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屋角的天空（015）

天下大平

  第015章

叶明珠的话意是很明白的，陈信哪里会听不出音来，只是他怎么接这个话呢？他不是不喜欢她，也不是不愿意娶她，如果她是一个未婚的女子，他也许早就和她过到一块儿去了。但她现在不是一个未婚女子，而是他的嫂子，还带着一个侄女一个有病的侄儿，他怎么能从叔叔变成老公变成爸爸呢？这个心里障碍对于他来说太大了，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但如果他不能娶她，她一定要外嫁的，一旦她外嫁了，能保证她嫁的那个男人对春雷春雨好么？

陈信内心也十分纠结。

自哥哥们走后，他与嫂子生活在一起，还带着几个孩子，虽然有几个孩子夹在中间他们才不至于尴尬，但这样的生活毕竟都不是俩个人希望得到的。他也明白嫂子的心思，几次嫂子都把话挑得那么明确了，他也不是个傻子听不懂话，但他出于对哥哥的敬重，他也不能干出娶嫂为妻的这种事情来。有时候他也想，人要不是为人多好，才不管什么哥哥嫂子叔叔之类的，只要是合意就行，但他毕竟是人，不可能像狼呀虎呀狍子呀等动物一样，什么都不顾，可以乱交的。

他喜欢嫂子，甚至幻想永远就这样与嫂子生活在一起，但他也知道这样生活在一起算个什么事儿呢？一家不是一家，两家不是两家，纵然是叔嫂，毕竟男女有别。

陈信真的希望此时有个人能帮他破解这个难题。

叶明珠见陈信不回答，又说道：“我是不是很下贱，老公才死，自己就想着要嫁人了？”

说这话时声音很低，像是怕陈信听到，但既在一间屋子里，陈信又怎么能听不到呢？

陈信说：“嫂子，你别怪自己，其实我也很想你能找个依靠，好让两个娃娃能够健康成长，但这事儿得慢慢来。”

叶明珠走到陈信身边，假装俯下身子扭头去看着灶堂里的火，身子却近乎压在陈信腿上了，她低声问：“信，你喜欢嫂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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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信的腿被压住，身子扭动不开，听到她的问话，热血上涌，几乎要伸手搂住她，却克制住了，他回答说：“嫂子，我喜欢你，你是我的嫂子嘛。”
叶明珠说：“我……我……想……我想你做两个娃娃的爸爸，信，你愿意吗？”
陈信的心登时紧了，他闭着眼睛，默念着，她是我嫂子，她是我嫂子，她是我嫂子……念了约摸十来遍，心里明静了，方说道：“嫂子，我们不谈这个话题好吗？”
叶明珠干脆将身体整个儿压在他腿上了，胸前两只咪咪正搁在陈信放在膝盖的手背上，她喃喃地说：“信，我要你抱我。”
陈信双手被压，有些酸麻，却不敢动一动。
叶明珠却趁势滚到他的怀里，双手便去搂了他的脖子，凑过嘴去吻他。陈信料不到她这样大胆，紧闭着嘴，扭着脖子，可是头却被她双手箍住，动弹不得。
她移开嘴唇吻向他的脸，他的耳朵，他的脖子……
陈信推着她说：“嫂子，你别这样，让孩子们看见不好的。”
叶明珠没有回应，依旧吻着他，从脖子处向下，一边吻着，一边解着他上衣的扣子。
陈信猛地推了她一下说：“孩子们进来了。”
叶明珠差点儿滚到地下去了，她站起身，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说：“信，你就这样狠心么？”
陈信说：“你是我嫂子，我……我……不晓得啷个办才好。”
叶明珠哽咽着说：“不要整天的喊我嫂子，你哥死了，我就不再是你嫂子了，就算是，那又如何？难道你让我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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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信说：“不是这样的，嫂子，我并没有想你不再嫁人，我也没有那种让你守节的封建思想，我只是希望你嫁一个好男人，一个像我哥哥那样的好男人，这个好男人不仅能照顾你，还能照顾两个娃娃。”
叶明珠说：“你认为天下有这样的好男人吗？能够对带着两个娃娃的女人好？”
陈信说：“有，一定有，只是我们要花时间去找。”
叶明珠说：“你不觉得你就是这样的好男人么？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还有，你是两个娃娃的叔叔，怎么说也不会亏待他们的，你就是天下最最合适的男人，还用去找别个吗？”
陈信说：“你是我嫂子，你是我嫂子，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叶明珠说：“现在过不去，将来再过吧，我等你，等你过了这个坎吧。”
自此以后，叶明珠没有再招惹陈信，有事时，老远喊一声，没事时，自己就去屋子里闷坐，也不答理陈信。
如此一来，陈信心下倒不安定了，怕嫂子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丢下几个年幼的娃娃啷个办？
这天陈信打猎回来，带着几只野兔还有几只山鸡，却没有什么大的猎物。他将山鸡扔在灶屋，对叶明珠说：“嫂子，我打了几只山鸡，听说山鸡炖汤很补人的，给你补补身子吧，这些时候你太劳累了。”
叶明珠瞟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你放着罢，一会儿我来弄就是。”
陈信便提着兔子到院子里剥兔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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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好兔子回到灶屋，几只山鸡仍旧放在地上没动，陈信心说，嫂子心里有气，还无法释怀哩。
他只得亲自动手，烧了一锅滚水，将山鸡放到一只大脚盆里，然后倒上滚水，浇透山鸡，趁机给山鸡脱毛。叶明珠看着笨手笨脚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说：“信，你放着吧，我来弄。”
陈信说：“没事，嫂子，这点活儿我还是能干的。”
叶明珠忙完灶上的活儿，拣了另外一只山鸡坐到陈信的旁边，一边扯着山鸡细细的绒毛，一边对陈信说：“信，你心中的那道坎过去了吗？”
陈信低着头说：“这山鸡真肥，去了毛还有两三斤吧？我想炖汤一定会很好喝的。”
叶明珠说：“你要是觉得对不起你哥哥，我们可以等三年，三年以后我再嫁给你，就当成是为你哥哥守三年。”
陈信说：“好久没有喝酒了，很多想喝点酒，晚上弄个青椒炒兔肉吧？嫂子。”
叶明珠说：“三年后我还不到三十岁，你也有二十三岁了，我还可以为你生两个娃娃，我会一心一意对你的。我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
陈信说：“那天弄的鞭酒现在差不多可以喝了，今日开坛喝上几口，可以美美地睡个好觉了。”
叶明珠说：“我这样虽不算从一而终，却也是为陈家尽心尽力了，就是到地下见了你哥哥，他也不能说我啥的，我是希望和他白头到老，可是他为国捐躯，也是死得其所。他丢下两个娃娃，我一个人啷个办？我只能找个男人做依靠，信，你要是喜欢嫂子，你就答应嫂子，你要是不喜欢，嫂子也不能勉强你，毕竟嫂子比你大，配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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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信说：“我去洗罐子，上回罐子没有洗干净，炖出来的汤味道都不对，没有鲜肉的香味。”
叶明珠说：“我倒是想和宝玉一样，随着陈义去了，一了百了，春花是死是活也关不着他们的事了，可是我那天不知怎么着，竟然躲开了，可是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还是死了的好些。”
陈信起身拿起一只瓦罐倒进清水，用刷子杂洗起来，他细心地刷着罐壁说，这罐子已经用了好多年了，还是像新的一样，要是弄干净了，炖出来的汤也特别好喝，几个娃娃都爱喝。
叶明珠说：“人逃不过命，嫁到陈家，我以为自己命好，却不想年纪轻轻的就没了男人，自己看上一个男人，那男人又看不起她，这都是命！命！”
陈信说：“山鸡炖汤，看上去很美，嫂子喝了很补身子的。”
两人各说各话说了大半天，手上的活儿也弄完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无语了。到吃饭的时候，叶明珠端菜上桌，几个孩子倒是欢喜得紧，伸着小手就要扯着鸡腿吃。叶明珠在每个人面前放了一只碗，然后将四条鸡腿撕下来，一人碗里放了一个，几个孩子喜喜欢欢地低头啃起来。她又撕了一只鸡翅膀放到陈信碗里说：“信，你吃这个。”
陈信说：“嫂子，你吃吧。”将碗里的鸡翅倒进叶明珠的碗里，叶明珠端起碗来又倒进陈信碗里，两个人推来让去的，春雨在一边说：“你们都不喜欢吃吗？那留着我吃好了，我最喜欢吃鸡翅膀了。”
陈信见说，连忙将鸡翅膀放到春雨的碗里，叶明珠说：“这盆里不是还有吗？再说，春雨也吃不了那么多呀？”
她对春雨说：“春雨，把鸡翅膀给叔叔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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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听话地把鸡翅拈起来，放到陈信碗里说：“叔叔，你吃吧，我有鸡腿就够了。”
陈信不好再推让，笑着对春雨说：“春雨真是个好孩子，从小就这么有礼貌，长大了一定会有出息的。”
春雨说：“我长大了要做花木兰。”
呵呵，叶明珠笑说：“春雨有志气。”
其他几个孩听了，这个说我要做董存瑞。那个说我要做黄继光。七嘴八舌地争着当英雄。
“好啦，好啦，你们赶快吃吧，吃完了，就能快些长身体，长好身体就能当英雄了。”
陈信也笑着说你们都是好样的。
叶明珠看着陈信面前只有一只碗，碗里只有一只鸡翅膀，想起他刚才说要喝酒，于是问：“信，你不是想喝点酒吗？”
陈信看着她起身说：“少喝一点，我去倒酒。”
沿着堂屋的墙边一溜儿排着几只硕大的酒坛，每只酒坛里装着不同的酒，但都是好酒，有的泡着蛇胆，有的泡着虎骨，有的泡着各种中药材，有的泡着鞭……
陈信打开了泡着鞭的那坛酒，才一开封，一股酒香扑鼻而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觉得有些醉意。他用一只铁制的量筒伸进酒坛里晃动几下，然后舀出一筒酒来，倒进一只碗里，将碗放到一边，将盖子重新盖在坛子上，用力压了几下，看看压得结实了，这才端着酒碗回到饭桌上。
闻到酒香，春雨说：“真香，我也要喝酒。”
陈信笑说：“你不怕辣？”
春雨害怕似的看着他：“怕，我只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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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陈信用一只筷子醮了一点酒然后放到春雨嘴边，春雨伸出舌头舔了一舔，立即伸手往嘴边扇着风说：“真的辣，不好喝。”
春雷说：“我也试试。”
也遥一只筷子醮了酒舔舔，与春雨的反应一样，摆着头说：“好辣的酒。”
另外两个孩子见他们这个样子，想试试又不敢，陈信便用筷子醮了酒让两个孩子尝了一下，春花居然说好喝。刘源也像是没事人一般。
这倒大出陈信的意外，但他也不敢让两个娃娃多尝。扭头对叶明珠说：“嫂子，你也喝一点吧？”
将酒倒进另一只碗里少许端到叶明珠面前，叶明珠也没推辞，端起碗咕嘟喝了一口，一下子呛住了，不停地咳着，陈信赶紧过来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了，嫂子。”
叶明珠说：“没事，我还能喝。你坐下吧，我们慢慢喝。”
陈信回到座位上，叶明珠端起酒碗与他的碗轻轻一碰说：“信，喝一个。”
陈信急忙端起碗来说：“嫂子，我敬你。”
叶明珠说：“没什么敬不敬的，我们随便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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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酒分成了两份，你一口，我一口，都带着心事喝着，虽然少量，但也有些昏头了。叶明珠酒入愁肠，化作一片相思。她抬起有些泛红的眼睛看着陈信，陈信也是酒意上涌，也拿着眼睛看她，仿佛两人都读出了彼此心中的意思。
叶明珠想，他这是要借着酒意过心中那道坎么？
陈信想，嫂子喝了酒更好看，我喜欢她，真心喜欢她。
一碗酒喝完，两人意犹未尽，陈信说：“嫂子，再喝一碗？”叶明珠说：“信，如果你想喝，嫂子就陪你。”
这时孩子们都吃饱了离开桌子到外面厅里玩去了。
陈信又去酒坛里舀了一筒酒倒进碗里，再将坛子盖好，压实，端着酒碗来到桌子上，将酒倒了一些在叶明珠面前的碗里，叶明珠说：“信，不用倒了，就着你那碗里一起喝吧。”
陈信此时也有几个分酒意了，看着叶明珠绯红的脸，心头欲火正慢慢地烧起来，听了她的话里带着挑逗之意，笑道：“嫂子，你真的想让我破身么？”
叶明珠借着酒意盖脸，痴痴笑说：“信，你想嫂子不？嫂子晚上陪你睡觉好不好？我们结婚，嫂子为你生儿育女……”
说着，端起酒碗来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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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信接过碗也喝了一口说：“嫂子，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可是你是我嫂子，我不能呵。”
叶明珠说：“信，喝酒吧，喝了酒然后睡一觉，一切都过去了。”
很快，两人把第二碗酒也喝干了，便都有些醉眼迷离，你看我，我看你，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拴住了他们的目光，让他们的眼睛不再移动。
好半天，叶明珠说：“我该收拾了，给孩子们洗洗，让他们睡觉了。”
陈信说：“我来收拾碗筷吧。”
借着酒意两人各怀心事，等到睡到床上，仿佛都有些按奈不住了。
这是一个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的夜晚，夜幕深深，可以遮掩许多不该发生的事情，可是这样一个夜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叶明珠看到孩子们都睡着了，便悄悄地起身。
她的房间与陈信的房间只隔着一个大厅，只有几步之远，不用点灯也能摸得到。也许她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一路过去时，不是碰到了桌子，就是撞翻了椅子，在寂静的夜发出出奇的响声。她对自己说，勇敢些，她要成为陈信的女人，就在今夜，如果她今夜无法完成这样的使命，她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勇气了。
晚餐的酒明显给了她冲动的理由，就算陈信明天醒来反悔，她也已经将生米做成了熟饭，男人有第一次还怕没有第二次？从陈信晚上的态度来看，他也是渴望的，他的那些话里已经包含了这些意思，她不能无动于衷，她要珍惜这样的机会，俗话说得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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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来到了陈信的门前，她轻轻地推了推门，门果然没拴，是虚掩着的，她推门进去，回手关了房门，拴好。她做出这个拴门的动作是因为她不想有任何事情来搅扰他们，她要完全自由彻底地放松自己一回。她继续向前摸去，她知道床在哪儿，她知道陈信此时就在床上，她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汗味与酒味了。她的手探到床边，却没有碰到陈信，她坐到床沿上，俯身一去，手摸到床中间，慢慢延伸到里侧，居然没有摸到陈信！
她大吃一惊，陈信哪儿去了？
满腔的欲望顿时化作一片冰凉。
“信？”她轻轻地叫着。
房间里除了她的叫声还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她什么也听不到。
“信？你不在吗？”她又叫了一遍。
依旧没有回音。
她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屈辱，两行泪水瞬时就夺眶而出。终于，她伏到床上，大哭起来。
“我错了吗？我有什么错呢？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难道这些还不够吗？我都不要脸面了，亲自来到他的床前，给他送上门来了，他却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他不喜欢我？难道他说过的话都是假话？只要两个人真心喜欢，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他哥哥已经去世了，难道他要我为他哥哥守一辈子？他心里面真的过不去那道坎吗？”
叶明珠哭了一阵，一来喝了点酒，二来这些日子也的确累了，居然瞌睡上来就在陈信床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