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快要到了,十几年前支教的一段往事至今记忆犹新。 住在塞外山城,虽说支教点离得不远,但公交车只能通到山外,需翻过几座山头才能到达。那天下车后,顺小路随山势渐渐走高,不知不觉到了半山腰。坡缓不出路,走了老半天好像还在原地打转儿。放眼往上望去,只见密密匝匝一片白色的树干。已经打春好长时间了,怎么这里的树木连个叶子也看不到。仔细观看,才发现树木的枝杈已经泛出淡淡的青色。 近了,看清楚了,柔嫩的枝条上已经努出了鹅黄色的嫩芽。噢,原来是好大一片桦树林。地上的草还黄着,蹲在地上扒开草根看,已经看见青草芽在奋力的拱出地皮。在荒草的映衬下,桦树的树干显得分外洁白,树身上一块块黑色的树疤,是那样的抢眼,真的是黑白分明。有的像张开的嘴,有的像欲飞的鸟,有的还像长着很长睫毛的黑眼睛,怪逗人的。 走进桦林深处,真得是难辨方向了,只好向上奋力攀登。终于到山顶了。往下一看,漫坡全是桦树,黛青和白色相融,真真儿一个素色淡雅的世界。 拐角处的一棵桦树上钉着一块牌子:‘桦树岭’三个大字清晰可见,到了,我支教的地方到了。那时候一介学妹哪买得起手机,即使有,这里也没有信号。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雪花,暮然发现前边的岔路上站着一个人,心里有些惶恐不安。 “您是王老师吗?我是专门来接您的。” “是,是。”真是遇到了救星,我忙不迭的连声回答。 “我姓刘,是桦树岭小学的代课老师,可把您盼来了。”从她那冻得有些发红的脸蛋儿上看出,起码等了我个把小时,一条大红的围巾上罩上了一层洁白的雪绒花。刘老师热情地帮我拿着行李,我们边走边聊,拐过几个弯,爬过几个坡,穿过几片林,终于到学校了。 桦树岭村因岭而得名。不大的一处院落,不多的几间平房,三里五村的三十几个学生,连我算上共两个老师。 来的第二天,赶上学生交学费。只见他们一个个拿着各种色彩的包袱皮儿,打开一看,全是黑色、白色的蘑菇干儿。看着不解发愣的我,刘老师苦笑着说: “这就是学费。” “这怎么是学费呢?”我刨根问底地问。 “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认识几个城里的朋友,卖得价钱比乡亲们高些,这不,收上蘑菇再卖掉,多顶几个钱儿,山里的孩子苦呀,这些蘑菇全是从桦树岭上采的。”刘老师无奈的摊了摊手。 我什么也说不出,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看着孩子们奇怪的眼神,我把孩子们与桦树岭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 天气暖了,桦树林变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上体育课的时候,我和学生们来到树荫下捉迷藏,傍晚的时候,来到桦树林里备课散步。桦林栅栏般稠密,树冠是绿的,草地是绿的,树干是白的,翘起皮儿的地方露出了红红的内皮心儿。 不知不觉秋天到了。几场秋雨过后,当桦林里的草地上开遍许多小黄花的时候,採蘑菇的季节就到了。 星期天,孩子们领着我来到桦树林。蘑菇那叫个多呀,班长小丫说: “老师,您就採吧,黑色的蘑菇比白的好,吃起来可香呢。上边有花点的不能採,有毒!不过别怕,我们山里人都认识。” 我跟在学生们的身后採着,这伙孩子们,叽叽喳喳欢快地像一群麻雀,一直一弯的腰就像扭秧歌儿。桦林、泥土、花草的清香暗香,蘑菇特有的天然醇香,让人吸纳间倍觉惬意清爽。孩子们地欢笑声,夹杂着学生家长爱溺的呵斥声,在桦林中上演着纯情的田园之歌。 深秋了,桦树岭的叶子由绿变黄,洁白的树干再一次展现出它们的真容。真的,就像春天一样,树干白白的,还有树干上各种黑色的疤痕,不禁让我想起刚来的时候。只不过秋天的叶子是金黄的,更美了。 天大的好消息传来了,明年孩子们的学费免掉了,代课老师能够转正了,打心底里为他们高兴。 我要回城了。走在桦树林里脚步难挪,在这片林子里曾和孩子们捉过迷藏,备课散步,采过蘑菇,它还是那样静悄悄的。 刘老师拉着我的手抹眼泪,我们相拥着。我恋恋不舍地回眸走了,孩子们站在桦树林边上和我招手,班长小丫哭出了声。望着站在桦树林边上的孩子们,我打心眼儿里祝福他们,我大声地喊着:“刘老师--孩子们---回去吧,我还会来的。” 听得出来,我的声音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