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骑了一上午的车,鲁建国也觉得累了,也正想找个地方歇歇,见她们提议,正合心意,看了一下前面,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草棚子,棚子外扯着一张布,上面有一个大字——茶,棚子下面桌椅摆了一片,还有几个人坐在椅子歇息。 “前面就是张垸了,我们去那个茶棚下休息,好不好?”鲁建国指着前面的茶棚子对柳玉叶说道。 “听鲁大哥的。”柳玉叶不作主张。 “好,好。”囡囡高兴地叫了起来。 “别动,囡囡。”鲁建国见囡囡得意忘形的,小屁股扭动起来带着自行车也晃动起来,便喝斥一声。 囡囡乖乖地不动了。 鲁建国用力踩了几下脚踏,自行车快速地向茶棚子驶去,只几钟时间便到了跟前,鲁建国捏了一下刹车,自行车停住了,柳玉叶早跳了下去,鲁建国抱下囡囡将自行车推到一边停好。三人找了一个桌子坐下来。 “建国,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卖茶的是一个老者,约摸五十多岁,似乎对鲁建国很熟悉,直接喊着他的名字,左手端着三个茶杯右手提着一个茶壶走过来。 “到荻港去。”鲁建国回答很简短。 那老者将三个茶杯放在一起,倒了三杯茶,然后推倒三个人的面前,一边拿眼瞟着柳玉叶,一边问鲁建国道:“建国,这位是谁?面生得很哦?” 那边桌上的几个人也早已注意到了鲁建国一行,他们也都像是认识的样子,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鲁建国说:“与你们不相干的,少问。” “说说嘛,是不是找的新婆娘?”其中一个笑嘻嘻地说。 “放你娘屁!”鲁建国开口便骂道,“让你们少问,少说话,没耳朵撒?” 柳玉叶不知鲁建国为何如此发性,怕对方人多,吵起来鲁建国吃亏,便说:“鲁大哥,他们都是什么人?” 鲁建国没好气地说:“什么人?人渣!” 像是平时见惯了鲁建国骂人似的,那几个人丝毫也不见动气,倒是鲁建国怒气冲冲的,似乎要和人拼命的样子。 “建国呀,能说就说嘛,不能说就不说。”老者倒完茶也坐在这桌子边,对鲁建国说,“我看这姑娘不错,你媳妇走了好多年了,你看囡囡这么小没个娘多伤心!要是再找个婆娘那还不是很好,要趁早呀。” 鲁建国对老者的态度倒与那几个人不一样,见他这么劝说,叹了一口气:“找婆娘的事五爷就不用说了,我这辈子怕了女人了,发誓再不沾女人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个鲁建国称为五爷的人笑了起来,“怕,怕女人?怕个球!这个不好就那个,那个再不好就再找一个,总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 那边几个人笑说:“五爷,天下男人都像你,这女人就没有活路了。” “女人是衣服,衣服不好就脱一件再换一件。”五爷说,“我这辈子别的本事没有,换女人的本事大着呢。建国呀,要不要五爷教教你?” 鲁建国看了柳玉叶一眼,红了脸说:“别听他瞎说,到这把年纪了,还是老光棍一个,还说自己换了几个,他是开玩笑的。” 柳玉叶听着他们说话,地方音挺浓的,没完全听懂他们之间的说话,这时见鲁建国跟她说话,自然明白是宽慰她的意思,但她的心思在找儿子方面,岂会把这些村俗俚语放在心上?于是轻轻地说:“我知道。” 五爷说:“别看我现在是一个人,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屁股后面的女人足足有一个排撒,不像你,一个女人也保不住。” “五爷!”鲁建国忽然高声说,“也就是你敢在我面前这么说话,换个别个我早已一拳打翻了。” 五爷笑说:“敢这么说才能叫五爷呀。五爷是个好心,放着这么好的婆娘你不找,还找哪一个?”鲁建国说:“五爷,你晓得这个妹子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五爷说:“和你一路不是从你家里来?刚才你说到荻港去,自然她也是去荻港了。”鲁建国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上回听说湖北那边有只船翻了,死了好多人的,江边光尸体就漂下来好几具。”五爷说:“是呀,听说过,太惨了。” 那边几个也都说:“听说有这回事,白沙洲那个王哈巴还救了一个女的,昨天我们还问他那个女的长得怎么样,他说挺俊的我们开玩笑说,啷个不留起作媳妇呢?” “唰!”鲁建国杯中的茶向那几个人泼去,“闭上你们的臭嘴!” 那几个人遭泼了一头一脸的水,只看了看鲁建国,也不敢发作,还陪笑说:“鲁大哥,发那么大的脾气,却是为何?” 五爷也说:“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是这么个火爆脾气,建国,你得改改了,不是五爷说你,五爷当年也是这个样子,后来还不是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开个玩笑没啥子的,何况又不是说你媳妇!” 柳玉叶听得那几个人说白沙洲,那个女的一定是自己了,那个王哈巴只能是王老实了。这些人用她的事作闲谈的材料言语里满是秽色,换成自己是个男的,就不仅是泼茶水的问题,而是拳脚相向了。鲁建国心里一定知道他们是在说她的,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不由暗暗地对他心生感激。 鲁建国对那几个人说道:“喝完茶付了钱就赶快滚,不要多嘴多舌,小心有一天闪了舌头。” 那几个年青人不再作声,闷头喝茶。 五爷似乎看出了些什么,问鲁建国说:“这个妹子是不是就是那个白沙洲救起来的?” 鲁建国点点头。 五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看了柳玉叶,然后一拍桌子:“命大!命大!命大!” 那几个喝茶的人听说这个女人就是那个王哈巴救起来的那个女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起身过来围着柳玉叶看。 柳玉叶人些不好意思,也站了起来,而对他们说:“多谢救命之恩。” “不不不!”几个人连连说,“也不是我们救的,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只是想知道你是啷个死里逃生的?奇迹!奇迹!” 柳玉叶说:“就像你们刚才几位说的,如果不是王大哥母子救了我,我早已抛尸江中了,哪里还能在这里与你们说话。王大哥母子是皖南市人,你们也是皖南市人,感谢皖南市人民的救命之恩也是应该的。” 鲁建国说:“不用对他们说这些,这几个人不务正业是几个小混混,不要把他们当回事。” “鲁大哥,话是不能这么说的,有朝一日俺们兄弟发达了,也让你刮目相看。”那其中一个说。 “高有材!”鲁建国说,“我等着,不过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哦。” 柳玉叶看那个叫高有材的大概二十左右年纪,瘦脸瘦腰瘦腿,一双手也瘦得厉害,一个男人如此之瘦实属少见,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了似的。她想起红楼梦中的那个林黛玉,俩人走到一起可能有得一比。 再看其余几个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都在二十左右年纪。这些人年轻精力旺盛,免不了惹事生非,但他们在鲁建国面前却老实得很,似乎很是怕他。忽然想到既然他们没事干,又到处游耍,想必信息也很灵通,我何不请他们帮忙? 于是起身笑说:“几位请坐,我有几句话想问各位?” 高有材等坐了,鲁建国也坐了下来。 柳玉叶简略地说了翻船的经过,自己与儿子分开后,自己得救,儿子却下落不明,听说也没有淹死被人救了,却不知被谁救了,她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最后她恳求说:“请各位兄弟帮忙,帮我打听一下我儿子的下落,柳玉叶感激不尽!” 几位听完,高有材一拍胸脯说:“大姐,你放心,只要你儿子在皖南市境内还活着,我就一定帮你找到!”鲁建国说:“你们几个一听到消息就立马来告诉我,知道不?”高有材说:“那是一定的,鲁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定用心去找,有消息了立马通知你。”鲁建国说:“好,你们去吧,今天的茶钱算我的。”高有材说:“那啷个好意思?”鲁建国说:“让你去你就去,几个茶钱算什么?”高有材几个人去了。 鲁建国让五爷算茶钱,五爷说:“一碗茶两毛钱,高有材是五个人,你们三个人共是八个人,一共一块六毛钱。” 鲁建国掏出钱来付了账,对柳玉叶说:“我们该走了。”五爷说:“几位慢走,下回再来。” 走在路上,柳玉叶问:“他们几个真的能帮忙找到我的儿子?”鲁建国说:“你也不要小看了这几个人,他们能量大着呢,这皖南市境内大细事情没有他们不知道的,要是哪家收养了你的儿子,不出一个月就会有消息的。” 柳玉叶看着他心说,他们的能量那么大怎么会服你呀?这是她的心里话,却没有说出来,鲁建国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你是想说他们怎么服我呀?” 柳玉叶真的得对他刮目相看了,他似乎有看透人的心思的本领,她想说什么,还没等她说出来,他就已经知道了。 鲁建国说:“俗话说得好,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他们几个小混混在我眼里还是不值一提的,惹恼我了,便老大的拳头打一顿,打个半死,不敢不服,不服不行。”柳玉叶说:“你常用这样的方法欺负比你弱的人?”鲁建国笑说:“你说哪里话?你以为他们是弱者,那是要看在哪个面前,在普通人面前,他们还不是虎狼几只。我是打虎猎狼的,所以他们服我。我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去打人,也不会欺负弱者。”柳玉叶啊了一声,半天说道:“鲁大哥,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再不问,以后怕没有机会问了?”鲁建国说:“我晓得你要问什么,不用问了,你即便问了,我也不会说的。”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那你说说我想问什么?” 鲁建国看了自行车大架上的女儿一眼,轻轻地说:“你是不是想问囡囡她娘是怎么回事?” “对呀。”柳玉叶惊道,“我正想问此事,刚才那个叫五爷的说的可与你说的不一样呵?你能告诉我原因么?”鲁建国说:“我说过的,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跟你说,囡囡她娘没有死,还活着。” “那,你们离婚了?” “不是。” “那是什么?” “一言难尽。” “是不是因为你的火爆脾气呢?” “有这个因素,但不完全是。” “那是什么?” “柳老师,我说了不愿说这个话题的,你就不要打听了,如果以后有机会说,我会慢慢告诉你的。再说,你知道这些人什么意义呢?” 柳玉叶说:“鲁大哥,通过这两天的接触,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好人就应该有一个安稳的家庭,再说,囡囡那么小就失去了母爱,对于她来说这是不公平的。她是一个女孩子,女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没有母亲的照顾情感是有缺陷的,还有更多的是生活问题,你不觉得在以后她成长的过程中你们父女之间沟通上是有难点的吗?”鲁建国想了一想说:“我没想得那么远,我难道不想她有母爱,不想她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只是现实就是现实,现实总是与理想相跟遥远。” “女人要哄。女人要爱。”柳玉叶说,“其实女人要的很简单,就是男人哄她开心,男人爱她当个宝贝,这两样做到了,女人就会死心塌地。” “柳老师,你到底是老师,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呵。” “鲁大哥,其实你与我老公可能有几分相似,他是一个刑警,在家里有点大男子主义,对于家务,他从来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就是我在坐月子的时候也是如此。我曾经恋爱他,也曾经恨他,但从来没有想到过要真的离开他。因为尽管他不做家务,但他会哄我,也爱我,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有了这两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即使生活有不如意的地方,我也会克服的,纵然生活有千难万险,只要夫妻同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我懂你的意思了。”鲁建国真诚地说,“谢谢你的开导,我们接触仅仅只是一天,我就感觉我们像是多年的朋友了。” “是吗?”柳玉叶笑说,“那很好呀,但愿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永远是!” “娘娘,我们也是好朋友吗?”囡囡忽然说。 “囡囡,娘娘是你的好朋友,永远是。”柳玉叶笑着对囡囡说道。 囡囡又说:“娘娘,你可不可以不走呀?” 柳玉叶问:“为什么呀?囡囡。” “娘娘!我很喜欢你!“ “哦,囡囡喜欢娘娘,娘娘也喜欢囡囡,囡囡和娘娘是永远的好朋友,但是娘娘现在还有事要办,所以不能陪囡囡了。” “那娘娘办完事再来陪囡囡好不好?” 柳玉叶忽然感到这个问题 有点儿难以回答了,心说不来,怕伤害了囡囡,如果说来,到时个来不成,那还是伤害了囡囡。 鲁建国说:“囡囡,娘娘找到了弟弟,就要回很远很远的地方去,那里有弟弟的家,有弟弟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他们在那里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很远很远是多远呀?我能去看娘娘吗?” “能,一定能,等囡囡长大了,就可以去看娘娘了,娘娘也可以来看囡囡了。” “我想快点儿长大。囡囡神往着。 荻港镇在说话之间就到了。 荻港镇只有几百来户人家,一条街撒泡尿能从这头到那头,街面是青石板,上面坑坑洼洼的,像是有些年头了,街两边有数家店铺,挂着各式牌子,有“荻港合作社”,有“荻港肉铺”,有“荻港邮局”,有“荻港供销社”,有“荻港招待所”,有“荻港汽车站”,等等,不一而足。 看到荻港邮局,柳玉叶想我是否应该打一个电话回去呢? “鲁大哥,我想去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柳玉叶轻声说。 “好呀。也该让家里知道你们平安。”鲁建国立即赞同。 三人走进邮局,柳玉叶对营业员说:“我要打一个长途。” 营业员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坐在那里拿着一本书看着,头也不抬,甩过来一张表说:“先填表。” 柳玉叶看柜台上有一支园珠笔拿过来看了那表,第一栏是联系人,她想电话要打给谁呢?爸爸妈妈?程浩然?此时爸爸妈妈肯定接不到电话的,那只有打给程浩然了。于是她在联系人地址一栏写下了,湖北省鄂东市公安局,在联系人一栏写下了程浩然,又在打电话人一栏写着柳玉叶,将表交给了那营业员,营业员看了看表,盖了一个印说:“交两块钱押金。” 柳玉叶一摸身上,哪里有钱?钱都在钱包里,钱包在行李箱中,都在翻船的时候落水了,现在不知漂到哪里去了,可能漂到东海里去了也说不定。 鲁建国早递过去一张十元的钞票,那营业员看了看,找了八块钱出来说:“到那边等着,一会儿叫到你了,就去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