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无奈小事何

剑气如虹 · 发表于湖北省武汉市 2014-8-20 16:55:04

曾经看到一个故事，一个人十八岁就做了国王，二十八岁才娶老婆，有人不解就去问国王。国王回答：因为治理一个家庭比治理一个国家难，所以，十八岁就可以当国王，二十八岁才能娶王后。看这个故事时，笔者还是刚刚走出中学校门的懵懂小伙，对人世间的一些事情连皮毛都没摸着，更别说懂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类的大道理。因此就觉得那个国王有些故弄玄虚，治国怎么会比治家更难呢？就是一个蕞尔小国，其人口也是数以万计呀，那么多人的管理，就不仅仅是吃喝拉撒的问题，还有内政、外交、国防、经济等等军国大事，后宫里的争风吃醋；臣子间和勾心斗角；封疆大吏的尾大不掉；强邻恶邻的虎视眈眈，都是让人头痛不已的事，不说要把它处理好是多么不容易，就是一般的应对也是很劳神费力的事啊！一个家庭人再多，也不过百，事再繁，也不外吃饭穿衣，日子再难，也不过是经济拮据，怎么也不应该比治理一个国家难呀！

如今年过五旬，见过了很多事，也经历了很多事，有些事情才慢慢清楚，有些道理才慢慢地明白。

记得小时候，因为家庭出身的原因，饱受社会歧视，常受同伴欺负，饱一餐，饿一顿，一年三季打赤脚，一双破球鞋熬过整个冬天，上一天学，旷两天课。那时常想，这些都是因为自己年纪太小，力量太小，所以只有逆来顺受。等我长大了，有力量了，没有什么改变不了的。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念想，我才忍受着、坚持着，从少年到青年，从青年到中年。但直到现在才发现，成年后，除了不再挨饿、受冻，年纪增长了，容颜改变了之外，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也是这时我才明白，治家确比治国难，小事也比大事难。治国再难，难在宏观；管理再繁，繁在体制；执政之本，在得人心；“为政之要惟在得人”，当政者只要把握住了宏观，理顺了体制，赢得了人心，用对了干部，困难就会迎刃而解，国家就会天下太平。而家庭之难，难在生活；家庭之烦，烦在琐碎；家庭之杂，杂在无形，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长幼尊卑，人情往来之类的小事，天天重复。但这些小事却常常让我们感到困窘，让我们感到无奈，改变着也规定着我们的心境和命运，阻碍和制约了我们的快乐和幸福。

如果说家庭是一艘航船，男人就是把握航向的舵手，应该驾驶着船只向着幸福前进；如果家庭是一片浩瀚的天空，男人就是正中的太阳，应该为家人带来光明、送来温暖；如果说家庭是一个驻泊的港湾，男人就应该是宽阔的码头，应该让家人享受温馨的安逸和宁静的休憩。但是，几十年来，尽管我一直在努力、在奋斗，甚至还得到了妻子给予的勤奋的赞誉，可境况一直没改变，生活却一直过得艰难。始终是在困窘之中挣扎，在尴尬之中过活，没能为妻儿提供幸福和温馨，没有让母亲享受安乐和宁静，有时甚至连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成了问题。而细想起来，阻碍我改变生活、改变命运的，都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些琐碎的小事，这些小事就如鬼打墙一般，让我感到憋闷，却又无法化解；让我感到困顿，却又无法突破，把我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乌有，把我所有的奋斗都化为流水。

一个家庭的住房，对于整个社会来说，那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但是，这个小事却是影响家庭和谐、幸福的大事，它让我饱受磨难，又无可奈何。这些年，我一家一直窝居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建造的一间60平米的旧房子里。早些年孩子小，大家住房都不宽，除了觉得缺一个安静的书房外，倒也没感觉到什么不方便，也没觉得没面子。这些年，随着城市化的加速，到处都是高楼林立，天天都有搬家的喜庆，我身边的大部分人都搬进了宽敞、明亮，装修高档的大房子。

对于这些变化，我倒是心静如水。我总认为，别人再好也不与我相干，而且那宽房子里装的也不一定就是幸福。我的房子旧而窄，但我的精神并不旧而窄，每天下班回来泡上一壶茶看看书、上上网，和朋友海阔天空地神聊海侃也好快乐。假日闲暇时，逛逛山、玩玩水，到山上听听鸟叫，到水边看看鱼游也好惬意。有时一个人躺在树荫下看云卷云舒，海阔天空地胡思乱想也好自在。一家人平安健康，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这就是最大的快乐。所以，旧房子也心安，小房子也平静。但是，已经成人的孩子看到自己的朋友、同学都搬进了宽屋大舍，住上了电梯洋房，心中就非常郁闷，口气中就有些埋怨的意味。老婆也觉得是我无能，工作一生，还住在“鸽子笼”里，孩子大了没有房子，有些不能原谅。开始时，我还不以为然，经常以我的道理来开导他们、反驳他们。但面对现实，渐渐地底气不足了，先是有些惆怅，继而有些烦恼，不敢到朋友家串门，不敢听别人说房子，面对妻儿，觉得自己成了罪人，天天苦恼，非常压抑却又无法化解，只好逃避，每有空闲，就带上一本书，到城外的湖边或山上，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坐一会、看一会、想一会，睡一会，直到夕阳西下，鸟雀归巢，才敢悄悄地溜回家中。

一个人的工作，对于全社会来说，那也是小得不值一提的事。然而这件小事，也让我黯然神伤。孩子大学毕业一年多了，四处奔波求职，找了几个工作，都是不签合同，不交社保的单位，工资交了房租，生活就不能保证，我们每月还要贴他的生活费。孩子自己有些惭愧又有些烦躁。看着时光一天天消逝，望着孩子年龄一天天增加，想到孩子什么都没有，还象无根的浮萍一样飘着，一种无形的焦虑不找自来。但是，再多的焦虑也改变不了孩子的现实，也缓解不了孩子的烦躁。我也曾试图帮助一下孩子，可是没权没势没关系，无钱无力无路子，不知从哪里帮起？有时鼓足勇气想和混得有点名堂的朋友开口，但话到嘴边化成了口水咽下了。看到孩子郁闷的神态，沉默的表情，心中就一阵阵的痛，就感到特别的无奈，特别的自责，特别的愧疚，不敢与孩子的目光对视，只好在心中暗暗叹息。

让母亲安享晚年，应该是一件小事，也是我最大的心愿。母亲一生受屈，从嫁给父亲开始，就没过一天舒心的生活，特别是在那父亲入“另册”，家庭受歧视的年代，在外面，要忍受世人的白眼和讥讽，一有风吹草动，就要特别“关照”。在家中，父亲唯我独尊，生活上只顾自己。是母亲忍辱负重、含辛茹苦地在颠沛游离中拉扯着我们兄妹，维护着父亲的面子，撑持着这个家庭，让它不至于陷入灭顶之灾。这才有了我们的长大成人，才有了我们兄妹现在虽然不太宽裕、没有骄傲，但还算平安的生活。待我们兄妹都成家了，母亲也退休了，本应该享享清福了，但父亲却又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原来就自私的心理变得更加自私，原来就偏执的性格变得更加偏执，生生地把母亲也折磨成了痴呆人，让子女都感到难受。我总想尽人子之责，给母亲一个好晚景，但面对狭窄的房子，拮据的经济，漂泊的孩子，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是“常回家看看”而已，无奈的现实和良心的煎熬常常让我夜不成寐。

是的，我是一介草民，在媒体上、在历史中，连个“等”字都算不上，我也没有宏大志向、远大理想，只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只想本本分分度人生。但是，这些拈不上筷子，上不了台面、说不出道道、见不了媒体的小事却让我的日子变得崎岖，让我的人生变得逼仄，有时甚至还有种呼吸艰难的感觉。再繁华的社会都别人的欢乐，再美丽的风景都是别人的花园。深深体会到诗人流沙河说过的“秋花红艳无心赏，贫贱夫妻百事哀。”不是知道这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个人的无能？抑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但是，只要活着不管是什么样的日子，总还是要朝前过下去的；不管是什么样的人生，总还是要走完剩下的路。只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这些让我苦恼、让我无奈的小事能够再少一些，剩下的人生路，能够平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