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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的鸡窝和鹊巢》
农历新年的第三天,风从半夜就开始刮,天亮了许久也没有停下来。在床上赖着,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懒懒地穿过来,映到床沿,其锋芒已大打折扣。起床,风在阳光下小了不少。
近几年来,狗、猫在我所置身的乡村越来越少。狗被一些所谓的“收狗子”的人“收”走。猫因为没有了狗,觉得很是孤独,于是“出家离走”,成了野猫。不过有时候也回来过个一两夜。前天晚上就有它回来过的迹象。这迹象表现在院子边上的鸡窝里。鸡窝不同于鸡舍,它只是母鸡们下蛋的地方。因此,鸡窝属于母鸡专用。鸡舍是公鸡和母鸡一起过夜的地方。属于公用。鸡窝其实就是一堆干稻草底部,靠近中间地带的一个小洞而已。乡村的稻草是用来“引”燃柴火灶和喂养耕牛过冬的。稻草被捆成一个个,堆码在道场边靠树的地方。倚着树不怕风将其吹倒。鸡窝的最终成型完全是靠它们自己。起初,人们在稻草堆的中间或者某个角落,用手掏一个空洞,放一个“引窝”的鸡蛋在洞中,母鸡就到那里下蛋。它们用身体把鸡窝里的稻草扒平、捋顺,卧出适合自己下蛋的弧度、深度、宽度、长度。这弧度、深度、宽度、长度也是时刻在变化的。因为母鸡不止一只,而每一只对环境的适应度不一样,适应不了就需要改造。小时候我就观察过母鸡下蛋,它们并不是一进鸡窝就下蛋,而是先看有没有“引窝”蛋,有了也不是立马蹲下来,而是两只爪子不停地在鸡窝里扒着什么。需要好一阵子才卧下来,一旦卧下来下蛋是很快的。那个时候不理解母鸡下蛋前为什么要扒好一阵,随着岁月的流逝,才让我慢慢地理解了母鸡的这种惯性举动。
猫回来过的迹象留在鸡窝里。原本只能容身一只鸡的鸡窝,变得可以容纳两三只了。并留下了些猫毛。猫的不常回家看看,已经让它的老巢被撤离。它回不了老巢,就选了鸡窝。并在夜里凭着想象把鸡窝扩展成老巢的样子。它是无奈的,同时它也是得意的。无奈给了它得意的机会。它留下几撮体毛,在母鸡面前展示着它不在场的得意情绪。母鸡并没有因为猫的破坏而用稻草填充来缩小鸡窝(这样的话就看不到猫回来过的迹象了),而是选择了前所未有的“随遇而安”。这样的“随遇而安”,让好几只想同时下蛋的母鸡,挤到了一起,前所未有的一起下起了蛋。在风中,在这有些寒意的风中,母鸡们挤在一起下蛋,实在是不错的机会、不错的选择。
看着这些风中挤在一起下蛋的母鸡,我就想起朋友鸡场的母鸡。同样是挤在一起。鸡舍和鸡窝是同一个地方:脚下巴掌大的铁丝网。朋友说想让它们下蛋,就要让它们营养过剩。所以要拼命地喂。喂饲料、喂水。当然还得冬季保暖、夏季降温。眼前的母鸡没有喂过饲料。喂的不过是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的玉米粒、谷粒。冬夏它们跟着季节一起走过。在我看来,它们下蛋纯粹是一种“感恩”。对玉米粒、谷粒、大自然的感恩。其实这才是“洋鸡蛋”与“土鸡蛋”的最大的本质区别!
在鸡窝这堆稻草垛后的杨柳树上,靠近顶端的某个三角杈上,一只喜鹊正在忙着建新巢。最先看见新鹊巢的是一位过路的老人。他见我在院子边上看鸡窝,与我对话:“看,丫鹊子在垒新窝。”我从发呆的深思中望向了树顶,望向了天空。风依然在。喜鹊已经跳离了三角杈,站在了更高的一截树枝上。它迎着风,昂着头,低着超过身体的长尾巴,任风吹动树枝,一动不动地来回摇摆着。
“看,它的窝做在东南方。”
“嗯。”我感觉老人观察得很是仔细。预感他还有话要说。
“丫鹊子窝朝哪方做,哪方就是喜事方。”
我知道“喜事方”肯定是好方位。等我想细细请教老人时,老人已经朝着东南方走出好远。
再抬头望树顶、望天空,喜鹊已然不知飞向了何方。我没有弄清楚它是老喜鹊还是小喜鹊。就在新鹊巢的相邻的几棵树上,旧的鹊巢有好几个。它又出自哪一个?这些疑问注定了好奇的我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必定会在这旧宅的新院子旁,站在北风口,面朝东南,观鸡窝,看鹊巢,听风声,顶着天空做一些与窝、与巢、与风有关的联想。
当所有的联想都得到升华的时候,迎接我的必将是一个期待已久的、满满当当的春天。当然还伴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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