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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集《回望故乡》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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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恩施州 2014-9-8 11:39: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自序
  凛寒劲风独孑立,柴门草根血成吟

  
  一
  所谓“草根”这是指在意识形态里,同政府或决策者相对的一种势力,即民间组织,非政府组织。而另一种就是指同社会主流、或精英阶层相对立的、出身寒微,收入无依,自生自灭的弱势群体。“草根”最早出现于十九世纪美国寻金热流行期间,后来成了人们通常所说的“低下阶层”的代名词。这后者显然和我有些近似。
  那么,针对文化,又分为“草根文化”和“精英文化”。社会学家、民俗学家艾君认为“草根文化具有平民文化的特质,属于生活中形成的一种特殊的文化潮流现象”。所以,那些没有受过艺术熏陶、高等教育者也就被称为“草根”。而我典型就属于这类,没有资历,没有深厚的文化背景,而偏偏会学些斯文,在这一隅陋野玩弄起锥心刺骨的文字,且一发不可收拾之人。
  那么,从我一路寂寞的书旅,最开始的初元剖析自己动力的全部,这其实源于一种我日夜辗转不安的心境所致,近乎悲凉的情结。这通常于我,总会在悲沧的黑夜,用眼睛凝聚元神,仔细打量带给人们哀伤的人世,然后在无人知道的时候,捶胸顿足。
  青春其实并不悲伤,只是生活让我们变得凄凉。记得我最早算得上写作是那个青春年少年的时节——十七岁里一个喜欢做梦的年龄。但是,命运不济,让我背离了最初,与所有的同年人承担起了一个时代的不惑。因此,我就曾误入歧途,沦为一个堕落的草莽,有过同代人相同的迷惘以及纠结,并充满我整个让人难以置喙的流年。也正是如此,我才有机会窥见人间的斑驳和罪恶,熟知一些酷吏如何用铁笔石刀去刺痛人世,然后用权杖,把懦弱和善良置于水火。
  如是,我真正算得上的写作是在立身人世,闯荡江湖之后,一个满身疲惫,心受深伤,感慨颇多的时日。尽管知道,我如果循着这条葬送了若干前辈的路途前行,必定有很多艰难和曲折,也需要无比的毅力去过着若是苦旅的日子,但我依然没有放弃——这一个作为草根的写作。

  
  二
  我已经离开故乡多年。但是,每次回来,与年长一代人交谈,无意中触碰到故乡历史的深层肌理,发现在这山野历史废墟之中,有很多闻知悚然的事情。似乎故乡历史以来的人们,总是在遭受着不公和不幸,过着与时代格格不入的生活。这样,我每次满怀希望回来后,带走的并不是欣慰和平静,反而带走的是悲痛、凄凉和无奈,也有感叹和惋惜。
  这些如鲠在喉的磊石,就构成我不吐不快的初衷,让我像纪伯伦一样,决定以血去写作。并义无反顾、以一个记录者的身份,写下一些故乡遗老的野史,还有时代里暗自传照、彼此心照不宣的陈年旧事。因为,我知道,有更多的伤痛需要从我文字溢出。而这些我见闻到,经历过,所陈述的林林总总之情感和故去,是断不可被时间抛去或忽略,包括那些已经发生和正在上演、来不及拉开序幕的事情来。
  每每叙事于中,我坚硬的心肠会变得越来越柔软,也越来越敏感。这许许多多纠集于胸的若干,就从我青涩的文字中,若鲜血一样缓缓流出。那样,我会轻拭流汗,刻意让自己变得和月光一样寂寒和冷静,并跟着我的故乡——忠路,那些绵延的山脉,和着他们平仄起伏的韵律,将自己躯体沉入我苦难的母亲河——郁江,与她合二为一,流向更为曲折的远方。
  虽然我知道,在这伏莽时代,因为一些鲜为人知又讳莫如深的话题,我会变得越来越被孤立和瓦解,然后落入一个惶惶终日。但,我愿意背上这样的枷锁,做一个孤独的人。

  
  三
  在这金钱至上,物质欲越来越强烈的时代,沉浮和挣扎似乎天生就是社会底层谋生的代名词,而生存犹如难解的密码,总构成那些出生低微之人,始终无法破解的命题。也许我和他们有相同寒薄的命运,让我的视角总会瞄向与我一样的同类,挖掘出他们悲辛的一生。因为我比谁都懂得他们的无奈,理解他们的苦楚。
  这些,就像我散文集里——故乡那些寒苦的主人公。有拖板车下苦力、至今凄微、走街串巷、磨刀求生的覃大成。还有熬夜打更、相守孤寒、遗怨人间的胡祥烈;有我寡言慎行、抗战八年、早已作古的祖父,以及我两个早早夭折、寂寞块垒双双僵卧的表妹。当然包括那一代一代因从事花炮生产死去的若干无名人氏。他们这些为生存而努力的草芥微末,那凄凄艾艾的呢喃声过,无不构成一条深陷的沟壑,掩埋着一段难以名状的过往。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试图在社会深层里,去编排或者重构一条更适合他们的生存法则,但终不得解。我不知道是该如何责备他们“不与时俱进,不知变通”,还是命运根本不予以他们眷顾的机会,甚至是他们原本就走错了道路,不该从事那些令人困窘的系列行当。事实诚然,这是个无可奈何的世下。总之,一切艰难的苦行之后,所有俨若泡影,在支离破碎的日子里依然一贫如洗。
  说到这些,我不得不说说忠路的烟花鞭炮产业,一个原本能带给人温饱和富足的技艺,是如何在岁月洪流里消退和灭亡。他们一年辛苦所得,竟然顺理成章在某些模棱两可的措辞及言行中,毫无遗漏的落入别人口袋。如此这样,他们断不能声张,总会以乞求的方式,抱望得到谅解和施舍。但是,这些如入虎口的食物哪能容得吐出分毫。罚没和收缴以及羁押成了他们唯一的获得。痛苦和惋惜,包括汗水及心血成了他们——我的那些故乡袍泽再次艰难刨食的初愿。

  
  四
  忠路山高路险人杰地灵,颇具慧气,若回溯往年,忠路历来文风不减,绝不缺乏一些相守山镇,安宁一方的遗老名少。由于历史亦远,无可追踪的间隔前朝,很多已经不知所向,无从厘考。但在新政之前的十九世纪三、四十年代,就有十几位故乡人氏考入高校,用一双赤红的脚板,走出这个肩挑背磨的山野,是不争的事实。
  这些学子中有民国进入高校的肖约芝,考入武汉大学的肖旭芝,北京大学美术系毕业的姚壁庆,以及张泽忠、周文彬、李文博、李继柏等等和一些我尚不知姓名的前代乡里。但是这里面绝大多数人并没有善终,而因为某个时代致命而人为的硬伤,成为被历史牵挂的邑人。我一直在里面寻找他们各自的踪迹,从鲜血中洞悉他们命运,唯一庆幸,只有曾任过中共中央团校教授肖旭芝逃脱劫难,安然一生。只不过,他也和许多前辈一样,也曾历经惊险。
  而我每每听闻于此,心潮起伏,他们的灵魂总是在深夜环绕我左右,用一双洞陷入眶的双眼望着我,倾述凄凉。我可以在那刻完完全全感受到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的阴冷,听到他们悲凉无语的哭泣,还有他们柔弱无声的控诉。
  那样,我更不敢懈怠,会用文字检索他们各自不同的命运,装裱成一副鲜血微冷的图画,挂在故乡垂冷的余脉,日夜审视。那样,我还将知道罪恶轻重的秘密,在心头结下一行行错落有致的诗行,以严肃态度在暗夜分解他们各自留下的方程,然后以用文学艺术去还原的形式,藉此进化这个泯灭良知的民族。

  
  五
  纪伯伦认为,人类有三种特性:“神性”、“人性”、“非人性”。其中所谓的“非人性”即作为躺在人类躯壳里面,闭锢在人类房舍的动物本身。他们往往忽略了人性的文明和道德,弱肉强食,作出一些与当下相悖相离的事情。
  我父亲是共和国一个典型的、社会最底层的手工业者,以勤劳和诚恳,肩负着所有男人一样养家糊口的责任,从我外祖父手里继承了做花炮的本事。可就是这样一个艰苦劳作、上缴赋税的白丁,原本以为靠勤劳和诚恳的秉性,就能奉养家庭的时候,偏偏遭遇了一场始料不及、天崩地裂的变故,让自己苦心经营的市场在强权之下不堪一击,那原本艰辛度日的生活危如累卵。
  也许他命含此难,在防不胜防的日子,那些冒着生命危险生产出来的花炮,在一个悄无声息的黑夜,完全落入了虚空。而父亲也以莫须有的罪名深陷囹圄。这样,父亲经过一番酷刑之后,落实虚证,方才在好友的奔走下艰难获释。而出来的父亲并没有完全看清这世道,还做着与虎谋皮的打算,多方苦苦哀求。但,父亲丝毫得不到他们的垂怜,以一纸写满虚妄言语的没收公文完全抵消。
  我父亲是一个正当的生意人,具备有共和国对这一行业所要求的全部证件,并照章纳税,在经过严格审核,出具运销证件之后,才正式批发营销。可是,在那个权大于法的年月,我父亲的所有,包括草芥的生命,丝毫经不起一个时代的推敲,经不起他们盘剥。那刻,异地街头,极目立望,我父亲在嘘嘘的寒风下是那样孤立和无助,所有的希望近乎乌有。
  在这里,我相信很多人都能体会得到那种被剜割的心痛,那种走投无路的悲伤以及无奈。但凡这种“非人性”的枉法行径,也相信一定会受到社会更多的指责。

  
  六
  父亲在那些年,不断奔赴鹤峰、恩施两地。凡是以为能为民做主、伸张正义的地方,都留下了他艰难倾诉的身影和卑微屈辱的泪水。在诉讼的那些年,父亲已经放弃了生意,家里没有丝毫经济来源,全家生活落入水火。因上诉,其高昂的律师费、诉讼费以及诉讼过程产生的车费、住宿费、生活费以及一些不可言喻的费用,让父亲不但花光了积蓄,还欠下了十六万的债务,承受着高利,全家进入了涸辙枯鲋的境地。
  我虽然早已弃学,可剩下两个还在大学读书的兄弟秣难求学,忍饥挨饿,每年的学费总是在学校催收多次后,才东挪西凑勉强支付。特别是在南京异地读书的弟弟最为悲惨,常常两天吃不到一顿饭,经历了所有贫困学生垂毙苦读的相同经历。他卖报纸、发传单、当家教,过着半工半读、饥肠辘辘的日子。尽管这样,我兄弟他们也没落入异途,去沦为匪盗。
  父亲已经得到证实,被他们没收的所有花炮已经被变卖,其款项并没有上缴,被他们几个酷吏私下瓜分。在这期间,父亲总是像乞丐一样蹲守衙门讨要说法,可毫无结果,反而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关闭于法律正义的大门之外。在这个新政年代,父亲险中求讼,重演了古时击鼓拦街、泥沼长哭的一幕又一幕。
  没有办法,父亲最后选择了放下尊严,一个做人的尊严。他把各种票据明证、复议结果、起诉裁决等张贴于一张黑木板上,悬挂于自己胸前,在当空烈日下,站在某个昭示清明的门前方凳上高腔陈冤。可怜的父亲,即便牛衣岁月里那些反反复复的生活磨难,都没有让这五尺的汉子流下热泪,反而在陈诉不公、世道炎凉和人性冷漠的时候,因为这恣意横加的委屈痛哭失声。那刻,我父亲放下了做人的高贵,长恨当哭,这是我至今都感到不平和屈辱的事情。
  当我从深圳回来,听母亲叙述此事,我血性萌发,真想手持利器,闹个天翻地覆。因为我知道,胸挂黑牌示众是某个时期特有景象。在结束动乱,纠正错误,为蒙冤受屈之人平反后,这种胸悬黑牌的事情已经成为历史。但是,在这人心不古的时代,父亲这故态复萌、自取屈辱的举动实属无奈。

       七
  记得在我识文断字的初年,那个布满阳光的清晨,父亲将第一次背着书包正欲出门的我叫了回来,很严肃的告诉我:“这个社会是权和钱结合的产物,你要认真读书,长大当干部,做大官。”但是,我对于父亲满满的期望是万分愧疚,没有得偿父亲心愿,和他一样成为苦丁。
  那时,我不知道父亲是想告诉我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人欺凌,亦或是让我像某些“非人性”之人一样随心所欲。不过,我自己反倒觉得庆幸,因为这样,我不至于沉沦表面被人追捧,背后被人家谩骂和谴责的他流。这样,反倒让我学会体验和观察,并清醒知道,这些不堪的结果,是一个无语和无奈的时代之坚硬外壳。就像那些人们谈论多年、一直苦力的幻想,总与一些草根是那么遥遥不及。
  也正是如此家庭变故,这几代人蓄积的钱财,竟然这样毫不费力的流逝。父亲无暇他顾,只有将我年少的人生进行放逐,让我偏颇命运布满了坎坷,过着岌岌可危的日子。而我弟弟,大学毕业之后,因没有交清学费,被校方扣押了毕业证书,是在后来靠打工挣钱,方才正式领回所谓的文凭。可我知道,那盖着鲜红印迹的毕业证书,并不是荣誉,反而成了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耻辱。
  那样我只有离开忠路,不可避免的选择异乡,南下深圳。虽然知道在夜以继日的流浪中,自己心中还有一个故乡,但总觉得自己心无定向,即便很浅白的回望都令人那么心痛。而我,十足就像一个需要谁来召回和安慰的游魂,在闹市中某盏枯黄的睡灯下,独自煎熬着一直没有放下的文字,变成了我生命唯一果腹的饥食。
  事实上,在这个文化表象繁荣,实际衰竭的时代,这于所有疯狂红尘,纰漏尽出的人道有何作用。纵然这诸多的文字可以作为记录历史或者当下的符号,但他被偏见和歪曲之时,会变得萧条和猥琐,变得苦不堪言,变得不再被人信任和记起。但是,我知道没有文字去凝固历史的时候,这个社会将变得可悲,这个民族会变得不值一提。
  凛寒劲风独孑立,柴门草根血成吟。伏尔泰曾说过:“我不同意你说的话,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那么请让我写下这些,之所以还要写下这些,是希望能够唤回一些人的良知,还人间一个正道。尽管,这个通途会让京畿布满艰难,会需要很大的决心和毅力,还有勇气。那么尊重历史,正视当下,剔除诟病,减少人为苦难,这是我想要说的全部。

  
                                                                                                                                                    诺源,定稿于湖北利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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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4-9-8 12:37:03 | 显示全部楼层
生也艰难,艰难生存且用文字检索历代乡邑名人和无名草根生存的历史,当然更有锥心刺骨的疼痛,也更加艰难。艰难而不困到,则是草根倔强的文化特性。如何理解底层生存的艰难并开放他们的上升之路,是社会现代化必然的进程。历代有人为之奋斗,效果依然堪忧。和谐幸福中国梦,该解决这些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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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恩施州 2014-9-8 22:28:43 | 显示全部楼层
元辰 发表于 2014-9-8 12:37
生也艰难,艰难生存且用文字检索历代乡邑名人和无名草根生存的历史,当然更有锥心刺骨的疼痛,也更加艰难。 ...

事实上中国的极权思想和个人功利看得相当重,这恐怕不是一个中国梦所能解决的。公平、公正并不完全存在,所以历来就有很多的底层如居水火,由此,生存的权力看得无比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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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恩施州 2014-9-8 22:30:0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将陆续把此本散文集中文章一一跟帖,希望各位多多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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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4-9-9 00:47:30 | 显示全部楼层
诺源 发表于 2014-9-8 22:28
事实上中国的极权思想和个人功利看得相当重,这恐怕不是一个中国梦所能解决的。公平、公正并不完全存在, ...

不公哪里都有,绝对公正公平只在向往中,如美国也有警察将黑人活活打死。但生存、发展、质量三大基本权利应该得到保障,这是需要公平正义、民权至上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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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宜昌市 2014-9-9 00:48:07 | 显示全部楼层
诺源 发表于 2014-9-8 22:30
我将陆续把此本散文集中文章一一跟帖,希望各位多多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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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恩施州 2014-9-10 01:36:3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祖母
  作者:诺源  原名:任耕侬
  
  一
  我的祖母生于丙辰年农历小端午,于丁丑年农历小端午弃养天年,享年81岁。祖母于那一天来也于那一天去。她用自己最后的余温燃尽了生命最后一点时光,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她曾经为之喜悦,为之辛劳,为之感伤的僻远芁野。
  祖母走了,这起承转合的气运,彷如她生命嘎然而止的时针,回到了出生的原点,寂静的停留在时空,羽化成我心底深层柔软的疼痛。在这时,我才深深感觉到一个小小的生命个体,在整个宇宙浮沉的疆界,是多么的无依、无奈以及脆弱,是何其的卑不足道与不堪一击。这每个人注定的离去,一切都早已掌控在冥冥宿命中,让人根本无法抗拒岁月带走的归依。她以一个典型农妇的姿态,把她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她生息劳作的土地,最终全部还原给土地。而那些心酸过往,尘世纠结,统统与她无关。
  记得祖母生病是在九六年的冬季因一场感冒引起,后无论父亲想尽怎样的办法不惜囊资,为祖母求医问药,希望她能渐渐好转,多活些日子。但祖母病情加重,导致冠心病突发,那操劳一生的身体,犹如风化的石块,逐渐斑驳,石化成沙,漏尽人生最后的一丝音色。
  我不知道那时渐入膏肓的祖母,是如何从头年的冬季支撑着残延衰竭的身体,熬到第二年自己生日那天方才瞑目离去。这是我至今犹难弄懂的事情。似乎她的离去天生就带着一种神秘和传奇,暗含着一种生灭的禅解与冥冥的自然定律,仿佛以一种对原始本质的尊重,做出了对生命适可而止的解释。亦或因自己人性的善良和勤劳,面对困苦及磨难之时,如虔诚信徒一样不放弃不抛弃,执着的走完最后时日,方结下寿终正寝的因果。而她功德圆满的一生,按照土家人说法:将化为绵延的福泽以及灿烂的日中,为后代留下无尽的荫佑和庇护。
  梨花飞雪徒余恨,无限时空祭至亲。望断天涯魂魄路,长跫青山泪湿巾。如今仔细算来,祖母离开我们已有整整十七年,恰逢清明,看一树梨花漫卷,青山含笑,那无尽哀思祖母的笔触,怎么也无法完全书写出她的生平,还有我对祖母的怀念。而那坟头上洋溢着生命翠微的楚楚青草,随着季节流向,起伏和飘摇,宛如祖母和悦的容颜,泛出对人世的无限眷恋。
  
  二
  生活就像荒芜的草原,而勤劳,似乎就是深耕的犁耙,构成那一代人与生俱来、根深蒂固的品质。所以,祖母不甘清闲,常在自家三分地的菜园里忙碌着拾缀,以至于多年后的今天,我总是忘不了她那苍健的身子,在金色夕阳下勾勒出她劳动之时,那一幅饱注深情的剪影。这些,在我脑海宛若一部不屈年代里,慢慢回放的影片。
  虽然那时家里生活已渐富足,也根本用不着她如此操劳,但是祖母总是不愿放下那把陪伴一生的荷锄。祖母每天起得很早,天刚放亮,她已经在那块小菜园里忙碌开了。等到我们起床,她已经提着一竹篮沾满露珠的蔬菜回来。
  祖母的菜园很规整,被分成若干个长方形区间,根据季节种上白菜、青菜、菠菜、蒜苗、茄子等不同的蔬菜。当四季豆、豇豆和黄瓜、丝瓜、南瓜要上架的时候,祖母会扛着一捆预留了多个季节的细竹竿插于蔬菜四周,并用绳子每四根为一个棚架绑好。而那些棚架整齐得没有丝毫偏离之处,就像她精心设计的建筑。在她眼里,她种下的一棵棵葱,一蔸蔸白菜都是她的收获,她的希望,她生命的延续。
  对于菜园,她殷勤很好,那绵软而平细的土壤,总拾辍得没有一棵杂草以及石块。她种的蔬菜总是青幽,长势茂盛。每隔三五天,多则一个星期,她就会找来粪桶,装满粪水,颤悠悠的甩开步子,去向菜园,然后均匀的分给这些在她眼里宛若嗷嗷待哺的孩子们。
  在她眼里,这些其实算不了什么,比起以往肩挑背磨的历史,只能算是闲暇之余的享受,亦或活动筋骨的一场消遣而已。但是,这些劳动的场景,却犹如一篇岁月中她自强不息、豁达的诗篇,书写着勤劳和俭朴,精神和健康。那告老身子还能挑起一担粪肥,宛若挑起的是一座山,一个渴望,一份快乐,一路澎湃的生命之歌。
  
  三
  记得我小时候,常于傍晚端一个小凳,静坐在祖母旁边,看祖母纳鞋时,拉动着麻绳。而那鞋底上针脚细细绞索的矩阵图纹,就像早年一路踉跄的足迹,慢慢铺陈着她青春里,那不堪回首的日子。
  每当这时,祖母有可能是期望我们能记住什么,也许是把我们当成忠实的倾述对象,便有意或无意的呢喃,慢慢告诉我们,她在艰苦岁月中是如何姗姗而来凄凄而生。她总是不停的讲述,仿佛是在说一个不是她的故事,而只是一首岁月里踽踽独行的吟唱,慢慢道来。从她回忆里,我不难看出,她是万分思念四川老家已死去或活着的亲人们,那种情感发自肺腑。就是她这散碎的思绪,从她嘴唇嗡动中娓娓诉来伊始,就犹如郁江河水,细细的浸润入我窄仄的心田,留在我身体里,并影响了我情感的一生。
  祖母出生在四川忠县(现重庆忠县)曾家河一个并不落魄的家庭,兄弟姊妹七个,祖母排行老二,上有姐姐一人,下有妹妹两个及兄弟三人。由于在过去,对于女性社会地位的忽视,即便像样的名字都不曾有取,家里人只喊她曾二妹。只是新政后因为民政登记需要,祖母就将其大弟“曾永庆”的名字借用,取了一个相同的名字,在以自然人身份正式融入社会大潮之时,也为了怀念故土及亲人。而祖母大姐和五妹也取了相同的名字“曾庆兰”。
  那时,祖母和过去大多数女孩子一样,习女工,描妆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在母亲严厉的教导下,很小的年纪就能把一部《女儿经》倒背如流。由于受祖母感染,孩提时代,虽为男儿身的我,也还能背诵起“女儿经,仔细听。早早起,出闺门。烧茶汤,敬双亲。勤梳洗,爱干净。”等语句来,跟着祖母川腔学唱,还煞有介事,惹得父母大笑。
  那时曾家河与祖父家任家坡相隔不远,翻过两匹山梁便是。由于祖父母两家族亲人丁兴旺,属当地大族大姓,所以居住地名也以各自姓氏为号。
  祖父和祖母两家联姻属于情理之中。由于中国千百年的道统,在讲究门当户对的旧时年月,根本没有自由恋爱的说法,更不允许私定终身,那样是会遭受耻笑的。这样,祖母和许多青春少女一样,经媒妁之言,遵父母之命,早早的就许配给了少不更事,还在私塾习文断字的祖父。
  听祖母讲,曾外祖父虽然是农民,但也是有些学问之人,由于经营得当,尚有些积蓄和田亩。曾外祖逐浪长江,故见多识广,相比其他族人,思想较为开明。因此,并没有遵循传统教义,特别要求祖母缠足。也正是那样,在今后世道沦落,环境困苦,茕茕孑立的日子里,才得益于祖母那双敦厚的脚板,踩着无数艰辛的日子,带着全家辗恻前行。
  八六年,祖母的幺兄弟曾长庆,我曾下放新疆的幺舅公与父亲取得联系,几经辗转从四川忠县老家来到忠路,看望我们。当说到我曾外祖父及二舅公业已病故,他望着自己白发苍苍的二姐,舅公那老脸悲催的样子及跌碎的泪瓣,打湿了我渐萌情感的心灵。时至今日,我还忘不了祖母姐弟那一场久别重逢、欣喜哭泣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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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恩施州 2014-9-10 01:37:03 | 显示全部楼层

  舅公虽然形影清瘦,渐趋迟暮,但一身文弱书生的样子,无不泛透着他早年读私塾、受教育的经历。从他身上,我仿佛看到了未曾谋面的曾外祖父,那与生俱来,知书达理的性情。也坚信了我文脉的根源。
  对于舅公家的过去,我们一家是分外想知道的事情。舅公在我们家这些日子里,开始慢慢讲述我祖父母离迁后老家的家况。那眼神分明透射着的是一种无奈、幽怨和惊恐。而我们也从他支离破碎的言语里知道了些大概,也知道了幺舅公放逐新疆后,这曾姓嗣男所饱受的磨难。
  其实那时候大多数的殷实人家,本是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勤俭节约,方而攒聚的财富及家业,断不是日后所说的什么剥削和压倒,最多的是比一般人更具有智慧而已,更具有生存的潜质。而我对这个历史性命题的解释,只是想告诉人们,谋生是一个人天生的本能,养家是一个人最基本的责任和道义。就像恩格斯曾经就表述了这种意思,一个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是因为有无数人在不断的追求中,方才推动着社会不停前进,推动着人类朝着文明前进。就像现在人们所有致富发家及经营生意一样。改变,只有改变,这样才能不至于受穷挨饿。
  那时候,因为战乱和灾荒,导致经济膨胀,货币贬值,许多富足家庭也开始变得负累不堪,有的一夜之间沦为穷困。而我曾外祖父家也不例外,在灾荒年代,加上层出不穷的苛捐杂税,在那些田亩颗粒无收的情况下,开始衰败和凋落。而仅有的一些积蓄也慢慢散尽,落入生活的漩涡,滑向难以度日的深渊。之后,当地保甲长见曾祖父家道中落,便有心欺凌,违背壮丁抽签制度,强行要将舅公兄弟三个征送服役。外曾祖父无奈,只有低价变卖了些土地,好言打发了事。而他是有自己的想法,他不希望自己子嗣们介入这场内耗的战争。因为谁来统管天下,都与他无关,他只做靠田土为生的农民,不可能让他农民都做不成,除此外,他还能做什么。
  历史总是在不断的更迭和变换,自进入新政,全国上下掀起乌托邦式的土改运动,我曾祖父一家也因此难逃此劫,而凭着自己的才能和辛劳一亩一亩存积的少许土地,包括艰辛聚集的家业就成了唯一罪过,倍受冷落,走上打压的遭遇。也因此,在当时的环境下,我曾外祖父因为过多的惊恐、纠结与不惑,没有熬到我祖母的回家团聚,便早早撒手人寰了。
  如今,世道浮躁浮华,这些似乎早已经淡出人们视野,不被关注,仿若烟消。但是,当我今天投笔叙述这段痛史时,方真正感受到那个时代的沉重和揪心。那么回到土地国有、农民承包租种的今天,当开发商高价从地方购买大宗量土地,以各种理由借口囤积土地,这与过去地主有何区别。特别是地方低价强行征收,开发商强行拆迁,导致农民丧失土地,违背了耕者其田的初衷,生出怨恨,社会矛盾极为突出,这责任该谁承担?中国的问题归根结底是土地问题,这不止是历史过去,即便今天也亦如此。
  在过去中国有一种发配制度发,即充军。这发配最早起于宋代,是那时候刑罚的一种。就像“水浒传”里面就多有于罪犯的脸上刺字,然后送到边远地区去服劳役的情景描写。若翻开《明史•刑罚志》“充军者,明初唯边方屯种,后定制,分极边,烟瘴,边远,边卫,沿海,附近军。有终生,永久。”而里面的终生,即规定罪犯要服役到死,则永久,意思是还要罪及子孙后代。而新政后,最早推行的下放、改造,实际上就是发配,只是叫法不同,意思一样。
  外曾祖父死了,其实这并没有完,就像历史中曾被世袭的官禄一样,这所谓的罪过也自然而然的承袭下来,我幺舅公在冥冥中饱受折磨,也就免不了流离故土的命运,抛弃妻子,下放新疆,唯边方屯种了。那时候,幺舅公被分配到新疆某集体所有制的半军事化管理的军垦农场参加劳动,后负责看管粮仓。直到后来,国家开始从农村招收知青回城工作,取消成分划分,幺舅公才得以回来。
  
  五
  祖母和祖父没有受到这因历史原因纠集的遭遇,逃过一劫。但是祖母的一生与大多数贫困百姓一样,在那特定的环境下,还是充满了艰辛以及坎坷。年轻时,祖父从军,参加抗战,在祖母不知祖父生死的时日,半寡的祖母开始穷命奔波,过着简单琐碎的日子,独自抚养着嗷嗷待哺的幼儿。特别是后来一场波及全省的灾荒,更让祖母举步维艰,母子俩差点死于非命。即便后来,祖父为免遭再次被抓入征的时候,携妻带子逃生远走他乡的那刻,随着熙攘的人潮,祖母她心里头那刻的不舍、酸楚以及无奈,压抑着她哽不成声、远离故土的肺叶。
  历史、战争、灾荒总会给人留下难以磨灭的恐慌和忧伤。直到多年,每每祖母记忆于此,眼里总会游离着一些暗暗的凄楚以及莫名的慌张。我不知道过去时节,一介女流是如何身怀六甲,与我祖父带着年幼的大伯,在黑夜里慌不择路的一路奔逃。又是如何在艰难困苦的时代,在丈夫身患病痛的年月,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操持着家庭,养家糊口。
  我们现在这里还流传着一个民谣:“湖北有个忠路城,山高路不平,吃的是双江水,坐的是四川人”。确实如民谣所说,我们忠路街上大部分的人是来至四川一带,为躲避战乱举家逃荒而来。他们喝我祖父母一样,带着儿女一路跋涉,来到这穷山恶水的忠路,并在这里生息劳作。
  经过磨砺,祖母已经变得很坚强了,早已经不是昔日衣食无忧待守闺阁的曾家二妹了。但唯一的是祖母那一口纯正的四川口音,在离开家乡多年依然未变。祖母已届苍老,时常念叨着要回老家看看,直到多年我们一家在父亲几经探访下,与幺舅公、幺祖父等取得联系之后,方回去了一次四川老家。不过因离家多年,而老家那里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回去当日,在我幺祖父的带领下,我们全家来到了曾祖父、曾祖母青石雕砌的高大坟茔前焚香拜祭。而作为我们这一辈,因祖父母的迁徙游离,在奔波劳作的人生道途繁衍的我们这代,在那刻也才算是正式的认祖归宗了。
  
  六
  在国家动荡的悲怅时节,我祖母曾独自一人照顾着我大伯和大姑妈,还有体弱生病的丈夫,靠给富人家打短工,推磨舂米养活着日子。她还帮别人浆洗衣服,上坡锄地,下田干活,去换取一升半升的粮食杂物维持一家四口的生计。
  离乡背井,中年丧子,乃人生悲惨事之一,但被我祖母遇到了。听慈祥的祖母常念叨,我年幼的大伯在十二岁时突染疾病,早早夭折。往时还活蹦乱跳的孩子转眼就没了。祖母当时虽然痛苦万分,但一贯坚强的她还是找来乡里,在傍晚时分把大伯埋在郁江河边的沙堆里。那天,祖母在大伯瘦弱的坟堆前坐了很久……
  祖母回忆说:“你大伯小时候,常与隔壁熊家较大的小孩玩,一天,因争抢东西,生生被他用石头像碾米面一样慢慢轧破手指。而你大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变成肉末,那个痛的声音呼天喊地。最后,你大伯手指一直烂了个多月呀,我当时的那个心呀,痛呀”。虽然,大伯已经死去多年,但是祖母总是不能忘记,在晚年里时常说起,至今祖母那痛苦的眼神还在我心头晃动。
  我问祖母,怎么不找姓熊的讨要说法,祖母说:“那时我们刚搬来忠路,是外河人,他们是本地人。”也就从那刻起,我倔强而年幼的心头暗暗发誓,对于欺负我家的人,我不会手软。也许,那就是构成单姓人家的我,在忠路集镇偌大的天地,那不服输、不惧怕、不妥协的性格源头。
  在后来,祖母于那个世道轮换的日子怀上了我父亲,让殇子之痛的她开始有些平复,并将爱全部倾注到受孕的腹胎,拖着劳苦大众的身子,为生活不停奔波。不论酷暑天寒,不论晴雨霜雪,她都和腹中我尚未出世的父亲一起栉风沐雨,用一双皲裂的手向大地、天空索要一家人活命的物资。
  
  七
  祖母身材高大,年轻时节粗衣布裤,在冬天的雪地里迎风而出。这样,她总是披着一身晨雾而去,带着一身黄昏而归,那一身汗水浸透的单薄衣襟,能挤出一捧苦累来。
  那时候环境艰苦,祖父身体不行,全靠祖母操持着那个家。祖母经常去旧司坝、小河、沙溪一带挑力养家。她带上几块洋芋红薯,拖着我父亲和大姑妈挑力,这一去一来就是几十百把里山路。那时候没钱买鞋,祖母时常是一双自己编织的草鞋。每到夏天,她连草鞋就不穿,基本是用一双赤脚在风雨里来回跋涉。而那双厚实的、带有裂纹的、如一双男人的大脚,踏断了山道上每一块石板,任深陷的足窝永远的镌刻在——她艰辛的岁月里,并感动了我一生,妆成了我不辞辛劳,能吃苦耐劳的秉性。
  祖母老了,但是我还记得她脚板上的硬茧,每次在洗完脚后总是用小刀或剪子去了一层又一层,却总是去不掉过往岁月的艰辛。那时我有些好奇,使劲的摁住祖母脚板的老茧,问祖母疼不疼,她说不。我不信,再加大了力量,脸涨得通红,可祖母似乎没事,依然笑容满面。我不知道是不是真不疼,还是欺负我力小而故意忍受。总之,那日积月累的老茧总是那么顽强的、不离不弃的陪伴我祖母一生。
  祖母还象男人一样抽烟,也就是山里人抽的那种土叶子烟。祖母说穿得单薄,抽叶子烟就暖和多了。我祖父也抽叶子烟,而抽叶子烟有很多讲究,在土家族地区流传最广的话就是“一要烟杆通,二要裹得松,三要明火点,四要扯得凶”。我不知道叶子烟是否能抵御风寒,可祖母是这样说的。但我知道那漫漫升腾的烟雾,熏黄了她青春中的所有日子。
  每当劳动结束回到家里,祖父母茅草屋中燃烧的松明灯,婆娑着穿过贫穷的屋顶,穿过风雨飘摇的苦篱笆,飞进大山,与人世的余光契合成伤。那微弱的灯里祖母熬红的眼睛,至今都还在夜空中闪烁,她是坚强的女人,她是有着大爱、能吃苦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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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恩施州 2014-9-10 01:37:29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我和弟弟一直是祖母带大的,她的膝头是我的坐椅,她的怀抱是我们成长的摇篮。在记忆中,祖母是一个慈祥的老人,皱纹如枯树的年轮,在她早已失去青春红润的脸庞,堆积成叠,犹如岁月的诗行,清晰可见。那满头银丝如月色清辉,泼洒在我脑海深处,构成遥想。祖母那时候虽然已近花甲,可她微略佝偻的身影依然是那样高大,在我记忆中是一堵坚实的城墙,一座我童年仰望的丰碑。
  白天父母上山劳动,晚上要熬夜加工鞭炮,这样,就没有多少时间照顾我们兄弟了。所以一直到大集体解散,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在土地没下放之前,照料我们的责任就自然的落到了祖母身上。祖母的背篓是我儿时的港湾,是她背着我长大。在进入学校后,因害怕同学嘲笑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她的背膀,现在我以作父亲的人了还怀念那儿时的摇篮。
  我有一种恋母情结,一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要依偎在祖母的怀里,吸着祖母奶育了父辈们,那早已干瘪的乳房,而手抓住另一只不肯放去。记得小时候,就常在祖母的童谣声里睡去:“皂角树,皂角桠,皂角树上有一家”。我不知道什么叫“皂角树”,但总在祖母的童谣和故事中屡屡提及,于是我在后来特别去了重庆忠县一带,才发现这树种在当地院落、街口、河堤的普及。望着浓密的树荫,那刻我才明白了这是祖母的乡愁。
  我还记得每次都是祖母领着我和弟弟,去集体的理发社理发,一看见理发社那些理发师傅手中闪亮的剃刀和剪子,在头上肆意狂挥乱舞,我心头一阵发麻,总害怕会受伤。这时候祖母就一直在旁边哄着,直到理完为止,方才拍拍沾满一身的碎发领着我们一起回家。
  那时候忠路的理发社不像现在的发廊及理发会所,更不会由私人任自经营,就像所有能创造价值的行当一样,牢牢的掌握在国家手里,完完全全由集体把控,一切纳入国家经济建设阵列。记得过去理发需要排队,得预先购票,然后凭票理发。等轮到我们兄弟的时候,被祖母领到理发的木制椅架上好言安抚,并时不时用一口外河腔与理发师拉扯家常。由于年龄尚小,身体尚矮的问题,理发师傅总会端来一个矮矮的木凳加放到座椅上,为我们系上一块沾满各种汗味的围布,用咔嚓作响的剪子在我们头上乱飞。而理出来的头型就像现在上网时“复制”和“粘贴”一样,清一色的发型,状如马桶,名曰“马桶盖”。
  从理发社出来,经过粑粑店时,祖母枯壑的手掏出裹钱的手帕,颤抖着从里面拿出一张角币,会给我和弟弟每人买一个米浆发酵的泡粑。那时一个泡粑五分钱,比起现在的泡粑大得多,相比可谓十分廉价。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货币面值加大,在如今早就没有了分的概念了。可是在那一百斤干柴只要一两元钱的年月,五分钱作用极大。我吃着手中香甜的粑粑时,也总忘不了伸手喂给祖母,可她总是推脱不吃。但是我却看见她眼里闪现着一道、可能是因我懂事孝顺,而激动的泪光,成了一道清澈的河,流进了我心里,荡漾至今。
  说真话,我根本不害怕理发,只是故意装作很怕的样子,想得到一点东西罢了,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十分好笑,这也许就是所有孩子的共性吧。有谁敢说自己不是那样,只不过是或多或少的用眼泪来博取大人们的溺爱与关怀,而撒一次娇,换取一份艳羡很久的东西罢了。
  在我后来入学后,在学校里我得到的每一份奖励总是第一个告诉祖母,其中也有委屈。而我祖母接过递去的奖状,倒转拿在手里看了一遍又一遍。我不知道她是否看懂,是否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可我祖母嘴里那一句夸耀的话从没有过吝啬,认为我在有了出息,这也许就是她能看明白的唯一原因。就像我现在,我不能用更多的文字来表述祖母的慈祥,如同我不能用更多的语言,去向已作古的祖母倾诉,我是有多么的怀念她一样。
  
  九
  忠路是著名的花炮之乡,从事这项经济的手工业者居多。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由于忠路当地政府政策问题,税务部门对花炮生产个体户实施全面清查,随意扣留刑讯,从精神到人格再到肉体对花炮匠人进行严重摧残,造成了忠路花炮人不堪受辱,集体上访,祈求昭雪。
  在事发初,我父亲就预感气氛不对,于是带着母亲、弟弟和妹妹,沿着当年祖父母迁往忠路的山道去了石柱县王场乡,靠花炮手艺讨得生计。而家里就留下了还在读书的我,由祖母照料我的生活。这样,我们祖孙二人成了新中国第一代留守老人和儿童。
  我父亲去往石柱王场后,得到当地政府及有关部门欢迎,希望我父亲能多带徒弟,传授技艺,让这门产业在当地得到发展。也因此我父亲在那里成了最受尊敬的人,收了了当地谭姓、彭姓、王姓、任姓等四家人氏子弟作为徒弟。并直到忠路上访结束,政府转变作风,对烟花鞭炮产业重新进行调整,环境趋好后我父亲才回返家乡。
  现在多留守老人和儿童,这是时下经济趋势下打工环境所致。而我们祖孙是因为当时不明政策所迫,两厢对比,有本质区别。就像当年恩施地区专员,前来忠路调研当地一些社会问题之时,我外祖父曾直言不讳的说道:“中央政策是好,可是翻过寨垭口政策就变了,变得不好了。”外祖父还请求那位专员,能否批给他几顿炸药,把寨垭口炸平,这样政策才会好转。由此看出,忠路历来的主政问题,那时候的留守是一种没有希望的留守。不像现在出外打工,在失去天伦之后,多少有些经济的盼头。
  在父亲出外躲避谋求生计之时,家里就剩下了我们祖孙。突然原本热热闹闹的一家人,转眼各奔东西,那种不适、不安以及不惑令我分外孤独。祖母为了安慰我,在街上捡回一只产下不久就被弃之路旁的小狗带回家里。这样,这小狗就成了我那时期最好的玩伴,并在我与祖母精心喂养下,随着我的成长,逐渐长成了半大狗子了。
  也许我天生就该孤独,就像如今这样孑然一身,独自飘荡的状况。那天狗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精神大乱,四处狂窜,痛苦的钻进了夹墙不肯出来。我和祖母好不容易将它弄出来之后,发现它已经口吐白沫,秫秫发抖。祖母判断,狗肯定是吃了毒死的老鼠了。为了救狗,她急忙找来黄豆磨成豆浆和我一起喂狗,可是已经晚了,尽管我使劲敲开它牙口,还被咬了手指,为它灌下豆浆,终还是没有救得它性命。那刻我哭了,失去了我孤独童年快乐的玩伴。不,老友。祖母为了安慰我,陪着我去了河边土坡,挖了一个坑,将狗给埋了。之后,祖母又为我要来一只小狗陪伴童年,并养成了我善良的天性。
  
  十
  大凡市井多来往卖艺人及手艺工匠,并成为一些逃荒流浪人之首选。而忠路地处郁江河上游,是一个在夏朝时期,就因郁江下游的“郁山泉盐”、西面长江边上的“西沱锅巴盐”,成为川盐进入鄂西,这古盐大道上最重要的江湖古镇。
  那时候,外地很多走乡串寨的卖艺人喜欢来忠路,不仅仅是因为这里富庶,更多是在于这里淳朴民风以及乐善好施。他们来后,不论主人家有无大人,也会支起架子鼓,手拿快板,亦或鱼鼓、二胡、笛子之内的能弄出声响的玩意,吹拉弹唱起来。这时候,我祖母也就会乐呵呵的转身进屋,用撮瓢或者簸箕端出一些大米,倒入艺人准备好的布口袋里。
  有时候,遇见逃荒要饭的坐在我家门口,我祖母就会端来一大钵热腾腾的饭菜递给他们,让他们吃了个饱。遇到特别可怜,带着小孩的人,祖母还会给他们一些自己做的、桐子叶包的玉米粑粑,让他们带走,路上充饥。也于此,久而久之,在祖母的潜移默化下,我也养成了这乐善好施,不计后果的慷赠。即便后来很多人,把这种作为一种敛财的渠道,我因无法辨别,也会依然故我,大大方方的拿出家里钱粮。当然肯定惹来父母亲的叱喝,骂我这个大手大脚的败家子。
  在我印象最深的还是每逢赶场就会来街上的白种女人。不知道她的白是因为外籍国家血缘基因的关系,还是一种先天的病态,总之她像我见到的外国女人一样,雪白色皮肤,略微带黄的发绺以及一双近似灰蒙带蓝的眼睛。对于她,有很多传言,说她是某个外国传教士暗夜与当地妇女苟合的孽种。但是对于这样的说话,少年的我深感厌恶,至少我可以清晰看到那些说话之人眼里的龌龊和猥琐。
  这个白人,不是忠路本地人,是从四川逃荒过来之后,嫁给了集镇西面山坡青龙嘴上面叫“窦家坟”一谭姓人做妻,并生下了一个女儿。而她逃荒迁嫁的这个丈夫并不正常,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哈哈”,即傻子的意思。要不是白人的到来,他一辈子也不会有个媳妇。
  白人说话一口纯正的四川腔调,也许是因为我祖母是四川人的缘故,再加上祖母的乐善,她每次上街,总会坐到我家阶石上与祖母拉家常,然后解开衣服扣子,拉出白皙的奶子并不避嫌的奶着女婴。而这时,我祖母就会给她端来一缸茶水,为她舀来饭菜,让她吃饱。有时候还会让她们带点什么回去。我祖母总是那么善良。或许是因为她早年遭受的饥荒,让她更能体会到那种煎熬的饥饿感,而这种彻骨的恐惧,让她对这些沦落窘困的人,加外关照。要知道,在祖母母子挨饿的当年,多希望有这样相似的接济。但是,那时候没有,所有的人都同时面临着一场生死饥荒在倍受挣扎。即便我开染坊的大祖父,他也从没伸手,念及胞泽至亲有过丝毫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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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恩施州 2014-9-10 01:37:4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祖母不仅仅带大了我和弟弟,她还带大了妹妹。她于我们兄妹不仅仅是有爱,还有恩。特别是在我被称为“悲惨”和“困惑”的少年时期,我更感激祖母。
  我父亲对我极为苛刻和严厉,不论对错,不分时间,不分地点,总是怒骂不断,对我拳脚相加,或施以鞭杖之刑。更甚至将我用绳子捆绑,采用顺吊及倒吊两种方式,将我吊于房梁或者楼梯鞭打。这之后他累了,就让我一直吊着去慢慢学会我不知道何为错的悔改,一至两小时不放。还有甚者将我用两根棕绳捆住,绑在杀猪用的长条凳上暴打不说,还连人带凳竖立起来,靠放墙上。
  每次被祖母或其他邻居长辈说情放下来的时候,因为长时间捆绑,我手脚酸麻,血脉不畅,像扎满钢针一样刺痛,哪里还能站得起身来,只能坍塌在地上任其慢慢舒缓。当然我在这里并不是为了控诉,不论怎样,他依然是我父亲,即便如何寒心,也不可能改变事实,更不可能索仇寻恨。我写下这些一则是感恩我祖母及时的解救,另则是想以此为诫,做父母的对子女能多点关爱和善待,而不是一味动粗。要学会和孩子做朋友,而不是做父母。如果那样,孩子就会与你越来越远,越来越隔膜,社会也会越来越不安。
  不过,我父亲虽然对我们恶劣,但对我祖母还是很懂孝道,百依百顺。所以,我被父亲鞭打时,他是一般不会让祖母知晓,要不就是等到祖母熟睡,反剪我双手,拿上绳子和皮鞭,将我拉至另一个房间锁闭惩罚;要不就是不动声色借某事将祖母支走,然后处以极端。
  父亲不会因为时间太晚,考虑我第二天还要早起上学,总是当天的事情当天了,这顿毒打是难以逃脱。即便睡到半夜,他想起我某件白天里他认为的错事,或者是扫地时还有垃圾残留,或者洗碗没洗干净,或者是分派我的事情没有完成,或者是某个字写错,就会掀开被子,用自身牛皮腰带、三角皮带做的鞭子,或者几支竹桠,将还在睡梦的我一场暴打。让晕乎乎的我惊悸的卷缩在床脚,两眼滚落出不解而恐慌的泪水。当然,那时和我同铺而眠的弟弟,面对父亲不停的挥舞,也难免误受几下皮鞭。
  而父亲为了对我所谓教育,与老师们合伙编导了戏剧,有意让我辍学回家。而这些时日,父亲就扔给我一根扁担,一条戳箕,让我这个少年去学会劳动,到河里挑石头。挑少了不行,他会过称,所以一挑下来,差不多百多斤。而老师就会安排班上的同学们去河里看望我,帮我挑上一段路,从而让我心生感动,勾起对学校的怀念,改变那时至今日也不知道的缺点和错误。当然,我那些同学确切是真诚的,尽管是老师授意下的举动,他们是真希望我回校读书。
  每天,我下河挑石头的时候,祖母就会陪我去河边,帮我捡满石头,自己挑上一段,在快到家门能被父亲触及的距离,让我自己挑着前行,她就会再次去河边捡上手头堆成一堆等我。其实那些石头对于我家什么用都没有,在我返校上学后,被父亲喊来拖拉机,送给别人做了墙体基石。事实上,这些并没让我懂得和明白什么,唯一的是给我上了一堂身临其境、不乏生动的电影艺术教育课。让我学会构思情结,安排角色,布置场景,填白对词,为今天我能写出电影剧本打下坚实基础。
  
  十二
  写到这里,不得不说说我的老师,虽然他们教会了我文字学识,但并没有让我学会为人的悲悯和人世间的善良、纯爱及真诚。而我这些人类美好的品质完全来于我祖母的影响以及荫佑,就像她在某个地方对我的告诫和规避。当然也有我对人性自彻自悟的思考和认识,是自我救赎下人格的一种自省,而文字就成了舒缓和释放我精神和灵魂的药剂。
  当我被父亲赤裸裸的吊在房梁,我初中的班主任及任课老师们被父亲请来围聚一趟,坐在我家炉火旁,悠闲的喝茶和嗑着瓜子,对我进行一场他们认为“苦口婆心”而具深刻的教育。开始以语言编剧,用眼睛拍摄又一出让人感动的情感教育大片。主人公依然是我。不过,我彻头彻尾的认为这是一出失败的剧作。
  那刻我垫着的脚尖如何支撑不了这长达一两小时的教导,那般满含泪水、锥心刺骨而赤裸着、屈辱的望向他们,希望尽快结束一场谈话,发下善心将我身子放下。那样我一定感激他们,一定按照他们标准墨守成规。尽管那时候我的成绩在班上已经名列前三,尽管我被班主任称为他得意门生,尽管我被所有人认为是名牌大学苗子。可这些都不重要,只要那刻放下我,这之后我还可以做得更好。可是没有,这足以造成我的厌恶和反叛,甚至抵抗。而之后,我把这种酷刑教育当成父亲消遣的方式,也不再流泪,不再祈求,不再惊叫,我问他:“你还打不打,不打了我就出去玩了。”
  所以很多次,我祖母在及时发现我被父亲暴打时,流着泪为我解开绳子,为我擦拭伤痕涂抹药水,可我的心灵和肉体已经深受伤害。但我很感激祖母。如果祖母在场,我该少受多少惩罚;如果祖母在场,我父亲是断不敢在她面前这样“教导”于我。所以,我学会时刻躲在祖母身边,她是唯一能保护我的。当然我在吊着之际,在父亲盛怒下,也有她束手无策的时候,那时,她一直站在旁边,将我搂着,减轻重力对我捆绑的手造成伤害。
  我经常被父亲赶出家门,在外流浪就是几日。而祖母发现我不在,就会满大街的打探我下落,然后从某位收留我的亲戚家、朋友家,或者后江河我常常居留的桥洞下把我领会,留着泪水要我学会“听话”。可是我真不知道什么叫“听话”,就像今天一家人每每触及到类似不可规避的话题,我质问还在数落那时我不听话的父亲:“我是不是学习不好,是不是学会偷抢扒盗,学会杀人放火,学会不务正业,学会欺凌弱小为虎作伥,你竟然那么对我。”那刻他为驳面子,几句狡辩后哑口无言。而我就会再次落入伤感。即便现在,我时常在梦中哭醒,那无数次哭的就是我与父亲撕心欲裂的抗争以及我对父亲那份难以近身的深爱。
  对于父亲这残忍式的教育,我没有恰当的解释,或许是他望子成龙的心太迫切,而容不得我有半点缺陷。殊不知,我幼小的心灵其实就是容易碎破的瓷器,每次伤害,必有损伤。
  
  十三
  祖母很少生病,可是在1996年的腊月里,她病了,从此一病不起直到第二年的5月5日她生日那天,离开了我们。她走得是那样平静和安详,嘴角还留有一丝丝对人世满足的笑意。祖母上山入葬那天,我久久不愿离开,撕心裂肺般在她的坟前哭红了眼睛,哭酸了心。那泪水宛如倾盆大雨,怎么也无法遏制,怎么也流不尽对祖母的怀念,哭不完祖母对我们的溺爱。
  我清晰的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祖母是九七年农历五月初五早上八点。那时候我一心想做点事来,就在教堂村后面的大山顶,一个原属于忠路镇综合村四类分子劳动改造的地方,与人承包,各自经营,种了百多亩烤烟。祖母去世之前,正值烟叶生长的时节,而我下山为了购买农资及生活必需品,方才在家呆了一天,并为病重的祖母守护了通宵。第二天早上我临去烟叶基地之前,到房间看了一眼业已昏昏睡去的祖母就匆匆别离,背着物资上山而去。
  我刚行至后江河岸,就听到一阵鞭炮的炸响,但是我并没有想到那刻祖母已经咽气,告别了这个给了她艰辛和深爱的尘世。我以为是哪户做鞭炮的人家有客户前来订购产品,在抽验鞭炮,燃放质量。因为在忠路镇这个花炮之乡,随时燃放鞭炮早已经司空见惯,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加之我从心里根本不愿意祖母离去,也没预料到会如此凑巧,在我刚出门她就离去。因为在走时她还睡得那么安详。
  我们这里有个规矩,大凡家有老人去世,可以不必择期,实行“三天吉葬”,也就是说在老人去世的第三天早上就得上山安葬了。距祖母入葬前夕,我才得到讯息,悲沧的从山上急急赶回。据回来听母亲说,我刚离开不久,祖母就已经咽气,父亲派人追赶,可没有追到。也许很多时候,人都会有错误。而这种错误也会导致错过很多不可再来的事情,比如我不能瞻仰祖母仪容,为祖母擦拭掉她在尘世的风尘一样。我很自责,很懊悔在上山的时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走习惯的路径,而临时改道,选择了另外一条上山的道路,最终导致与追我回去的人错过。
  祖母她走了,她平凡一生中坚强的个性,磨难中真挚情感的给予和奉献,影响着我的为人。她是我心里的神灯,永远照亮着我在人生坎坷的道路上前行。如今她那一拄蹒跚的拐杖,还在故居的小巷里回响,一路而去的足迹刻在屋前的青石板上,并烙在我脑海深处,永远也无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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