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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wxfym1968 于 2014-7-26 13:24 编辑
矿区笔记系列:
漆 雕
王晓峰
漆雕是个人,复姓漆雕,大号宝成。是李庄子矿三零一掘进队的办事员。
漆雕宝成是河南汝南人,其父漆雕文昌和我父亲都是1965年参加工作的。1985年,李庄子矿招收一批子弟工,我和漆雕宝成又一块从各自的老家来到李庄子矿,因此我们也算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了。漆雕被分配到三零一队,我被分配在三零三队。
漆雕宝成比我大一岁,是高中毕业,一看就属于文质彬彬的那种。因为刚到矿上,人地生疏,所以没事的时候,我常去找漆雕玩。那时候,我们正在看《射雕英雄传》,看到郭靖弯弓射大雕的时候,我问漆雕他们家是不是胡人?漆雕正容道,漆雕源出姬姓,是个贵族,漆雕是周代吴国的开国国君太伯的后代,春秋时期的鲁国也有过不少漆雕氏。孔子七十二贤人中有一位名叫漆雕开,字子若,他学识渊博,孔子劝他去当官,但漆雕开很谦虚的说,自己的才能还不足以治理天下,孔子听了,不但没有责怪他,反而为他的谦虚高兴。漆雕说,因为漆雕开是孔子的弟子,所以我们漆雕家的后代就以漆雕为姓,奉漆雕开为漆雕姓的始祖。
我们那一批招工的100多名人员中,大部分是初中毕业,高中毕业的寥若晨星,有的甚至连小学都没毕业。漆雕因为能写会画,他的才能很快从新招收的工人中脱颖而出。
一次,矿工会举办黑板报展评,漆雕出的板报插图精美,板书端正赢得一致好评,队长张海平当即决定抽调漆雕到队里当文书,主要任务是替区队写个措施或者总结啥的。每天不用下井,还拿的是井下的工资,让我很是羡慕,父亲也总批评我,你看人家宝成,有文化就是好,刚到矿上就能吃得开,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农村出来的孩子,工作踏实,在三零一队里,不论谁有事,喊叫一声“漆雕”,漆雕都是屁颠屁颠的。于是,几个队干都很喜欢漆雕。后来,队里的老办事员孙其昌退休了,队长张海平就让漆雕当了办事员。
在煤矿,在一个区队当办事员,是十分让人羡慕的。不仅全队的工资要经他手,而且就是队长、支书上街吃个饭、看个病号啥的,不论大事小事,只要牵涉花钱,都的经办事员的手,也就是说,在区队当办事员的,就像队长的贴心小棉袄,得是队长的人,得为队长负责才行。说到这里,也许你已经明白了,在煤矿区队当办事员,就相当于过去皇宫里的大内总管,相当于现在政府里的秘书长。办事员虽然不算队干部序列,不用矿上红头文件任命,但某些时候,比区队的副区长副队长说话都管事都当家,由此可见,漆雕在队长张海平心中的位置。
那时候,经父亲托人,我已调到矿上的安全监察科,当了一名安监员。后来听说,因为漆雕能写会画,矿工会曾一度想调他去摇笔杆子坐办公室。作为一个一般工人家庭的孩子,想进机关坐办公室,不知是多少人的梦想,因为我知道,就连我调到矿安全监察科,父亲也是费了老鼻子的劲。因为分管的矿领导不签字,父亲花了两个月的工资买成礼品才办成。但不知为什么,漆雕却没有去。后来,我想通了,是漆雕舍不得在区队当办事员的“实惠”。
漆雕为人乖巧,办事灵活,在三零一队,漆雕不仅和队长张海平关系好,而且和支书还有几个副队长等相处的也都很不错,在职工中也有较高的威信。漆雕去矿机关办事,到哪个科室都是笑脸相迎,我不知漆雕是如何做到八面玲珑的。那天,我算从中对漆雕有了一点了解。
那天,我刚出井口,还没有去井口安全信息站填报当天的隐患和“三违”查处情况,突然,井口负责安全检身的同事小刘找到我,递给我一个手机,说:“王哥,你的电话。”刚出井口,就有人找。我不禁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了电话,原来是漆雕打来的。漆雕在电话中让我先别填写今天八点班三零一队甩掉漏电器违章作业的事,并说在井口先别填,如果真的要填的话,等会儿到科室再填也不迟。
既然漆雕这样说,我也不好意思不给面子,在井口我只把在其他场所查出的隐患按规定进行了填写,三零一队的就暂时没有填。信息站的老杨看我填写完了,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问到。填完了?我点点头。于是,交了矿灯,去澡堂洗澡。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刚走出澡堂大门,就看到一辆叫不出名字的小车跟在我身边直按喇叭,我一直往前走,副驾驶位置的玻璃摇下,里面露出一张脸,是漆雕,他说了句“兄弟,上车。”
我刚上车坐下,只听漆雕说了句“走”,车就一溜烟开出了矿区大门,直往市区方向开去。
二十分钟后,车在鸿发酒店门口停下了,门迎小姐把珠帘挑开,把我们迎了进去。我问漆雕,这是干啥,我还没请假呢?漆雕笑笑说,我早替你请过假了。走进房间,我见三零一队跟班的副队长老刘也在,老刘见了我,赶紧起身和我握手。说,王哥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今天咱弟俩要好好喝两个。
我被让在正中间的位置上。漆雕把我说成他的发小,说我们从小就认识,上学的时候,他来矿上来他父亲这玩,我们就在一起玩,我们是世交。漆雕还说,在李庄子矿,只有我和他最铁。见漆雕如此抬举,弄的我挺不好意思的。
说话间菜很快就上来了,七个人,却要了一大桌子菜,我说太多了太多了,太浪费了。漆雕笑笑说,不多不多,兄弟别管,你只管吃喝。并咬着我的耳朵说,兄弟今天如果真的把井下的事报上去,恐怕就不是今天吃这一顿饭了?该宰就宰,别管。
临近年底,矿上安全抓得比较紧,对查出的各种隐患和“三违”一律加重处理,至于怎样加重,那就看矿长的意思了。我知道,就今天他们甩掉漏电器这件事,矿上处理人是免不掉的了,跟班的队干恐怕是干不成了。那一刻,我知道,今天我被“拿下”了。
以前,我常跟漆雕在一起玩。漆雕当了办事员后,因为比较忙,再加上人家混得比较好,有点自卑,找他玩的少了,特别是近几年,基本上没在一起玩过,就是在路上偶尔遇到,也仅仅只是简单说几句,但不知道漆雕喝酒如此厉害。一个立正、蹲下、卧倒就把我弄的差不多了,但漆雕好像一点没事。随后,老刘又和我碰了两个,我就彻底不行了,最后,连如何走出酒店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妻子告诉我,说昨天是漆雕把我送回去的。我出门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有两条“玉溪”。妻子见我疑惑,说是漆雕拿的。我抽烟,但抽不起好的,平时抽的只是五元一包的“红旗渠”。
我在矿安全监察科干了两年后,因为多少能写一些东西,经我父亲的好友杜叔推荐,到矿办公室去摇笔杆子,从此,和漆雕接触的就少了。偶尔他来机关办事的时候,也会拐到我的办公室少坐一会儿,随便聊点什么,临走的时候,总会从兜里摸出两盒“玉溪”或者“云烟”扔给我。过年的时候,也会叫上我们一起参加工作的子午、立秋几个一起坐坐,喝点小酒,当然,每次也几乎都是漆雕买单。
1998年那两年,煤矿形势不好,连续十几个月发不下工资,矿上各个单位包括机关科室都分了下岗指标,那一段时间,我一个亲戚在老家办了一个厂,让我去帮忙,我就主动提出下了岗,我回家的时候,漆雕还摆了一场酒就给我送行,说我在机关干的好好的,干嘛要主动下岗,说我是我们一批最有前途的。那一次,我们都落了泪。
2003年,矿上形势好了以后我回去上班,机关是进不去了,刚好矿务局医院办公室需要人,听说我能写材料,就把我要了去,半年后,提了副主任。听说我提了办公室副主任,那天,漆雕专门来到市区为我祝贺,那一次,我们两个人要了六个菜,喝了两瓶“仰韶”酒。我喝了有六七两,其余的都是漆雕喝了。漆雕喝多了,说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并祝愿我步步高升。
然而就是父亲认为这个最有前途的漆雕最后还是出了事。
2008年的一天,我正在办公室写一个材料,我们一起上班的子午打电话告诉我,说漆雕出事了。从子午啰啰嗦嗦的述说中,我了解到,漆雕和三零一队的队长张海平两人合伙贪污职工工资70多万元。大概内容是说:三零一队是个大区队,有二百多号人,因为人员多,长期不上班的也多,说漆雕和张海平两人采用不上班照常造工资的办法进行贪污。三零一队有14个长期不上班的,漆雕和张海平每月给这14个人照常造工资,漆雕拿了六个人的工资卡,张海平拿了八个人的工资卡。
我知道,那时候,为防止克扣截留职工工资,矿上成立了工资待发处,对职工工资实行集中发放。子午说,因为开工资要用印章,他们私刻了这14个人的私章。三年多时间,累计竟然有72万多元。子午说,这72万多元,其实有一部分是用于三零一队日常开资,像请矿机关某些实权部门的人员吃个饭,队领导去医院看个病号啥的都是从这里面支出的。但检察院查处的时候,队里的人什么也不说。子午说,也是漆雕、张海平他们吃的太恶了,其他队干一点腥汤也喝不上,翻船是早晚的事。最初,矿上也想保住他们,但最后不知是谁捅了出去,想保也不住。
半年后,法院作出判决,以贪污罪和侵占公私财物罪判处漆雕宝成11年、张海平13年。
后来又听说,漆雕、张海平被判刑后,李庄子矿依法作出对张海平、漆雕宝成开除公职的处理。
一晃几年过去了,我亲亲发小的漆雕现在也不知咋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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