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错误
晚上,我被父亲带到了堂屋的神龛前,并要我下跪,要我向祖先起誓,以后再也不要拿枪吓人,刚开始父亲他们以为是外地的山大王打进来了。我知道这次这个错误差点酿成大错,好在母亲也一旁说情。我总算逃过了惩罚,最后父亲要我和云秀的家里说清楚。我和云秀是万万不可能的,因为二妹家一是亲戚,二就是我和二妹早就定了亲事,是绝对不能反的,并且我还得保证,以后见云秀我都得绕路走。
我在母亲和媒人——大姑公的陪同下,先去舅父家认错,二妹在旁边看我的眼神是多么的幽怨和惶惑。
舅舅也装着不理母亲,母亲也在一边说了不少的好话。好在姥姥,姥爷在场,舅舅家没敢再多说什么。当然母亲是少不了一定数落的。我得跟舅舅,舅母,还有姥爷,姥姥认错。首先是打拱作揖,是真心的诚意的。然后,舅舅家就放过了我。
母亲和舅舅商量我该什么时间来过首季(一种土家族的定亲的必行礼节之一)。同时媒人也在旁边陪着母亲一起数落我的诸多不是,我只能张着耳朵听着,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其实,在土家人的规矩里,没有结婚的男人是不能当家作主的。没有分家的男人也是不能做主的,一切的事情只有听父母的那才是天经地义的。
云秀再也不能随便出门了,按照我们那里的规矩,她不应该把绣球抛给我,况且我的定亲全镇上人都知道的事情,难道她会不知道。
云秀还是不躲我,那天我照例去巡视我们家的田地,父亲要我去看看这六月的天里,家里稻田里的水会不会干涸,禾苗的长势是怎么样子的,还有那些的房屋,山林,河流以便他好预测今年的年成会是什么样。
我在村子的庙地边的时候,云秀正从庙上出来,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还往我的手心塞上一双千层底鞋。“铭瑄哥,如果你看不起,就晚上一把火把它烧了吧,我对你是真心的,不管我以后到那里!”说完,云秀就一阵小跑远去了。
我不想把云秀的鞋子扔掉,这不管怎么样这是人家的一片的心意,虽然在我们家中,我没少鞋子穿,比起他们来,我的鞋子不光有一般的鞋子,就连马口胶鞋(旧时的一种雨鞋)也有两双。我把鞋子藏在裤腰里,塞在我的枕头下面。
几年来,我们桐子坪镇上也几个不怕死的人闹事。父亲说,他们几个是小小虾子翻不起大浪,还听他们在成立什么党派。还占山为王了,领头的那个什么张昌歧,听说还是省城来的洋学生,兼任凤城教育局局长职务,却背地里在土司城一带,搞串联。把那些老农民根子搞在一起天天晚上住什么夜校,说是扫盲教育,还讲些什么大道理。说什么地主老财是要打垮的,农民也应该有土地,也应该有房子,有山林……总之,按照父亲的话讲,凤城已经开了几次会,说不日要对那些占山为王的人进行清剿。
这些时日,父亲讲,现在的城里面风声紧得很。一般情况下,进出城在接龙桥那块,两个班的北洋兵在那里盘查的很厉害,搞不好就当做什么份子抓进号子里,想出来除了出钱,就得当地的保长、甲长签字画押后出来。
还有从下方来的几个县团防在城里面经常性的杀人,把县城里搞得人心惶惶。镇上的王老幺喜欢喝酒,时不时的进城去赌博,就是那次在城里抓后,老婆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他家已经求父亲取过他多次,老婆也没能力再去管他,被县团防的人拉出去做半年的苦力,最后好像是得了痨病,才被放回来,没有三个月就去了西天。
云秀的父亲因为上次赛歌会的事情专门到我们家来道个歉,父亲也没深究什么,只是说,以后要姜岩匠把云秀看紧些。姜岩匠唯唯诺诺深怕我们家不准他种地了。
有好几个月,我在山上,几乎没听到昔时云秀那活泼的歌子满山飞了。我心中仿佛也缺少些什么。看着我去二妹家过首季的日子的临近,这样一来,我和二妹的亲事就越来越变成铁板定钉的事情了。
我还继续读点书,父亲在托城里的关系后,把我送进了州府的学堂,我在那里学到了一些新的学问,这些东西倒是我们那里的先生所完全不知道的,在那里我碰到教政治的向老师,还听说他是从省城里的重点学堂毕业的,本来可做县长,不知道为什么原因,他愿意到我们这个很多人都不愿意来的山里面来教书。在那里读书我看到了很多的女洋学生,个个都是穿黑裙子,扎着长长的辫子,油光可鉴。当然有几个女老师穿旗袍,脸庞上轻描淡写,一朵朵红云飞上了她们的面颊,真是特别的漂亮。
学堂里的生活是新鲜的。就这样我在州府的学堂里呆了三年。和二妹、和云秀的关系还是有的,每次回家我都要去看看她们俩,虽然父亲时有警告,但是他好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