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茶情

守望精神家园

苦茶情

--致我爱的他

　　和中国传统婚姻一样，她和他是经媒人介绍认识并结婚的，她大他三岁，温柔、勤劳、大方，娘家条件是他远远"高攀"不上的，农村里有句话"女大三，抱金砖"。确实，他一穷二白，他有的只是四堵漏风的墙、一个下雨就让屋外大雨屋内小雨的破茅草房顶，一手漂亮的手艺活和一颗男人少有的细腻的心，能娶到她确实是"捡了大便宜"。他们结婚之前，不少人并不看好这段姻缘，不少她娘家的乡亲纷纷议论说如果老叶家把她嫁给他就是活生生把一个能干的好闺推到了火坑里。但他的细心憨厚深深打动了她，父母也看好他的的踏实肯干加上女儿执意要嫁，父母拿她没辙，含泪将她嫁给了这个老实的男人，只是告诫她别受了委屈就哭着回娘家，让邻里乡亲看笑话。

　　风里雨里二十年就这么过去了，他们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也都快长大成人了。大女儿能说会道，颇懂人情世故，二女儿善良懂事，文静乖巧，小儿子机灵聪明，学习成绩总是在年级前茅，三个孩子就是他们此生的最大的财富，由于他像牛一样的不知疲倦的拼命挣钱和她的贤惠手巧、勤俭持家，家里的条件也渐渐的改善了一些，一家人其乐融融，虽然不是特别富足但是日子也还过得安稳。

　　然而上天似乎总爱捉弄人，2011年，这个本来温馨和睦的家庭遭遇了一场令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意外，原本正上高三成绩优秀小儿子因为高考前的心理压力且经受不住周边同学的诱惑，渐渐沉迷网络游戏，开始编造谎言、逃课、彻夜不归上网吧玩游戏最后甚至演变到了偷拿家里的钱离家出走，但是不管儿子躲在哪个网吧的角落他都能寻到他，有时甚至在深夜十二点他都在镇上的各个网吧搜寻他，儿子经常逃课成绩一落千丈，学校决定让父母劝导沟通好以后再送他去学校，实际就是要求儿子休学，可是高考眼看在即，从小就是村里公认的能考上名牌大学的儿子竟在高考前两个月被学校勒令休学，这对这个家庭来说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接受不了刺激，她遗传性的高血压、糖尿病井喷式的爆发了，人一下就老了近好几岁，而他白天要工作维持这个家庭的生计，晚上要骑上摩托车到处去搜寻儿子，整个人憔悴的不像样子，一次又一次的强行带儿子回来，一次又一次他偷偷离家出走，一次又一次对儿子劝说开导，一次又一次儿子发疯似的对他怒吼，无法让儿子回心转意，他痛苦的不断检讨自己，一夜之间他不少头发竟然花白，脸上的皱纹肆掠的爬上他的额头眼角，而她也只能一边默默流泪，恨铁不成钢，同时心疼他，万一他要是垮掉那这个家就彻底散了，她一夜一夜失眠。他，这个像钢铁一样不倒的男人依然是每天白天工作，晚上就出去寻找那个心灵暂时迷途的儿子，企图能感动叛逆冷漠的儿子，终于，半年后他累倒了，患上了严重的尿结石，肉体的疼痛远远不及一丝锥心之痛，然而他还是努力让自己被撕裂的心拼接在一起，因为他相信总有一天，儿子会看到他所作的一切而回头，然而这个男人始终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掉一滴泪，依然拼命的挣钱，找儿子，他就在这种噩梦般的日子中度过了半年。

　　2011年元旦前夕村里征兵，部队里纪律严格这是谁都知道的，于是他想到能不能把儿子送去部队，这样也让儿子能彻底远离网吧，或许这样能够挽救儿子，不求他将来能有多大出息，起码能让他成人。他又撒网似的将儿子从网吧里找回来，把自己和儿子关在一间房里，不让任何人进去，房间里不时传出来各种东西撞击地面碎裂的声音，儿子大骂的声音，嚎哭的声音，过了一天，儿子竟然同意去部队，他怎么说服儿子去当兵的直到现在谁也不知道。

　　送儿子上车的那天，天下着雨，雨水打在他黝黑的脸上，流到眼眶，所有从他脸上滑落的水中一定有一缕是滚烫融着复杂感情的眼泪，车站的人流中，他显得那么那么苍老，憔悴。儿子走的时候也没跟他讲一句话，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他只是站立在瑟瑟寒风中目送部队大巴，久久凝视，直到车远的缩小成一点直至不见。他才缓缓回过身，坐上回家的车。一年之间儿子往家里打过几次电话，每次都是她听的电话，他表面上不做任何表示，实际上谁都可以看出他的难以按捺住的欣喜，和一丝浅浅的落寞。后来一天儿子居然从她口中打听一下他的近况，2012大年初一，他第一次接到儿子打给他的电话。一句"你注意身体，我一切都好"居然让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泪流满面。"你要听领导的话""不挂念家里""跟你妈妈讲几句吧"只是他说了几乎两分钟才吐出的三句话。他哪里只有这几句话对儿子说，只是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

　　她被查出糖尿病、高血压后，他依然是那么冷静。他找到各个大医院有名的医生替她做检查，给她买了控制血糖血压的各种药物，他自己买了血糖仪，每天早上六点不到就起床了，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替她量血糖，当他看到小于6.2的数值时就放心的骑上他的破旧摩托车去菜市场把一天的菜买好，替她买回早点，每天都换着花样来。可是自己却很少吃早饭，回家的时候他都说自己已经吃了大碗肉馅馄饨，他买来各种有关控制血糖血压方法的书籍，看到书上说吃过咸的食物不好，他只要一看到她吃自己腌制的咸菜就大声的责怪她，还恼怒的把她腌制咸菜瓦罐里剩下的咸菜全部倒掉了。听老医生说吃玉米、芹菜、绿豆、苦瓜、黑木耳、柚子等对她的病情有好处，他就从批发市场批发了各种对她病情有利的菜、水果、干货……

　　虽然在他的细心的照顾下，她的血糖一直在5.8左右，可是还是难以抑制一系列的并发症的发生，例如四肢麻木，行走无力。四处打听，带她去各个大医院做全身检查，可是检查结果不是说她可能缺微量元素，要不就是一切正常，就是诊断不出她为何突然就不能行走了。她一天比一天情绪低落，变得越来越绝望，经常发脾气，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虽然不说，但是他的心却在滴血。

　　他几乎每天都给她腿的各个关节按摩，做热敷，用药膏贴，要求她越是走不动越是要走，实在走不动他就扶着她在家里不断的绕圈，可是效果不是特别明显。女儿打电话回家，他跑到了隔壁的房间哽咽着对女儿说："她不好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什么也不求，只希望我老了她能陪我说说话……"电话那边，女儿眼泪顿时刷刷的往下掉，很久很久没说一句话。原来父亲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这一年究竟是什么支撑他在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却没有崩溃倒下

　　第二天女儿又给家里打电话告诉他说用一种橡皮锤经常敲腿可以有助于血液循环，有很多四肢麻木的患者都是采用这种方法，于是他二话不说就在各个商店去找女儿描述的橡皮锤，转了几乎一天，他终于在找到了类似的锤子，买回家就让她试着捶腿，高兴得跟淘到了宝贝的孩子似的，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治疗、按摩、热敷、吃药，渐渐地她的一只腿恢复了一点知觉。他就让她在门前那条水泥路上来回的走，他就默默的看着她每天来来回回走十几趟走后才进屋。

　　他对她的爱几乎也是完全沉默且毫无浪漫可言的，打死他也不会对她说"我爱你"三个字，风风雨雨几十年的路并不是那么一帆风顺，他们也像普通的夫妻一样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过，然而每次争吵都是他先妥协，他不对她说什么，只是早早的去集市买好菜、做好饭，将家里一切整理得井井有条之后再出去做自己的手艺活，二十年来他挣的每一分钱都交在她手里，衣服穿破了，洗白了从未给自己加添一件新衣服，他哪里不讲究？年轻的时候家里确实穷可是他也是相貌堂堂，也喜欢把头发梳的铮光整齐，也喜欢穿那时正流行的现在看来却蹩脚十足的老式西服。他也从未替她买过什么，甚至总是对她总是面无表情，但是谁又能否认饭桌上上那热气腾腾的饭菜载满的不是对她的关心爱护，谁又能否认他一个大男人拿着扫把将满屋打扫的干干净净，他对她永远只是一种沉默的爱从不表达，但这种爱却是浸透肌肤，深入骨髓，只有他们两个人理解，两个人经历了长时间的磨合，彼此经营着的是一份经过岁月沉淀的默契。

　　是的，他们绝对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大半辈子围着柴米油盐酱醋茶转，但是他们却相濡以沫，将这份感情溶解在亲情中合二为一。没有所谓的山盟海誓，海枯石烂，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像一杯苦茶，绝不是浓香馥郁，温馨甜蜜，相反的甚至有些苦涩，可是仔细品味后，这种超越了爱情的感情却能释放出无穷的从容自然，相比那种在爱情的轰烈期义无反顾，甚至眼里只剩下了彼此最后当热度消失殆尽居然连爱情的意义都无迹可寻的爱情更加耐人寻味。同样他对儿女的爱又何尝不是一杯茶，年少的儿女品尝到的只有茶的苦涩，只有到了一定年纪才能品味到它滋味的浓重醇厚。

　　文中的"他"是我的父亲，"她"是我的母亲，我不知道是什么让父亲在饱受了这么多肉体与精神的压力还坚持支撑这摇摇欲坠的家庭，我不知道是什么铸就了他比钢铁还坚强的意志，父亲这大半辈子没有享过一丁点的福，享受过一天甜日子，他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我妈和我们姐弟几个，就像一头不停耕耘的牛，永远沉默不语，但是不同的是，负重前行的是他，默默耕耘的是他、持鞭鞭策前行的人还是他。他挥舞着鞭子，狠狠的抽打在自己身上，哪怕鞭子嵌进肉里，鲜血直流他依然咬着牙踩在遍布的荆棘，不回头、不叫苦、不喊累、任劳任怨的为这个家开辟一条路。

　　现在我能为父亲做的真的很少很少，只愿父亲能活到八十岁（他不愿拖累儿女，他总认为八十岁以后就只能躺在病榻上耗费儿女的精力，时间，金钱）这样我就能偿还一点恩情给父亲，尽管我知道我就是用一辈子也还不起恩情的万分之一！从回忆里搜索出部分关于父亲的片段，默默的为我敬爱的父亲祈祷，只愿他身体健康


　　来稿：武昌理工学院

　　姓名：魏甜

　　专业：会计1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