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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牛王节（二）
今天就正是四月八。 大清早，镇上已经是人声鼎沸。约两，三里路的石板路街道上，从清晨8、9点钟开始，到处是人，大家都想来看热闹。父亲他们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停当。县里的几位大人物如县长，团防大队的大队长等，早在昨天前到达镇上的乡公所住着。为了放心，父亲还和几个主事的人，在前几天还到处检查巡视了几遍。将礼数和要领给那些办事的人又全部宣讲了几遍，嘱咐了又嘱咐，深怕出什么乱子。
街上，今天卖吃喝的人最多，你看那杨大婶的冰糖葫芦，张田氏炸的油粑粑，还有王大妈卖的米豆腐，以及王大爷卖的旱烟……好吃好喝的东西，都在今天摆放在最好的位置。还有镇上的十几家客栈，都把酒字旗幡挂得高高的。因为今天会有下江客，达官贵人，以及方圆十里八乡的村民来住店。谁家的旗幡挂得高，当然在客源上就占有优势。
在镇东头是赛歌台，在镇西头是赛牛场，还有镇边的渡口，今天就是赛船滩，十乡八寨的人，那些年轻的后生小伙，豆蔻的二八佳人，早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在今天的日子里，年轻的后生小伙只要看中哪家姑娘，就可以去踩她的脚后跟，只要姑娘能与他回踩，就表明姑娘至少不会反感他，只要他在赛歌会上的表现可观，可圈可点，而且还能打动姑娘的芳心，彼此都很对眼，那么就有可能成为一辈子不能分开的“冤家”。就是以后想分开，两边的老人也是不可能同意的，也是村里人绝对不容许存在的。否则男的五马分尸，女的沉湖沉塘。到我们懂事的那一天开始，我们还没听说那个在赛歌会上定亲的人敢悔亲。
我和二妹，云秀，还有家人都打扮梳妆停当后，就全部急急地赶到桐子坪镇上。当然，今天观看，我们家肯定是最好的位置。云秀背着赶集用的花背篓，二妹也背着赶场背篓，他们两人都穿着对襟月色背心，一个俏皮，一个活泼。在大街上，很多的年轻后生都想踩他们俩的脚后跟，而她们从不去回踩。顶多去瞪那些小子一眼，让他们知趣的走开，顺着熙熙攘攘，又如潮水般的人群，我们终于游到了赛歌台那里。
在赛歌台上，香案已经齐备，做法事的老师傅已经来在准备好了，只等吉时的到来。父亲和县城里请来的几个官爷、几个地方上出名的贤达乡绅在台上就坐。他们那些官太太也已找好各自位置，单等赛歌会开始。
几声锣响，20挂长约20米的炮竹随即跟着点燃，一刹那间，法师吹响了法号，他的徒弟们也跟着师父，念着经文，等此起彼伏的锣鼓、法号、诵经声停止，法师做完法事后，还有凤城县主管文化的长官做了致辞，大意是凤城民风淳朴，乡风自然，人物风土悠远深邃……，至此，赛歌会总算正式开始。
今天的赛歌会内容和程序和以前有些相同和不同。女孩家就在站在高台上，青年后生就站在台下，如果对谁中意，那么就要用自己的歌子去敲开姑娘的心扉。如果姑娘能和自己能达到某种默契，并且有那种眉来眼去的可能，那么就在高台上将绣球抛给他。
根据历年的规矩，歌子总由后生们起头，今年有点改样，女孩家们早已经要求由她们起头，今年她们的主唱是云秀和二妹。24个姑娘都围着她们一字排开。
云秀一上高台，就亮出了她天生的嗓子——
听见对门嘞唱山歌，脸上就像猪血泼，新打的剪子没开口，新做的织机没开梭，哥郎你是哪一个，呃———”
台下的后生也开始了骚动——
站在山间唱山歌，歌儿落在对门坡，对面妹子请开口，开口同唱一首歌……
云秀——
没听山歌不识我，心里就像钢钎戳，八年之前同栽树，十年之前同书桌，你说我是哪一个
台下后生——
我闷头怏怏唱首歌，人家说我穷快乐；早上唱歌无柴米，夜晚唱歌无灯油；我唱歌替妹解忧愁。
二妹开腔了——
“叫声哥哥听我言，切莫脚踩两只船，船在河中如相遇，妹在中间好为难……”
我在下唱到——
“郎在高山打一鸣，姐在田中割稻谷，你要稻草拿一把，你要鞋子我做不来，原来就讲打草鞋……”
……
斗牛场里，四周围的高坎上，站立着很多人，大家都在七嘴八舌的评论着，今天谁家的牛会赢，谁家的牛今天会吃亏。一些平日对斗牛颇有研究的人，今年都特别看好两家的牛，现在很多都在下赌注，也就是说，要是对方的牛赢了，得赔对方银元。一大清早，大伙儿都把自家的牛牵来了，前几年比赛主要是比牛打架，今年的项目又多了一项，比谁家的牛最壮，最有力气。获胜者将奖励银元50块，在那个时候，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牛是土家，苗族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在武陵山里，一头牛也许就是一个家庭的全部家当与希望。春来耕地种田，牛自然重任在肩。人们就是靠着牛吃上饭的。所以土家苗家人对牛，很多人家胜过了对人那么好，看牛时找水草最丰茂的地方，牛圈里也会垫上厚厚的干稻草。那怕冬天大雪封山，牛户人家还会煮上秕谷，玉米专门给牛吃。
几通锣鼓响，几番法事上演，在法师念完咒语后，又烧完纸钱，祭奠了牛王神仙后，在今天裁判官的指引下，所有参加比赛的大水牯牛，大黄牯牛，全部按照今早抽签秩序进场，首先是比壮实，再就比打架，看谁的牛最后能把别人的牛打趴下就算是赢。
开始时，斗牛裁判仅凭眼光就把一些不太壮实的牯牛给请出场。只有五头膘肥体壮的和两头黄牯牛入选最后的决赛。这时，很多的人都往这边涌了。要知道想看牯牛打架，一年也就这么一次。想着获奖的那天，那赢了的牛披红挂彩，牛主人就是走在大街上，那天也是趾高气扬的。大伙儿都想知道到底是花落谁家。
赛歌台那边现在是休息时间，下午还要接着比赛下去。几对有情意的年轻后生小伙和待字闺中的女子们早已经是眉来眼去，已经早就去镇外，春光明媚的山坡上去说情话了。如果此时你不经意间去山坡上做什么，小心你会惊醒那些一对对痴情的鸳鸯的。 | 
发表于 浙江省杭州市 2014-6-21 07:5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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