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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留下伏笔,做人要厚道,看你的文章就是给了你面子,你还出个谜语,让人想破脑袋。站在我面前的这个清新脱俗的少女,就是一个小保姆,准确说,是家政服务员,并不是单纯带小孩。当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她一头黑亮的披发,随意用一根蓝头绳扎在脑后,宛如山涧里倾泻而下的瀑布,在雨后的阳光下散发出迷人的风采。上身一件薄薄的夏衫,下面一条孔雀蓝的半长裤子,都在轻柔的晨风里紧紧贴着凹凸有致的身材,显得轻盈婉约,有如珠江上空飘来的一朵白云。说来正巧,我当时坐在一个长条石凳上看书,听见格格汪汪叫了两声,抬头就见她款款有型地从绿树丛里走来。斜挎一个坤包。不由得赞叹一声:好一个都市丽人。
周末早上,不知名公园游人稀少,只有穿近路去赶公交的行人。这个陪伴我两年了的公园,还没有来得及辉煌就衰败了。靠近机场高架路一边的路径,被野草侵吞了一半,另一半也留满雨水带来的泥灰。路径上特意用棕红色塑料板铺盖的下水道过道,已经成片的腐朽破烂了,留下几处面目狰狞的污水坑。我坐的石凳,正对着它们。没有经济来源的大众休闲场地,大抵都摆脱不了逐渐淘汰出局的命运。
这时,从路径的另一头也走来了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个年轻的女人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到了污水坑的旁边。听得格格的叫声,小男孩的好奇心上来了,挣脱女孩的手,向污水坑另一边跑来。坑上面还剩很窄的几块塑料板,下面就是一滩污泥浊水。女人反应不及,小男孩已经摇摇晃晃走上了独木桥。
危险。我的喊声刚出口,一阵风刮过,都市丽人已经掠过我的身前,跑到塑料板上,刚好在小男孩跌倒之前,抱住了小男孩。然而,她的脚下一滑,自己反而跌倒在污水坑里了。孩子却无恙,压在她身上,连一点泥浆也没有粘上。污水坑很浅,不过是条阴沟过道,深不到脚裸,夜晚刚下过雨,积水还是很多。里面腐烂的树叶野草,更是滋生蚊虫的摇篮。我冲上去,接过受了惊吓的小男孩,顺便拉起了她。
小男孩扑在另一个女人的怀里,回头看着她,咯咯笑起来了。她板起脸佯作生气,小萌你太淘气了。接着对那个女人说,琳姐,看孩子要兢兢业业,大意不得。你们又只有一个,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后悔不及。
琳姐红着脸说,今天多亏你了。
琳姐太年轻了,怪不得带孩子的经验不足。这个泥脸丽人口气不是很好,语里带刺,你不瞎怪人就好了。小男孩扳着妈妈的脸说,妈妈,你看芸阿姨,成了泥猴,好好笑。琳姐看见泥脸丽人强忍着笑,略带歉意说:芸妹,这次真得谢谢你了。找个水龙头洗一下,擦掉泥水。等会跟我回去,我给你找几套衣服换洗。
我看了半天总算明白了,这是保姆和她的前雇主巧遇。二人间还有隔阂没有解开,说不定就是因为隔阂,她们才分开的。
小芸这时才注意自己的狼狈相,衣服上全是污泥块和泥斑,还带着臭气,一下子反胃干呕几声,慌慌张张四下张望,寻找水源。我告诉她,这里没有水,有几个水龙头也被锁着。这个不知名的公园,既缺山更缺水。我住在附近,如果你放心的话,就到我家去洗。让我爱人暂时找一套衣服给你换换。不管怎么说,这场祸也是我的狗狗引发的。
这怎么要得?麻烦你了。她说是说,行动却是毫不犹豫,跟我就走。琳姐帮不上忙,小芸怎么也不肯让她陪着,让她先抱着孩子离开。小萌离开时依依不舍地喊道,芸阿姨,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我想你。小芸眼睛红了,揉了揉,小声说,我这阵忙完了就去看你。
在家里,我爱人为她找了一套女儿的衣服,她匆忙地冲洗完毕后,就要离开。她说,白叔,谢谢你们了。我今天要去服装城面试,不能耽误了,过几天我还衣服来。说完。背起小坤包,娉娉婷婷走了。
她走了约半个钟头,那个琳姐找上门来,手里提着一个装衣服的塑料袋。她问道,小芸怎么没有回去?我给她买了一套新服装。这个姑娘,天生是个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像模特儿。
我爱人告诉她,小姑娘要去应聘,已经穿我女儿的衣服走了,说过几天来还衣服。
年轻妈妈向我们鞠了一躬,连说谢谢了。这衣服就放在您这里,她来还衣服就交给她。
我说,你是她多年的东家,亲自交给她不好吗?
女人揉了揉眼睛,声音略带异样地说:小芸从十五岁照护我婆婆,后来又照护我儿子,前后六年了。跟我是闺蜜,无话不说。
我爱人说这就好。农村女孩离开父母来到城里,你们应该对她好一点。再说,人家也不是来吃闲饭的,照护老的小的,也是很累的活。
女人连连点头,我却知道事情不这么简单,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不是最后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小芸很可能还在她家里,更不会两人见面都有一丝尴尬的神色。我满腹疑问地望着她,她脸红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前几天,她老公丢失了一块菲拉格慕限量版手表,买价十多万。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她老公没有拦住,她随口问了一声小芸。当时媒体上正在渲染保姆偷表案子,小芸物伤其类,非常同情那个几个月没有拿到工资的小保姆,一家四口坐在桌上吃饭,她还在愤愤不平地骂那个东家为富不仁,全然没顾忌自己东家的感受。这天晚上,女主人突然问起了手表,她马上歇斯底里发作了。你们认为我偷了手表,就把我送到法庭去。说完,她就收拾行李,当着我们的面离开了家,我说尽好话,怎么也劝不回来了。
那块表找到没有?我爱人问道。
女人摇摇头说,我不明白,丢了东西,问一下都不行?我俩六年的姊妹情说断就断了。
我说,这不是问一下的事。你们是雇佣关系,钱财上的纠纷最容易伤感情了。小芸自尊心很强,受不得一点冤枉。社会上又刚好出现类似案件,在网上闹翻天,她表现敏感是正常的。如果找不到手表了,你们的怀疑不会去掉,她的委屈也不会消失,只能让时间慢慢冲淡了。琳姐满脸乌云,心情沉重走了。
第二天晚上,小芸来还衣服,一脸的笑容。问她,她被那家招聘的服装城当场录取了。我把琳姐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她听了,她的眼睛马上红了,漂亮的娥眉纠在一起,垂下头说,我和琳姐五六年的姊妹,她难道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她比她的老公还大意,金项链、玉手镯丢了几次,都是我找回来的。
你那个琳姐还是很喜欢你的,抽个时间,解除误会,两姊妹和好。我爱人在一旁劝道。
小芸一直咬着嘴唇,态度有点决然。我不。我没有错。再说,我不能一辈子做保姆,我也要有自己的事业。
她走后,我爱人叹息连连,又问我,你说,小芸会不会偷表?
我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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