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屋角的天空（010）

天下大平

     第010章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在对面悬崖上也有一个洞口，与这边的洞口对称，只不过那边洞口稍小一些，又有茅草和小树遮着，大家一时之间没有发现。陈信的发现让大家兴奋不已，刚才走过那么长的洞，没有发现什么，未必尢介、尢监就是通过这个洞而逃到对面的洞里去了？大家又在周围再细细观察，底下的这条河有一点像大青河，看那边的一片乱石滩，不正是拣到陈仁猎枪的地方么？

“真的是了。”这一重大发现更令大家兴奋不已。“好，歹徒可能就在附近，说不定就在对面的山洞里，再看对面，那草，那树仿佛也像是有过人留下的痕迹。”

“我们要想法到对面山洞里去。”程浩然说，“能不能想办法过去？”他用目光征求陈智陈信的意见。

峡谷实在是宽，下面就是河流，如果要折回去则要花费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接到达对面则快，但人不是鸟儿，不能飞过去。

“我们能不能像荡秋千一样荡过去呢？”陈信建议说。

“这方法好。”程浩然说，“可问题是，第一，我们没有这么长的秋千索，第二，即使秋千索够长，我们不能将它拴到对面山头上去，第三，万一尢介、尢监在对面山洞里，我们在飘荡的过程中不正好可以被他们来个点名？”

王子雄说：“我看是不是可以这样，从这边悬崖滑下去，淌过河，再从那边攀岸上去，如果对面有什么动静，我们在这边也可以接应。”

程浩然向下望望，向对面看看，想了一想，说：“行，就这样。我们六个人仍分成两组，一组负责掩护，一组随我行动。王班长、陈智、陈信一组，王平、黄理兵和我一组。大家整理枪支弹药，开始行动。”

陈智说：“这攀爬的事我们兄弟熟悉，还是我们和你一起行动吧？”

程浩然心说，这事儿肯定要比掩护危险，陈家五虎只剩下你们俩个，你们再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啷个向首长交待？

陈家兄弟看出他的顾虑，一齐说：“程队长，我们不怕，让我们随你一起去吧。”

程浩然想，这两人肯定比王平、黄理兵有经验。于是说：“好吧，那王平和黄理兵留下掩护，与王班长一起，监视对面山洞的动静，陈智陈信，随我行动。”

陈信解下背上的长索，抖开，一头系在洞口附近的一棵树上，另一头甩下崖去，伸手拉拉绳子的松紧，觉得合适，便对程浩然说：“程队长，我先下去了。”双手紧握绳索向下滑去。

紧跟着陈智也顺着绳索滑下，程浩然对王子雄说道：“王班长，待一会儿见。”也顺着绳索滑下去。三人很快下到谷底，摇摇绳索，上面王子雄他们便解开了拴着的一头。陈信收好绳索。面前是湍急的河流，河水哗啦哗啦地响。河水不深，但对面是陡峭的壁，无可攀援，即使趟水过河，也无法上到悬崖上去。三人站在乱石滩上观察周围的地形。

“有了。”陈信忽然说道，只见他从腰里解下一件铁爪似的东西，在程浩然面前抖动，“程队长，你看那崖上有一棵树，我们把这个铁爪手抛上去抓住了，拴上绳索，我们就可以攀援而上了。”

程浩然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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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信便用绳子将铁爪手拴住，向着崖上的那棵树抛去，或许是他的气力太小，或许是那棵树实在太高，他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有一次铁爪手掉下来，差点儿还砸伤了崖下的他们。
陈智说：“我来试试。”接过铁爪手，尽力一抛，那铁爪带着绳索向空中飞去，愈来愈接近那棵树了，只见铁爪手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绕过了树干，扣在了绳索上。
“好的，套上了。”陈智兴奋地叫道。
“我先上。”程浩然说。
“不，程队长，这活儿我熟。”陈信说，“还是我先上吧？”
程浩然望着他执着而果敢的目光，信任地点点头：“好吧，你先上，不过千万要小心。”
陈信整顿装束，紧握绳索，荡秋千一般荡到对面崖下，开始向上爬。他攀爬的速度很快，像一只老猿，三蹦两纵只一会儿就攀到了那棵树下，他寻了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站起来，向两人招手。
程浩然看见，对陈智说：“我上去了，你在下面仔细些。”紧握绳索，将身一纵，也荡到了对面，开始攀爬，很快他也上到了陈信的附近，找了个驻足的地方停下。不一会儿陈智也攀上来了。陈信解下绳索，将铁爪手向更高处抛上。就这样，他们经过几番攀援，终于上到了洞口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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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浩然打个手势，三个人在洞口边蹲下，他拣起一块石头丢进洞里，石头在洞里骨碌碌滚动，惊飞几只宿在洞里的野鸟，好半天，洞里再没有了动静。既然有鸟儿飞出，里面肯定是没有人的。他欠起身子，贴着洞壁闪进去，陈智陈信也跟着进去。三人搜索前进，进洞不久，他们发现了洞里似乎曾经来过人的痕迹，顿时兴奋不已。
这边，王子雄三人见他们进了洞也先下滑到深谷，然后再从对岸攀上来，远远地跟在程浩然他们的后面。
洞径幽深，曲曲折折，岔口极多，众人艰难地前行。
突然，他们听到前面有沉重的喘息声，并伴有人的说话声，他们放慢脚步，屏住呼吸，说话声隐隐约约……
“弟弟，你走吧，我伤得太重，好不了啦，你不要管我啦，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能逃一个算一个。”一个男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听口气好像是他受了伤。
“不。”另一个男人说，他的话很短，却有力。
“你别不听话，形势已是如此，你何必要咱们死在一处呢？回想咱家原先是何等的红火，现在又是何等的凄凉？这都是命运，无可更改的命运！成者为王败者寇，自古亦然，我们也不用有什么遗憾。只是弟弟你一定要活下去，以存尢氏一脉。”
听到“尢氏”二字，大家心头如拨开乌云见青天一样振奋，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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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陈智陈信哪里忍得住，未等程浩然下令，一扣扳机，啪，啪，两声枪响，两支双管猎枪同时开火。他们只顾朝说话声响处开枪，却并不知对方在何处，只见洞壁上冒出两点火花。
程浩然见事已如此，也只得下令：“开火！”
于是六个人的枪一齐扫出，子弹在黑暗的洞中划着漂亮的光弧，不过大部分都击在了前面的洞壁上，碰撞出七彩火花。借着这微弱的光亮，大家也看清了面前的地形，他们正处在一处岔洞前，前方、左前方、右前方各有一个洞口，正对着他们面前的还有一块巨大的岩石，他们的子弹可全浇在这块岩石上了。
洞里人说话可不像在外面那样，在洞里时，即使说话声音很小也能传得很远，这是因为洞里的空间过于狭小，声波只能沿着洞壁的范围进行传播，这就好比是医生的听诊器，如果医生不用听诊器，他就听不到病人的心跳，医生将听诊器的探头压在病人的心脏处，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可以通过导管达到听筒，传入医生的耳朵，所以医生能清楚地听到病人的心跳。程浩然他们虽然能听到对方的说话声，但由于在洞里的位置不好判断，他们的子弹全打在了洞壁上。
大家一边打枪，一边前进，进到岔洞口，又分成三个方向继续射击前进。他们不敢点火，一点火便成了歹徒的射击靶。程浩然与陈信走中路，黄理兵与陈智走右路，王子雄与王平走左路。六个人于此时便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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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里的地形便于隐蔽而不便于攻击，也为了节省子弹，他们没有再继续开枪，而是摸索着前进，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唯恐猝不及防地碰上歹徒。但对手还是让黄理兵这一路碰上了。他们走右路，行了大约三五十步远，从一小岔口里飞出一柄小刀，小刀迅速扎进黄理兵的胸部，他还来不及哼一声就倒下了，下意识地却扣动了手中的扳机，一串子弹飞出，却毫无准头，全浇在洞壁上了。陈智见势不好，伏倒在地，双管猎枪也开火了，但猎枪子弹也不知打在哪儿了，枪口喷出的火苗倒给歹徒告知了自己的位置。歹徒果真名不虚传，一个点射过来，陈智的头部便中了一枪，倒下去了。
那边两个岔洞的人听到这边的枪声迅速增援过来，程浩然喊着陈智和黄理兵的名字，但没有人应声，他们不知道两人的情形也不敢贸然开枪，往前走了十几步也不敢再进。程浩然低声说：“你们掩护，我前去探路。”手摸索着洞壁凹进去处，隐身其中，大声喊道：“你们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投降吧？”
接连喊了几遍，里面没人应声，就是陈智黄理兵他们也没有答话，在这种情形下，程浩然估计他们可能都已经牺牲了，一腔悲愤从胸中涌起。
陈信也明白了，他实在不能再忍了，他跳到洞中间，举着双管猎枪，噼噼啪啪，直打。
“危险！快卧倒！”程浩然叫道。
后面的王子雄已经冲上来将陈信按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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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颗子弹从两人的头顶上飞过。真的好险。
这时隐藏在一边的王平照着子弹来处也开了一枪，只听那边一声闷哼，显然是打中了。
果然，一个受伤的声音传来：“兄弟，我不行了，你快走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再不要想报仇的事了。这个仇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报的。”
另一个声音说道：“不，哥，我们要死就死在一起。死，没什么可怕的。我们尢家的人不怕死！”
“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受伤的声音说道。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还想逃得了吗？你们只有投降，投降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程浩然躲藏在岔洞里面喊着。
“你们过来吧，我们投降！”那个受伤的声音说道。
他这一说，众人反倒楞住了，不知啷个才能接受歹徒的投降。总不能说你们站出来让我开一枪，你们不能再动弹了就算投降啦。
正当双方僵持之际，猛听得黄理兵喊道：“程队长，快，快！”跟着便是一声惨叫，又是一阵翻滚声。又是一声惨叫，再就是粗重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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歹徒要跑了。程浩然这回判断准确，迅速闪出隐蔽点，快速向前冲。冲了没几步，踩到软软的一团，伸手摸去，是一个人，再摸到他的身边，是一管双管猎枪，这是陈智！
“陈智，你啷个啦？”程浩然搂着他，试试他的鼻息，已经没有呼吸了，再往前，又碰到了一个人，这人是黄理兵。原来黄理兵受了刀伤之后并没有就死，他忍着巨大的疼痛匍匐前行，当程浩然与歹徒对话的时候，他已经爬到了歹徒的跟前，一个鱼跃扑上去，膝盖刚好顶着了歹徒的伤处，第一声惨叫就是歹徒发出的，接着他们扭在一起，在地上翻滚，两人都受了伤，但歹徒到底技高一筹，一柄短刀又刺进黄理兵体内，第二声惨叫就是黄理兵发出的。另外一个歹徒背起受伤的就跑，于是又有了一串脚步声。
“追！”歹徒要跑，哪能呢？程浩然发出了追击的命令。大家跌跌撞撞地往前冲，这时大家什么也不顾了，凶残的歹徒又欠下了两条人命，程浩然早已将省厅首长不得与歹徒直接接触的话抛到了脑后，为战友报仇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维。陈信的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浑身的血仿佛要喷出来一般。
追！追！追！
前面出现一片亮光，洞的出口到了，歹徒就在前面，一道暗影一闪，他们钻出了洞口。
哒哒哒。
程浩然眼疾手快，一梭子扫过去，背上的那人的背上多了几个血窟窿，他的头彻底垂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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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紧跟着也冲出洞口，洞外光线明亮，他们看得一清二楚，一个瘦高个的男人背负着另一个胖男人疯狂地奔跑，他们的速度真是匪夷所思地快，如一阵疾风在草丛中掠过，青草躺倒一片，眼见他们要钻进前面的树林里去了。那是一片很大的原始森林，如果让他们钻进去，再要将他们找出来又很麻烦了。
砰！
哒哒哒，哒哒哒！
猎枪和冲锋枪一齐扫射，可那人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似的，连子弹也能避开，或者打到他背上的人身上，背上的人可能早已死去，但他不放下来，也是自己最好的人肉盾牌。
众人当中，程浩然的速度还是要快一些，他三步两步就将众人甩下一大截。眼见他和歹徒越来越近，与众人越来越远了。
歹徒眼看着就要进入原始森林，却见他忽然转身向另一方向逃去，程浩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处悬崖，他忽然明白，歹徒是要跳崖了。不能让歹徒的阴谋得逞！如果他跳下去摔死倒好说，如果没有摔死而又活过来留在世上又会为祸社会，一定要将他抓住，不能活捉，就要击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命令！
“站住！”程浩然鸣枪警告。可这些警告对于前面的这个歹徒来说起不了丝毫的作用，他的脚底下跑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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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浩然真的愤怒了，暗暗骂着，什么特种部队，专门培养这些为祸社会的品种，让老子跑都跑不过他。这种人要是不干坏事儿，没有那个坏心眼儿那该多好，他们说不定还能成为人人仰慕的英雄的，可惜一切只能假设了。
瘦男人奔到悬崖边，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
“你别……”
程浩然的“跳”字还没出口，那人已经在悬崖前消失了。程浩然上气不接下气地奔到悬崖边，只见悬崖下一团团雾气涌起，正不知悬崖有多深，也不知那瘦男人落往何处。
众人也都赶到悬崖前，望下去，人人都有些心惊胆战，这个瘦男人还真的是一条好汉，跑到这里连脚步一停都不停就跳了下去，真的是好样的。排除了其他因素，单从这种行为来讲，众人还是比较佩服这两个男人的。这也许是古代英雄们所说的惺惺惜惺惺吧。
陈信作势要往下跳，程浩然一把拉住，他说要下去也只能是我下去。众人阻拦说不行，看这峡谷这么深，他跳下去也只是自寻死路，我们不能去冒这个险。再说我们还可以等指挥部派大队人马来搜，也不怕他一个人钻到哪儿去，他现在也算是穷途末路了。
程浩然说：“指挥部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不定他从下面跑了呢？等大队人马过来，那还不得两三天时间。你们不用阻拦了，我下去了。”
“那好，我们都下去。”王子雄说。
“不行！他的身上没有枪了，我一个人能应付，再说，我是队长，我不能让大家都去冒险，我们的损失已经够大了，再不能牺牲更多的人。”程浩然说，“放绳子，我一个人下去。如果我向天鸣枪，你们就放绳子接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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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信将绳子一端系在崖边的一棵大树上，另一端抛下悬崖。程浩然便双手握着绳子，顺着绳子往下滑。这一处的悬崖怪石凸起，杂木丛生。不时有一些在崖上栖息的鸟儿被惊动，扑簌簌地飞起，惊恐的叫声在峡谷中回荡。雾气从谷底下升起来，一阵紧接一阵，正不知谷底有多深。
众人先还能看见程浩然一纵一跳地向下滑，有一个影儿，渐渐地，他便隐身在树丛、怪石和雾气的后面，连一个影儿也没有了。突然，绷得紧紧的绳子松了，崖下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正是程浩然的声音。大家心头一震：“他，啷个了？”
众人看到绳子已经松了，又听到程浩然一声惨叫，知道他出事了，迅速扯起绳子，绳子好好的，没有断裂的痕迹，这是啷个了？难道他遭了暗算？那么这人是谁？难道是那个歹徒？不可能的，他先跳下去，身上还背着一个人，没有理由在半空中停下来暗算人的？是他自己不小心松了手？似乎也说不过去，程浩然是个老刑警了，这点素质该有的，他不可能失手的。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大家满腹狐疑地望着王子雄，剩下的这几个人当中也唯有他才有行动的决定权了。王子雄站起身看看四周，三面是山，一面是峡谷，犹如凹字，凹口处有一道巨大的瀑布飞泻而下，冲击起的水雾弥漫上来，看不清下面究竟有多深。派人下去，是不是徒增牺牲？不下去，程浩然不知死活，说不定有生还的可能，没的耽误了抢救的时间？再说尢介、尢监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牺牲这么多的同志，这任务还没有最终完成？
他犹豫着，陈信和王平也不再说话，大家见惯了血腥，反倒不再那么冲动了，都有一份冷静的心态。
“下！”
王子雄果敢地下达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