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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悲怆,莫过于晚上还在床上柔情蜜语,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老婆不见了。我一生中遇到了两个这样的倒霉鬼,一个是在老家丝绸厂的同事,一个是在广州货运公司的同事,他们是父子,事隔二十年,两代人相似的遭遇,让人不由感叹命运的无常。
荆州的同事小贺个头偏矮,找个一个个子高挑、说话脸就红的女工,大家都觉得他艳福不浅。无奈丝绸厂奄奄一息,女人下岗了。她把儿子丢给还在上班的小贺,跑到广州打工来了。有天晚上,我正在丝绸厂宿舍做客,突然听到楼上悲愤地大喊大叫,臭婊子,她把*给人家老板搞,我这正宗的丈夫反而不能近身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显然他是在向劝架的邻居投诉,把不能启齿的隐私大声曝光,足以证明其人已经悲痛欲绝,什么都不在乎了。那天,电视里正在播放苏联解体的新闻,正在走上发达社会主义道路的苏联人,一觉醒来,发现国家没有了,大抵也是这种痛苦和灰心的状态。
弹指一挥间,小贺成了老贺,也到了南方打工。小贺的称呼被儿子继承了,他没有考上大学,学了一门开车的手艺,在我们公司开货车。父子俩在不知名公园的近旁,租了一间农民房。小贺已经结婚了,妻子阿英在佛山一家玩具厂上班,每个月底集中回来休息四天。那女仔我见过,小巧玲珑稚气未脱,一笑两颗小虎牙就露出来了,煞是令人疼爱。
有时小贺的母亲也过来,看看儿子和儿媳。她很少笑,她说笑纹容易变成皱纹。这是小贺告诉我的秘密,他说,他真不愿意看他妈的脸相。仿佛不是她欠我们,而是我们对不起她。老爸也真是没用,知道她要来了,就躲到茶馆去了,吃饭也不回来。
他是眼不见心不烦,让你们母子婆媳团聚,这种亲情是割不断的。我理解老贺的难处,毕竟前妻已经改嫁豪门,不见面,可以避免很多尴尬。
小贺点头,还别说,她对阿英是真好,连姥姥留给她的翡翠手镯也送给阿英了。阿英去古玩店试探问价,值十多万。
这就行了。你们不要参与老辈人的纠缠。我劝小贺,让阿英辞了佛山的工作,在这附近来做事。这里也有玩具厂。小两口长期不在一地生活容易出事,社会上的诱惑太多了,不能保证人人都经受得住。你妈当初就是一个人来南边......,说到此,我赶紧打住了。
小贺不以为然,他说,我爸只会钳工活计,太大路了。如果是钣金工电焊工,不说会发财,至少不会养不活老婆孩子。阿英辞工很可惜,她是中层管理人员,工资比我开车还高,过来肯定没有戏了。再说也不远,每个月都能回来一次。我俩感情很好,当初她妈不同意我俩的事,她还以死相争,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这天他出车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笑着对我说,刚才路过市场,看见豌豆角子就抢了几斤,阿英最爱吃了。以前在家的时候,整个四月份,餐餐离不了它。广州上市早些,现在才三月就上市了。说话时,他的头不停点着,仿佛在认可别人的讲话,一抹羞涩悄悄爬上圆脸盘,像个大姑娘似的。
你就没有买荤菜?我打趣道。
老爸清早就去了市场,早买好了。白叔,晚上来喝酒。
谢了。我说,晚上有事去不了。
司机上班没有固定的时间,有货提有货送随时都要开车,哪怕是半夜。没有货可以不打照面。第二天全天无货,小贺没来仓库。第三天清早有一个急件要送,打打他的电话总是占线,他家离仓库不远,我就带上大门,从不知名公园里穿近路到了他家楼下。农民房的大门家家都安了电子锁,不是里面的住户根本不能进去,我只能在外面大声喊。好在小巷逼音,不一会从四楼飞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是白科长吧,我下来给你开门。
随着蹬蹬的脚步响过,电子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后现出一张精致的女人脸。我知道,她是前女工,只有在丝绸厂工作过的人,才叫我这个曾经的设备科长官衔。在人造夜晚的灯光下,那个前女工风韵犹存,一身光鲜时髦的贵妇人打扮,却无法掩盖心底的憔悴。她落落大方地请我在沙发上坐下,端来一杯水,才不慌不忙告诉我,她儿子不在家。
我对这个举止优雅的女人说道,公司有急件派送,能不能喊他回来。
她摇头说,我也是刚来,老贺上班去了。小贺从前天晚上出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电话打不通。
和阿英一道出门去玩,也该跟公司请一个假。现在的年轻人,也太贪玩了。我倒是不以为意,小两口一个月才见一次面,许多恩爱表达不尽,占用一点工作时间老板也会原谅。人性化管理是现代世界潮流,在法国,司机闯了红灯,只要说是急于去见情人,交警也会一笑了之。
然而,女人的话让我大吃一惊,阿英前天并没有回来,只是来了一个电话,让他不要找她。小贺急得团团转,搭乘最后一班地铁赶去佛山。昨天拨通了电话,他没有找到人。阿英的同事告诉他,阿英又找了一份工,两天前就走了,一个开着宝马的男人在车上等她,不知去了哪里。小贺像无头的苍蝇满世界乱飞,找了十多个玩具厂没有下落,今天连电话也打不通了。这么一个阳光灿烂的城市,怎么就突然吞下一个人,音讯全无了呢,连找的人也下落不明。
这算什么,二十年前它就吞下了我的老婆,二十年后又吞下我儿子的老婆。这是一个专门吃老婆的地方。在我们那里,单方下南方打工的,留下的囫囵家庭不到一半,剩下的一半都是毫无姿色的女人。
老贺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也没有看女人一眼,像对墙壁说话一样。
女人的脸红了,像火烧云一样,眼见就要发作。我站起来打圆场,这个地方诱惑太多,莫说女人把持不住,男人也是一样。只要把手机一打开,附近的人里面就藏有捎首弄姿的美女,引诱你打她的电话。夫妻两人生活一起还好说,只要分开一阵子,就会给人留下可乘之机。仓库还有事,我先走了。小贺回来要他去上班。
我下楼梯,听见那房里终于争吵起来。一个说,有个不要脸的婆婆,就带坏了不要脸的媳妇。一个说,你如果不是一个窝囊废,这个家会散吗?
我不是道德法官,管不了这些事,赶紧扭开电子门走了。
又过了三天,小贺回来了。团团脸成了马脸,颧骨都露出来了,挂着无限忧伤。显然是无功而返。我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坐在凳子上休息,什么话也没有说。我能做的就是跟老板反映,近期不要安排他开车,这种失魂落魄的心态容易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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