，她的美是一览无余的，没有故乡山秋的澄澈宁静，也没有故乡草木美得有层次有景深，能给我十足的安抚，能称我心意舒我胸襟。这故乡的山呵，曾见证我多少光阴，留下我多少足印，就像母亲温暖的怀抱，永远敞开着，迎接游子随时归来的蛩音。
“幸有我来山未孤”，不错的，所有的美都是为追寻的眼睛和心灵而设。秋光是最灵巧的画师，定然要在四季流光里描出最风情的一笔。
看那老树虬曲苍劲的枝干，是为我靠背并做娴熟的按摩吗？懒懒地倚上去，斜斜的阳光抹在背上，我的“镜头”里自然现出一幅世外桃源般悠然的图景：绿丛掩映之中，斜阳细碎的光斑打下来，一棱棱红顶的瓦舍之上，中华山浅蓝的轮廓如仕女新描的黛眉一般烟横着，脚下茵茵的草坡又如碧海逶迤着一个春天转瞬即逝的梦。我的思绪也随着起伏的山径，前后左右，转角旮旯，一路俯拾美景。
那草丛里星星点点的野山菊，似一簇簇小火苗，在幽暗的角落兀自燃烧；那长椅上偎依细语的恋人，莫不是满坡梅桃的前世？那绮艳的一团团紫叶李，是在替李下走过的白发老人构思夕阳里的诗句？还有那笔直入云的银杏，该是巍巍魁星楼最忠诚的卫士了，更有那静水池畔烂漫的枫叶，红橙黄绿紫，衬映着徽派风格的一带粉墙，五色斑斓却有无边的剔透，和着墙脚月季隐隐的花香，晕染层叠，香了一秋，也亮了一秋。我站在高高的坡上，坡下金灿灿树影里一坪静美的落叶蛰伏着，几个艳装的少女在其间晃动着明媚的笑意，就像一幅画灵动的眼睛；我退到坡下再往上看，逆光中的夕阳正用她的金辉抚弄着魁星楼暗红的一角，那一角飞檐很有历史感的轮廓，也藏在浓密的枝丫间，尽得掩映的风流。
最亮眼的是一对拍婚照的璧人，犹如一幅秋日版的“人间四月天”：新郎不好意思在人前换衣，磨磨蹭蹭地“害羞”；新娘是那样娇俏地爱笑呵，但幸福的温暖却没挡住她不慎冻出来的鼻涕。还有那些可爱雀跃的孩子，非要追着新娘一探究竟，他们粉丝最美的新娘也粉丝最美的鼻涕，他们和阳光里的一只睡猫，草坪里一只欢跑的狗一道，在平等地享用老天的赐予。他们是如此心意相通，像一个个精灵飞入秋天，飞进童话的世界里。
好漂亮呀。一个粉红色衣服的小姑娘指着蓦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一树红叶惊呼。小姑娘的妈妈大概为了赶路，急忙趋前拉扯，一边嘟囔着，有什么好看呀。原来一颗好奇的童心，才是世界上最美也最稀缺的。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一阵欢快的童音传进耳际，我的心倏然一紧。不知不觉到了“儿童乐园” ——小时候儿子经常光顾舍不得走的地方，正被一条仿古的长廊和墙裙环抱着，说是仿古，砖瓦间的青苔和斑驳的灰调子已经提示着真的古老。这么沉静的古老却天天守着最欢动的“乐园”，就像一个老人守着他的孙辈那么心甘情愿。
故地重温，往事历历在青苔和灰瓦上刻着。如今，我家那个“花骨朵”已经全然绽开，从此远离了“乐园”，成了茫茫无涯的“苦海”行舟人，再也不会踉踉跄跄，牵着我的手撒娇和我寸步不离，也再不会在相同的地方用同样的手势和形貌复制从前。他正在从春天走向秋天的路上，义无反顾，永不回头了。一个背影离开的，不只是空间，更是时间。
一念及此，眼底竟有了丝丝泪意，只有赶紧逃离，我怕再看到和他儿时一般的孩子，会引动更多愁绪。
还好，过了弯如新月的石拱桥，就见一群老人在青翠的松林里爽朗地谈笑，他们安享山林、坐拥时光那种放松的姿态，让宇宙时空仿佛都停止了，也让我失去了哀愁的理由。然而，再看不远处新架起的楼群的地桩，不禁又有些隐忧：不远的将来，故乡的视野，还能这样辽阔吗？
近乡情怯，亦喜亦忧，怯犹望乡，心安处，是那一抹山影，还是那一片秋光。这个下午，抛开凡尘俗嚣，我在故乡特有的节奏中停了一停，慢了一慢。
夕阳犹在天际，稀疏的枝丫间隐有星光，万家灯火渐次亮起，像颗颗明珠散落在“玉盘”四周，回望暮色中的远方，正在渐渐凝成一道模糊的山脊线。故乡的山影秋光，在你无法抵挡的缤纷里，我的快乐，最终还是不能幸免地染上忧郁。
又要说再见了，再见时，你已不是秋天，这个秋天，这个下午，也一去永不再来。临别，就把一首小诗送给你：
离开多年或是再见 故乡，无论如何已成为一种疼痛 陌生的熟悉 熟悉的陌生
往事原地一弹 青烟如缕，随即飘成 一道记忆的分际线——
一把秋天的雨伞 正试图旋开一柄浮动的屋檐 一位年轻母亲 还踩着阳光 和天使住在春天
故乡的山呵，多少年看你都未看厌,从前看你想去山的那一边，现在看你却如回到从前。这个下午，在灿烂唯美的秋光里，你又一次温馨了我，浪漫了我，也亲情了我。尽管你总呆在原地，尽管你也会沧海桑田，有了这份亲情，总是会勾人魂魄，要常常回来看看的。 | 
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13-11-21 18: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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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荆门市 2013-11-22 11: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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