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再难出贵子？

守望精神家园

寒门再难出贵子？

　　在天涯社区上一个银行HR写过一篇很火的文章《寒门再难出贵子》，那我想问有多少人是从寒门出来的，又有多少人一出生父母就是做官的、千万富翁的。相信80%的孩子都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农村的孩子，他们刻苦，他们努力，他们懂得感恩，懂得想要优越的生活，就得靠自己去争取。

　　翠花坐在教室里，心却飞到了外面，她向往蓝天、白云，田野里奔跑的日子，她盯着自己手指甲，十只手指都被她啃的很短，有的还啃的流血了，指甲里面还参杂着黑色的泥巴，中指撕扯着大拇指上面的死皮，一次次的，一直到大拇指流血为止。

　　翠花想起前面几天转学过来的城市男孩，白嫩嫩的脸蛋，穿着纤尘不染的校服，挺着胸膛，锃亮的皮鞋踏在教室的地上，一声声的敲击到了她的心里。翠花觉得开心，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象着有一天她也可以穿上那么干净的衣服，穿着那么亮的小皮鞋。一颗粉笔从天而降，砸到了翠花的脸上，她醒悟了。

　　翠花想起了每天从外面工作回来的父亲，瘦小的肩膀佝偻着腰。他现在仅仅只有四十岁，可是他的样子却比五十岁的人还要苍老，每次学校交学费的时候，这个老人站在门口的阴影处，摸了摸翠花的头发，苦涩的笑着。

　　“你先去上着，等过一个星期，我把钱交上。”

　　翠花总在想，为什么还可以笑的出来，笑的那么难看，可能他的心里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借由读书摆脱贫困。翠花不想读书，她觉得自己不够聪明，读书也是白读了，浪费钱。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她突然就开了窍，成绩忽的火箭一样跑到了班上的前十名，她就这样一路读了过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上高中，可以上大学，每天上学唯一的念想就是成绩又上升了，那个时候上学的日子，只是觉得一切像做梦一样，上学放学，每天的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着，一切都感觉着很不真实而能上高中这个就对她就像遥远的梦，但人生还是很眷顾她，居然还是一直读到了高中。翠花那个时候有些受宠若惊，总感觉自己飘在空中一样。

　　翠花开学一个月了，整个人还是浮浮沉沉的，课也没好好听，总是在走神，她梦想自己有一天可以读大学，可以出人头地，想象着自己嫁给了白马王子，她成天都在做梦。如此，翠花尝到了苦果，高考那年，她落榜了，父亲也出了事。

　　翠花看着电脑上的数字，头一下子就懵了，按她这样的成绩只能读一个专科了。她痴痴的看着分数，手在电脑键盘上紧紧的压着，泪水从眼睛里冒了出来。

　　她醒悟了。

　　摆在翠花面前，只有两条路，上大学是不可能的，只有复读和休学，可是翠花很倔，她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和他们一样每天种着那几亩田，无法想象有一天自己的手指也和他们一样变成黑色的，指甲里终年都是那种深深的黑色，总是洗也洗不干净，想到那种情景，她真的不寒而栗，哭着求着母亲复读了。

　　一

　　翠花家里条件到了她高中的时候就更不好了，她父亲五十多岁，可是看着却有六七十岁了，自从高三那年出了事，却再也做不了什么事了，稍微做点事，就要在家里休几天。母亲在一家小工厂里面做卫生，一个月一千块钱。她还有一个弟弟，在她高中的时候，就没有读书了，用翠花母亲的话，就是说，你要读，你弟弟就不能读了。有的人可能在想，现在哪有人读不起书，翠花家里就是这样。

　　当时翠花一个月的生活费，两百块钱，早上吃一个包子，中午吃两块钱的饭，晚上也是两块钱的饭，一个月下来，一百多元就够了。别人一个月五百，而翠花一个月两百就是多的了，高中三年从来没买过衣服，一直穿的就是初中的旧衣服。当时有个同学，说了一句话记忆深刻，你的衣服乞丐都不穿的。那种羞辱的感觉，翠花一辈子也忘不了。

　　高考失败后，翠花含着泪水和屈辱再次复读，皇天没有辜负努力的人，第二年翠花以超过一本线一百多分被武汉大学录取了。

　　复读结束后，为了可以上学，翠花暑假三个月打了两份工，去酒店做服务员，去网吧做收银员，三个月结束后，翠花赚得两千块钱。

　　可是离她的大学学费还是差了一截，因为兼职，错过了贷款的最后期限，到了最后几天，贷款办事处挤满了办贷款的人，很多人还和办事处的人打了起来。每个人都是等着剩下的贷款名额，办事处的人说只能等。

　　在最后快上学的几天，翠花每天早上五点起来，坐半个小时的车，在六点的时候就蹲守在贷款的办事处，每天早上翠花都会给办事处的人打招呼，有时候还给他们带早点，翠花当时就憋着一股气，总觉得那些人的手里一定还有名额，只是人太多了，只有几个不够分。翠花在那里蹲了三天，中午不吃饭，一直守到下午他们下班。蹲了三天，慢慢这里和翠花一起的人都一天天都走了，最后只剩下了两三个人，工作人员叹了口气，这姑娘太会做人了，就用手招了招翠花。

　　二

　　大学开学的时候，父亲和翠花带着两床被子和衣服坐了两个小时的火车和两个小时的公交来到了学校。武汉的公交，作为武汉的人应该是知道的，人很多，而且很挤，两个小时的公交对年迈的父亲是劳累的，他最后躺在被子上睡着了，翠花看着父亲靠在上面黑色的脸庞，心里一阵疼痛，那种疼，是钻心的，扯扯的。一个姑娘微笑的向翠花招手，说这个座位让给你爷爷坐吧。说完，翠花愣了，她睁着自己大大的眼睛捂着嘴巴，眼泪啪啪的掉在了地上。

　　翠花一直觉得自己胆子还是很大的，可在面对几百人的大教室和一个陌生的辅导员心里的勇气里还是沾染着胆怯，第一次新生点名会结束后，翠花真的是想了千百次才鼓着气走到辅导员的面前询问她可以做些什么？

　　大一开始的时候，翠花如愿做了代理班长，所有的班长都是男生而翠花是唯一的女生。

　　可是大一竞选翠花失败了，翠花真的无法想象，为什么那么多人没有选她，她真的想不明白。

　　大一下学期翠花骨折了，一学期没有上课，差点就休学了，大一上学期得罪了全班同学，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

　三

　　翠花不愿意与别人一样，要过比别人好的日子。唯一的出口，就是读书。

　　在那年休学的夜晚，翠花似乎看清了自己：你只是渴望逃避真实的生活，你想把自己放到高处。你惧怕“无意义”的生活，不愿意被视为草芥，卑贱地度过一生。

　　本应由翠花耕种的土地，落在了初中毕业就回家务农的弟弟身上，看到他瘦黑的面容，单薄的身体，翠花内心里有惭愧和不安。

　　那一年初夏，翠花站在老家的天地上。从府河按上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回到沟壑切割的农田，富得流油的土地，金灿灿黄成了一片，村庄藏在麦浪深处，几抹老树的绿点在上空。翠花突然羞怯起来，好像害怕见到乡亲，翠花觉得自己是一个异乡人，这熟悉的土地已经与我无关。翠花坐在麦地里，远远注视村子时，竟然有一丝绝望，这散发麦粒清香的土地是他们的，连同这澄澈的黄昏。那些不能飞翔的人们脸上有快乐和坦然，看见翠花只是那么淡淡地一笑，他们显然把翠花看做逸出去的一滴水滴。

　　那个时候，相信一定有一条道路通向未来，只要攀上机遇的运输皮带，冥冥之中会有一股好风送翠花进入迷人的星空。

　　有无数农家子弟感叹知识改变命运，其实，只不过把你从田野挪到混凝土森林里罢了，如果你是一棵无根的树，你就无所谓命运。惧怕扎根，追逐星空的后果就是，你成为一朵流云，徒具漂亮的形式，却没有真实的生活。

　　五年后，精致套装的翠花，不，她现在不叫翠花了，她有个洋气的英文名字Athene，她站在《超级演说家》的舞台上，微笑着对在座所有老师说：寒门难道真的不能出贵子吗？


　　来稿：华中师范大学武汉传媒学院

　　姓名：辜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