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连载 《粉色鸽子花》

神农架韦群

写在前面的话：《粉色鸽子花》是我今年的第二个长篇，第一篇为《山的故事》，因为与出版社编辑在洽谈中，不适合发到网络，不管最后能否出版，是否受市场的欢迎，写的都是神农架的故事，神农架的风土人情，还有神农架这片大山里人与社会的故事。故事都很简单，写作是作者用自己的角度去观察，去揣摩后的故事。能否吸引到人，写的好与坏，能否给读者带来思考，才是我写故事的初衷，但能否迎合市场，能否被大量印刷，能否受欢迎不是我思考的问题。


粉色鸽子花依然延续我这样的想法。作为一个女性，经历了家庭情感与各样的社会角色后，我开始思考更多现在社会中的女性。女人是上帝创造出来帮助男人的，女人是帮助者，但是因为男人越来越弱，有的女人被迫成为领导者，建造者，决策者。在男人身后站出来，我们看到的是风光，而不知道女人站到男人前面所走过的一条血泪之路。因为第一篇《山的故事》写作遇到瓶颈，与编辑的预期还差6万字，但是实在在超过我谋算的预期，所以打算停一停，先写《粉色鸽子花》。粉色与花，都是形容女性的，在法语中还有专门的阴性词与阳性词来形容不通的性别。文字有特殊的魅力，故事也有，这些故事有些是我听来的，有一些是大家都听过的，用文字来缝合神农架的故事，神农架的风土人情，今年我才刚开始，之所以选择发在论坛，是期望大家对中间不合理的部分提建议，因为工作忙，但今年下半年有了定向，有更多的时间写作，与论坛各位网友共成长！

一、血染的鸽子花

红鸽出生的那天对于她的家庭来说，是个巨大的灾难。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神农架的农村，还没有到医院生孩子的习惯，家里的年老女人就是接生婆，红鸽的妈妈难产，献血硬是浸透了床上厚厚的三层被褥，红鸽家生了三代人的木床一滴滴浸透到山土夯实的地面上，慢慢的侵入泥土地下，红鸽奶奶用草木灰吸了扫，扫了吸很多次，依然还有暗红色的印记。那是红鸽对母亲曾经存在过唯一的印记。

才出生的红鸽活下来了，她出生在四月，一个神农架满山都开满了洁白的鸽子花的季节。神农架山里有个传说：“谁能看到这洁白无瑕的鸽子花，就能得到幸福的爱情。”二十二岁的母亲却因为难产在一家人的慌乱与恐惧中去世，爷爷向大海连奔带爬领回来赤脚医生的时候已经回天无术了。

在一家人的哭嚎声中，愣了半晌爷爷才想起央求这赤脚医生，是村里不多的学问人，说是到兴山县城去读过高中呢。赤脚医生看着满床的鲜血，还有四月里神农架满山开放的鸽子花，对爷爷说：“这孩子可怜，一出生就没了妈，为了纪念给予她生命却丢掉性命的妈妈，这床都让妈妈的鲜血染红了，让这孩子一生记得妈妈，现在满山正开着鸽子花，要不，就叫红鸽吧。”

爷爷带着哭腔：“红鸽，红鸽，苦命的红鸽，我苦命的媳妇啊，还没给我们向家添丁，你怎么就狠心走了呢！我们向家八抬大轿把你迎进门，从来都没有虐待过你啊！你狠心丢下我们走，你也狠心丢下你刚出生的姑娘啊！”向大海一哭，奶奶张家英，红鸽的父亲向忠林，还有来帮忙的亲戚邻里，都哭了起来，只有红鸽的姑妈向忠慧还算是个冷静的人：“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先把娃儿包起，向忠林你把娃儿包厚点，收拾好了去住板壁坡的王清枝大妈家找她的儿媳妇讨奶喝，死的人已经死了，总不能再把活人拖死吧！”向忠林半天没有动静，对于这个一生下来就要了自己新婚媳妇儿命看起来是个奇怪小肉包的小家伙，向忠林还来不及喜悦就开始悲伤，他甚至不知道以后怎样面对这个小生命。

奶奶张家英偏爱儿子是出名了的，一边哭一边嘟囔了句：“他晓得啥子哦！我去，我去！”包起刚出生红鸽就往老公的叔伯弟弟向大全家赶，山路崎岖，一路的鸽子花被阴雨和春季的冷风吹落了不少，张家英走过一树鸽子花下，一片洁白的鸽子花瓣，飘落在红鸽的头上。张家英本来就又悲又急，看到这个场景喊了一声：“哎呀我的孙儿啊！这老天爷都在让你给你妈戴孝啊，你叫奶奶拿什么养你啊！”说起奶奶年纪不算大，40出头，农村人结婚早，抱孙子也早，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奶奶也不是没有见过，虽然死的是自己的媳妇，张家英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一路走一路哭，哭到丈夫叔伯弟弟向大全家里，弟媳妇儿王清枝老远听到狗在叫，出来看到张家英上气不接下气，怀里还抱着个奶娃，马上大嗓门的喊起来了：“哎呀我的姐姐，你这是咋搞地啊？我侄儿媳妇生了还没有出奶啊？”一说张家英嚎啕大哭起来：“你那短命的侄儿媳妇儿啊，我的天啦，这要我的老命啊！我的弟媳妇儿啊，你说姐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他们向家的挨千刀的要死的啊！上辈子到造了什么孽啊！”一边哭，怀里紧紧的抱着刚刚出生的婴儿，弟媳妇王清枝也大概明白这个叔伯妯姐家出了什么事，把这个叔伯姑姐迎到火笼屋跟前座下，喊来了刚生完孩子半年的儿媳妇儿龚珊珊，给红鸽喂奶。红鸽哭闹着，一直到找到了奶头，吸到了甘甜的乳汁，才停止了哭泣。

说起向大海和向大全两家，只是一个姓，一个排行，山里不大，就那么几户人家，说起来还是沾亲带故，但已经出了五服。王清枝就听着张家英半哭半说，大概也听明白了这个叔伯嫂子家的事情，二话没说，代媳妇儿做了主：“我的姐姐啊！你就放心，我们家孙子也是跟你们孙姑娘有缘分啊，他刚半岁，我们的个媳妇儿呢奶水也蛮好，奶多的他一个人吃不完，多一个娃娃儿吃也好。”媳妇龚珊珊座在火笼边上给红鸽喂奶只听着婆婆只顾自说就做了自己的主，把背转了过去。

晚上龚珊珊的老公向忠方一回家就听到妈妈跟她抱怨：“你伯伯家儿媳妇死了，娃娃还在，今天你大妈跑到家里讨口奶喝，你媳妇还有点不情不愿的，等下你要好好说下她，你大妈在这里我什么都没有说，以前在农村，谁家的娃儿没有奶去别人家讨口奶水吃很正常，乡里乡亲又说起来是亲戚，说起来我们娃娃和她们有缘，我们不帮谁帮，晚上你好好教训下你媳妇啊！”向忠方赶紧哄自己的妈妈：“妈，你也晓得珊珊性子急，你对她有什么意见跟我说，我去收拾她，免得她发脾气惹您生气，再说她不才生娃子，脾气大嘛，您人大心宽，让到点这个儿媳妇，等您老了不方便了，还指望这个儿媳妇伺候您呢！您宽宏大量是给自己以后做打算啊！”王清枝回了句：“我指望媳妇儿！怕是指望不住的，只指望自己身体好一点，哪天生病就生个干脆点的病，死了算求！免得受你们下人的磨难哦！”向忠方假装生气：“妈你又说不吉利的话吧！你也别老说媳妇儿不对，自己的脾气也改改啊，我去教训媳妇儿去了，你早点休息。莫天天说些戳我们脊梁骨的话！”。说完进准备抱抱半岁的儿子，在外面帮人家换工干活，累了一天，回家洗洗就想睡了，没想到一进门媳妇龚珊珊就对老公向忠方诉苦：“你妈才是有意思呢，你那个什么叔伯伯伯家媳妇儿生娃子难产死了，你那个大妈抱到娃娃儿到我这里来讨奶吃，我也喂了，你妈说我的奶吃不完叫她把那个小姑娘送到我这里来吃奶，多一个娃娃吃也好！你说你这个妈呀！我可给你说清楚啊，今天在外人面前，我是给足你妈面子没有顶她的嘴啊！”向忠方是个聪明人，也晓得自古婆媳难处，但是他用大家的话说就是“会唬”，两边做好人，所以自己的媳妇和婆婆相互都还是很尊重的，但暗地里也在较劲，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都早婚，媳妇刚嫁进门，婆婆一般都才40多岁，正值年壮。

    其实向忠方的媳妇奶水好他也知道，刚生完孩子孩子吃不完奶涨的疼挤了不要的都够再养两个娃儿的，媳妇不是不想给别人奶吃，媳妇在意的是自己的妈做了她的主。向忠方讨好媳妇说：“要说起我这个大伯也是怪可怜的，才接的媳妇就难产死了，多亏是生的个姑娘，要是个儿子吃了我媳妇的奶，我是要打人的！”龚珊珊听到老公这么一说，嘴上不饶人：“你个好色鬼没个正经的，奶娃娃吃奶管他是男是女不都要吃，那你也别让你儿子吃了撒！”向忠方说：“那不一样，那是我的儿子，除了他不许别人再吃，要说我这个大伯命苦是苦，但是这个大妈就做的不对撒，她来给孙娃子讨奶，我妈又没得奶，跟我妈说有啥子用撒，直接找你讨撒，那是你的奶不是我妈的奶撒，我妈答应她还不是晓得我媳妇大方，识大体，是个贤惠媳妇，你要是不贤惠，我妈哪里得做你的主啊！别人不贤惠你生气，你也是不会想啊。”龚珊珊听到丈夫这么一说，心里快活了许多，嘴巴还是不饶人：“照你这么说我在你家受欺负还是我太贤惠很了，我要是做个泼妇保管你妈不得欺负我！”向忠方吹灭了油灯抱着媳妇说：“我的儿子也吃了，人家的姑娘也吃了，叫我也吃一口媳妇的奶啊！”龚珊珊抱着被子和老公打情骂俏：“我不是你妈，要吃吃你妈的去！”向忠方抱着媳妇说：“有奶就是娘你没听说啊... ...”

夫妻一番云雨后，向忠方对媳妇说：“珊珊，要是我大妈明天来还是跟我妈讨奶，你就别喂啊！”龚珊珊躺在丈夫怀里：“你呀也是的，人家来都来了，娃娃这么小就没了妈，我未必不给她吃啊！我是那么狠心的人么，只是气你妈做主做的太快了，晓得到时候人家记不记我的人情，虽说你那个叔伯弟兄跟你不亲，人家姑娘还是喊你一声伯伯，喊我一声大妈，有奶就给她吃，没得奶了也怪不得我，到时候我们发发断奶了她就别想吃了。”向忠方说：“发发半岁了，断奶也要到一岁吧，到时候那苦命丫头也半岁了，她奶奶抱回去估计米汤稀饭也养的活了，”龚珊珊醒悟过来了：“好啊！又是你给我下的套子，你只怕是和你兄弟商量好了的啊？这都打算好了，喂到半岁啊！我又上了你的洋当！”向忠方搂着媳妇嘴巴抹了蜜：“媳妇，我接你这么好的媳妇进门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我晓得你心肠好，就算我不说，你也不得眼睁睁的看到向家的娃娃挨饿撒。”龚珊珊在老公怀里，虽然穷家穷户，但是女人嫁人男人晓得疼爱自己，也就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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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不亮，张家英又抱来了红鸽。红鸽哭了一夜，王清枝起来开门的时候低声对张家英说：“媳妇儿还没有起来，哪比我们带娃娃的时候哦，奶娃娃带到娃子出坡种田，天不亮就起来。婆子妈发个话我们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是日期好过了，人娇贵了脾气也大了，昨天我说给娃娃喂奶她是喂了的，不吭不声摆脸子给我看呢。”张家英一听眼泪又数来了：“妹妹你听我说，都是有媳妇的人啊，你看看我，我倒是情愿有个恶媳妇来磨我，我也不心愿孙娃子没得奶吃啊，你媳妇蛮贤惠的，还是老话说的好啊，有个啥子总比没得个啥子强啊。这才生出来的奶娃娃，一会要吃一会要吃，你看我这以后的日期怎么过啊！”王清枝赶忙安慰张家英，又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儿子：“方娃子，你大妈来了，你快点下来一哈！”王清枝知道龚珊珊夜里要给孩子换尿片子、喂奶，早上有点贪睡，虽然不满意，但心疼孙子，也就要心疼媳妇儿。向忠方披了件外套下楼对大妈说：“大妈，弟弟的事情我昨天晚上回来的晚，想克看一哈啊，无奈我家娃娃还小，媳妇一个人屋里招呼不过来呀，等哈我就到您屋里去帮忙去的... ...”话音还没有落，张家英就跪在向忠方面前：“我的大侄儿子，我们向家这条命就在你和我的侄儿媳妇手里啊！你的侄女儿红鸽命苦你们也都晓得，才生妈就走了，以前也有这样的娃娃都是喂的米汤喂大的，昨儿抱到你们家开口就吃了我侄儿媳妇的奶，昨晚上回去她姑妈给她灌米汤她哭死都不喝，媳妇儿刚走家里还在闹夜，娃娃儿也在闹，闹的我心焦火燎的我这只好清早八早的就抱到你们家来了，只怕给你们添困难的日期还在后面啊。”向忠方看这阵势，赶紧扶大妈起来小声说：“大妈我们也不是外人，昨天你抱我侄女来我妈就给我媳妇把话说清楚了的，有我们儿子发发一口奶吃，就有你们红鸽一口奶，一笔也不出两个向字，我是晚辈您是长辈给我行这么大的礼我担不起您是要折我的寿啊。我们家我妈说了算，我妈答应的事情我媳妇屁都不敢放一个。昨天晚上发发闹了半夜，珊珊都没有睡好，要不我把侄女抱到床上叫珊珊喂两口奶啊！”说完就抱着红鸽进了卧房。

王清枝同情这个叔伯妯娌，儿子又给足了她面子，不禁的觉得开心起来，对嫂子说：“姐姐，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做早饭。也给我媳妇打几个红糖鸡蛋吃一会，吃了好下奶啊！”张家英一听：“妹妹啊！你莫弄我的，我家里还有我那个短命媳妇娘家送来的百把个鸡蛋，还有母鸡，我给你送过来啊。”王清枝客气:“你说些子见外的话哦！我要你的鸡蛋做什么，说的是侄儿媳妇走了，不消得伺候月子啊，留到娃娃吃。”然后低头小声对张家英说“你莫看我们媳妇言语少，还不是犟的很，我儿子从小嘴巴甜，会唬人，把媳妇唬对我们两老还蛮尊敬啊。那好多都是装出来的，我们还不是多年的媳妇儿熬成的婆，你说那时候我们多困难啊，饭都没得一口吃的，你晓得钱家的二媳妇就住在我们坎子底下，娃子生下来都没得奶，那个娃子一直吃我的奶长大的，还认我做的干妈，吃了我一年的奶，我们喂的心肝情愿的，哪顿没来吃我还要主动到她屋里去问。她们也是不好意思，娃子稍微一大就煮稀饭米汤给娃儿吃。那个时候哦，哪家吃过饱饭，哪像现在。真是日子越过越好，媳妇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啊！”张家英附和到：“我觉得那个时候苦日子是过到顶了，再没有比那个时候还苦的了... ...”说这，眼泪又掉下来了：“我的姊妹啊！你说我怎么日子越过越转去了啊！”

话说向忠方把红鸽抱到睡房，发发刚刚吃完奶，换好了尿片，龚珊珊正在逗弄着儿子玩儿，红鸽一夜无奶吃，被姑妈用汤勺喂米汤，死活不吃，折腾了一夜累了，哭声小了些。龚珊珊把婴儿接到自己怀里，红鸽碰到乳汁马上大口大口的吮吸起来。向忠方对媳妇说：“我早上当着大**面说了**，你引个娃娃好辛苦啊，这还要再给别人喂一个，你不晓得啊，当时我那个大妈就给我跪到地上，恨不得给我磕头啊！还要来给你磕头，我不答应也不行啊！”龚珊珊哼了一声：“算了吧，就你，敢说你妈！我是看娃娃可怜，不然管是你大妈小妈下跪啊！好事都做了叫我当坏人，就你狠！”

向红鸽是个不幸的女孩，在她出生的这个春天母亲因为难产大出血，年仅22岁就安葬在神农架满山盛开的鸽子花下。向红鸽又是个幸运的小女孩，在这个大山深处这些善良的人们，艰难的找大山讨要生活，若手有余便会慷慨分享。就这样，红鸽没有妈妈，但一直不缺奶吃。

转眼一年过去了，因为要喂养红鸽，龚珊珊硬是到了儿子一岁半才给儿子向来发断奶。断奶用了各种老人们传说的方法，往乳头上抹辣椒水、花椒水、生姜水，红鸽倒是很容易就断了奶，无奈向来发被妈妈抱习惯了，一岁半硬是要和妈妈一起睡，还要叼着妈**乳房才能睡着，这彻底的让向忠方有点受不了了，老人们在火笼里说起这个事的时候，张家英开口了：“那也是有犟娃子怎么都隔不掉奶的，说起来我们向忠林吃奶硬是吃到三四岁，无奈你们家里的事情多，本来为我们红鸽多喂了半年奶就拖累你们我们都不好意思，现在田地的活路也多啊，来发和红鸽两兄妹带到我们屋里去住十天半个月的，来发看不到妈妈自然就断了奶嘛。”龚珊珊喂奶也喂的烦了，听到这个建议自然是同意。婆婆王清枝与张家英老姊妹二人客套了半天后，一起收拾了孙子来发的小衣服被子，送到了红鸽家。

红鸽家今年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红鸽的爸爸向忠林年轻就死了媳妇，再娶也是人之常情，无奈这乡里十里八方都觉得这家的小媳妇生头胎难产死了，怕这家风水不好，再加上家里还留下个姑娘，哪个姑娘都不愿一进门就做后妈，向忠林年纪轻，也没有适龄的寡妇，那个年代，农村基本上没有什么年轻人离婚的。亲戚六眷说了很久只说动了一户人家，但条件是要让向忠林到青天袍去做上门女婿，而且女儿也不让向忠林虽说年纪还轻，可是一个壮年小伙子结婚才一年就死了媳妇，打了一年的光棍日子也不太好熬，别说是做人家上门女婿了，只要是能再成个家，怕是再过分的要求他也会答应。

向忠林的大姐说到底还是有点反对的，家里两个女儿，妈妈又好强非要生个儿子，赶上生这个幺弟弟国家施行计划生育，不允许再生。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父母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两个女儿都出嫁了，话说农村人都讲养儿防老，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去了人家家里做上门女婿，就是给人家当儿子，那父母怎么办？大姐向忠慧把这些疑问提出来的时候，弟弟座在火笼里，低头不知声，看得出来他是压根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的。父亲向大海和母亲张家英也沉默。开春大山里还是有些寒气，二姐向忠梅招呼着红鸽和来发在火笼屋里，一个蹒跚学步，一个刚学会走就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总想爬高爬低。火笼屋只有两个不知人间愁苦的小孩在咿呀咿呀的互相对话。

半饷，向忠林才发话说：“我肯定会回来看爹**，做人家上门女婿又不是卖给他们家。家里有事我肯定还是会回来的啊！”向忠慧是家里老大，妹妹和弟弟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再加上性格比较泼辣心直口快，直接的说：“回来个屁！别的不说吧！你要做人家上门女婿，哪怕是以后你不管爹妈，我也不拦着你，爹妈我和二姐也管的起，但在爹妈心里那能一样吗?还有你要是一个人赤条条的走，你只管走，我问你你的姑娘红鸽怎么办，刚出生就死了妈，这才一岁你就要给人家去当上门女婿，你不带她走叫哪个带？叫妈给你带？”。大姐一连串的质问让向忠林有点生气：“你就是不想给爹妈养老送终撒？你放心，爹妈就我一个儿子，这些肯定是我的事情。红鸽出生就是妈妈带的，我怕我要是带走了，妈还不习惯呢！”说着，把目光转向了母亲张家英。

其实张家英心里也是矛盾的，作为母亲，她肯定不舍得让自己好手好脚不痴不呆的儿子去人家家做上门女婿，这在农村是万一没有出路的人才会走这一步路，但是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年纪轻轻打光棍，更不愿意自己就这一个孙女，对，老人家重男轻女，如果是孙子她可能不会这么着急让儿子尽快结婚。所以张家英忍了又忍不让眼泪掉下来，对大姑娘说：“大姐说的是，但是你也不愿意看到你弟弟年纪轻轻的打光棍，虽说跟别人做上门女婿听起来不光彩，但是也好歹让他成个家撒，再说他要是生了儿子是跟人家姓，但是孙娃子还是要还姓的。”张家英说的是神农架大山里一种特殊的习俗，若有人做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生的第一个儿子要跟女方姓，第二个儿子可以跟父亲姓也可以跟女方姓，这个要看女方家的态度，但是孙子要跟爷爷姓，在农村叫“还姓”。总之在这个大山的农村里，重男轻女、养儿防老思想很严重。

向忠慧听到母亲很明显是在偏袒弟弟，但农村终究是讲“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虽是长女说话也没有什么份量，一想到弟弟去给别人家做了上门女婿，父母养老无望不说，还要再带一个奶娃娃，向忠慧舍不得弟弟，更舍不得父母年老吃苦，但是在这样的逆境之中，人总是要向前看，让弟弟为了这个侄女不再娶也不现实。只有和妹妹暗中盘算，想方设法多补贴补贴娘家。再别无他法。

第二件大事是件稀奇古怪的事。

红鸽的母亲就葬在屋后山坡的一棵鸽子树下，就在红鸽父亲去青天袍做上门女婿的那天，又是一个人间四月天，那坟头的鸽子树，开满了粉红的鸽子花。

向家里最老的老人说：“人说自古70古来稀，我活了这九十多岁，还没有见过鸽子树开红花，人家都说是你们家的儿媳妇儿在泉下不满你们儿子做人家上门女婿，我看不是，鸽子在我们山里是吉祥鸟儿，鸽子花在山里是爱情花白色代表爱情纯白无暇，都是长在深山老高林里，除了我们神农架人一般平原的人难得看到一回稀奇，这次还开了红花。我说红鸽妈命苦，但活人总不能被死人捆一辈子吧！爸爸做上门女婿也好，妈妈早走也好，我看红鸽这丫头啊，长大了好福气！不嫁个县长当夫人也是官太太，红鸽爷爷奶奶，你们就等到享红鸽的福吧！我这辈子看到了无数洁白的鸽子花，活了这么大岁数，在山里守了这么多年，今年看到了红鸽子花，我可以安息了，红鸽爷爷奶奶要是尊敬我这个老辈子，要把红鸽培养好！”

要说更稀奇的是，同年冬天，向家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无疾而终，去世的时候9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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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血泪求学路

红鸽要感激向家这位德高望重老人在去世前对她的祝福，让她在村子里的地位被无限抬高，要知道哪个娃娃出生的时候难产死了，在农村提起来也会觉得不吉祥，说娃子命硬克母。但红鸽被当成了农村里茶余饭后的话题，甚至被越传越神奇：“人家向爷爷怎么会说的那么准，不说多的，他怎么就晓得他是那年子死呢？他既然晓得自己什么时候死，那肯定是晓得红鸽以后要当省长太太的！”“且！省长太太算什么啊？那个省长太太的命有红鸽那么硬啊？一出生就把自己的亲妈克走达？我怕她最起码是个部长太太！搞不好还要嫁个国家大干部哦！只是娃娃可怜没得妈。”

红鸽家再穷，爷爷奶奶都坚定不移的让她读书，而且红鸽聪明，好学懂事，从小学都是班上第一名。还有和她同班的哥哥，向来发，他们同是吃来发妈妈奶长大的，来发妈妈就奇怪了：“这都是一个妈的奶水喂大的，怎么就一个那么聪明，一个那么笨呢？”来发调皮捣蛋，虽然不笨，但是就不爱上学，看到书本就头疼，每年也是第一，不过是倒数第一罢了。

初中就要到离家十几公里之外去寄读，那时候都是带菜，带米去学校。红鸽奶奶为带菜伤透了脑筋。家里穷的叮当响，别说一个学期几块钱的学费，就连柴米油盐都紧张，平时在家里就是包谷糊嘟加洋芋就混过一餐饭了，拿什么给红鸽上学呢？上学了又给红鸽带什么菜呢？这到底是让红鸽上学还是不上学呢？

话说红鸽的亲爹向忠林到了青天袍去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老婆姓王，叫王英。家里三姐妹没有儿子，两个姐姐都嫁到了兴山和宜昌，留下最小的王英父母舍不得远嫁，就想起了招上门女婿的主意。王家住山上林子大，养了些猪羊，家中不贫也不富，只是这王英的父母极小气刻薄，养出的女儿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除了性子小气刻薄还格外泼辣。这一直都要出25了还没有说到婆家。向忠林性格懦弱，到了这王家做上门女婿就更是被这一家人拿捏在手里，有时候回家看父母和红鸽，出门生怕被向忠林拿了个什么走了，回家赶紧问拿了什么东西回来，若是空手回家就会被王英嘲笑:“怎么，你那当省长的女婿叫你空手回来的啊？这姑娘是你生不是你养，你怕你的省长女婿不认你这个爹啊？晓得人家不认你你回去给自己找不快活是吧？你在我们王家过的不快活是吧？我们养你还养的不够，你还要偷偷摸摸的拿我们王家的长短去贴你的姑娘啊？我是不指望你那个克死妈的姑娘嫁省长来孝敬我，你也叫你那个克死妈的短命鬼离我远一点，免得来克我！”

向忠林也知道自己的第二个妻子是个吝啬、刻薄的女人，但女人死了丈夫可以安心守寡，但是这男人要离开女人单过，还真难。向忠林一次又一次的悔恨自己当年为了讨个媳妇到别人家做上门女婿，简直就是把自己卖给了王家人做牛做马还不得安身。还不能自由的回家去看父母，家里的经济大权全部都是王英说了算，更别说是补贴父母了。除了结婚那天，父母第一次过端午带着红鸽还有父母不知道是从哪里省吃俭用省的点糯米，包了点粽子给亲家，带着还在蹒跚学步的红鸽步行四个小时来看来看向忠林，王英听到狗叫老远就看到是自己的公公婆婆带着那个拖油瓶来了，准备好了一锅潲水，等到两位老人刚刚进门，不偏不倚，刚好泼了祖孙三人一身。又出门大嗓门的吆喝：“哎呀！我的爸妈啊！你们看我这眼神啊，这几天啊我晚上总是睡不好啊！别人都说赔钱货捡不得捡不得，我的爸妈碍不过那些挨千刀媒人的好话，我硬是捡起个赔钱货，又能吃又能睡，这屋里里里外外都是我在做，晚上睡也睡不好，你们过来我恍恍惚惚的还以为是讨债鬼来找我们王家讨债呢！快点进屋换一身衣服，我这就去做饭啊！”

向大海和张家英早就知道这新亲家吝啬小气是出了名的，但是儿子急着要找媳妇，再想人再小气那是对外人，即便做了上门女婿那也是一家人，没有想到这王英不贤惠到这种地步，二话没说，放下粽子，跟亲家招呼也没有打一声，带着红鸽就走了。

这次上儿子家被媳妇泼了一身潲水后，张家英和向大海知道，以后养红鸽，指望儿子是指望不上了。向大海只有拼命在山坡上不到一亩地里劳作。五十几岁的老汉了，只要听说哪里要小工有钱，哪怕一天只有五块钱，也要拼命去干。为了苦命的孙女，向大海是拼老命了！

还好还有两个姑娘明里暗里在补贴娘家。特别是大姑娘向忠慧。向忠慧是老大，在家性格也要强，偏嫁的老公张先海和弟弟向忠林一样是个老实懦弱的人，张先海早年丧父，由母亲林大梅一把屎一把尿守寡二十年拉扯大。林大梅也是个要强的女人，这要强的婆婆林大梅对上了这个要强的媳妇向忠慧，家里是大吵三天有，小吵更是无以计数。再加上林大梅知道向忠慧弟弟死了媳妇又做了别人家上门女婿，更是瞧不起亲家，也怕自己的媳妇偷偷的补贴娘家，但是自己的儿子又是个不管事的耙耳朵，看家就看的更紧了。

张先海没有向忠林的本家弟兄向忠方那么会哄媳妇和妈，每当媳妇和妈吵架的时候，张先海总是不知所措，要不带着姑娘出门去躲着，要不就低头不做声。这也让向忠慧恨透了丈夫的软弱。晚上夫妻二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向忠慧就狠狠的数落丈夫。向忠慧觉得要整治住这个要强的婆婆，就要先整治住丈夫张先海，要整治住张先海，就拿出女人的法宝，不让张先海近自己的身。

向忠慧和父母的想法一样，一定要让红鸽上学，就算再困难，也要供红鸽读书。这个做姑妈的要强女人，坚信自己的侄女以后一定能成大器，在这个山沟沟里想成大器飞出金凤凰，只有让她读书。自己的女儿比红鸽只大五岁，但是学习就没有红鸽好，读书只比红鸽大了一级。红鸽读书聪明，这也更让向家人坚定的认为红鸽以后是要成大器的。转眼，红鸽和来发小学都毕业了，要上初中了。

在八月底，向忠慧卖了家里正长肉的猪，供红鸽去读初中。向忠慧的婆婆林大梅晚上等向忠慧从娘家回来，开口就问：“卖猪的钱呢？”向忠慧心里有点虚，对婆婆说：“妈呀，这猪是您在家里千瓢水万瓢食喂大的，家里现在有点困难，再加上您孙姑娘不是马上要上学了，学费还差一点，我就把猪先卖了，圈里不是还有两头猪吗？过年年猪也留到在，卖了办年货的也给您留到在。我们肯定是不得亏待您的！”林大梅心里清楚的很，家里在穷，也不至于孙女两三块钱学费拿不出来，向忠慧的侄女马上要上初中了，肯定是她娘家屋里拿不出孙娃子的学费和生活费，这才卖猪贴娘家。这个儿媳妇明里暗里贴娘家贴了好多，可惜儿子从小就懦弱，找了个要强的媳妇儿也一直被媳妇儿管制，有好多个晚上林大梅都听见儿子想要媳妇行夫妻之事，都被媳妇儿恶言恶语赶回去！今天要她林大梅要不把这个媳妇儿收拾了，儿子永远在媳妇儿面前抬不起头。

林大梅是做了大准备的。一条还是崭新的床单撕打好结刮在房梁上，当着儿子媳妇儿面对向忠慧说：“你今天要是不把卖猪的账给家里交代清楚了，我就死在你们夫妻面前，你向忠慧平时明里暗里偷到贴你娘家，我和张先海说是孤儿寡母的，还不是看你娘家人造孽，都不吭声，我们不吭声不是我们不知道，是看你们可怜，你就骑到我们孤儿寡母头上拉屎拉尿是吧？你当我们是傻子是吧？”向忠慧一看这个阵势晓得今天是难得过关了，赶紧把丈夫张先海拉出来：“海娃子，你快点劝劝妈，不就是卖了一头猪这要跟我要死要活的，这叫我在这跟前怎么做人啊，晓得是我们没有虐待妈呀，找不到的还以为我们无义不孝虐待了妈呢！我向忠慧当初看到你张先海穷的裤子都没得穿的嫁给你，在你们家给你们生了个姑娘，你妈不喜欢啦，就这么作践我，做什么都看不顺眼，你出来跟你妈说，你说！这家里家外是哪个在做，猪是你妈喂的，未必是拿天上掉下来的包谷喂大的猪啊？田里的包谷不是我向忠慧风里去雨里来在坡上开荒刨来的啊？这一家四口不是我一点点维系的啊？”林大梅看到媳妇又开始作难儿子，晓得今天不给媳妇儿点厉害怕是收不住她，声音越发是大起来了：“你嫁到我们张家做媳妇儿，就是我们张家的人，你说你生了姑娘我虐待你啊？叫街坊四邻来评个礼，我哪里虐待你了？我是打了你还是骂了你？这家是你当，我给你带娃子任劳任怨，我不像你的婆子妈，到像你的老妈子！这就算了，古话说的好啊，老不死老不死就是撩人嫌。家里还是男人当家撒，你卖猪，可是跟你的男人商量了的？你把你男人当了人的？你每天晚上不跟你男人睡，只怕你是要到哪里去偷人？我看你就是个偷汉子的，不但偷了别人，还把我们张家的猪卖了去贴汉子！你今天不把卖猪的钱给我说清楚，你就给我滚出我们张家的门！”这次向忠慧的婆婆，是定义要向忠慧把卖猪钱贴娘家的事情摊开来说，晓得媳妇不会那么老实承认，所以就故意歪说媳妇偷汉子。想一次把媳妇收拾整治好了，以后也不会为难儿子了。

虽说向忠慧与婆婆林大梅吵架，左邻右舍都不见怪了，但今天林大梅哭着喊着要上吊，还故意喊了好多邻居都过来看，拉的拉劝的劝，人一多林大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向忠慧偷汉子，这彻底激怒了向忠慧，要说卖猪贴娘家让向红鸽去读书还嚷向忠慧觉得有点心虚，但是婆婆这样一骂，骂她偷汉子，这在农村是对女人最大的侮辱。向忠慧一把推开婆婆说：“你就是嫌弃我生了个姑娘撒，姑娘这么大了，也是你们张家的人，只有我不姓张，在你们家是外人，你说我偷汉子，偷你的猪，那该死的不是你，那是我呀！我活了这三四十岁的人了，跟别的男人话说的都没得三四十句，你不要我活你还要不要你的孙女在这世界上活啊，你不给我脸你也想想你的孙娃子是姓张，我到底还是她妈啊！我这偷人的妈只有死了，她才有脸活啊！”这婆媳两个是一边哭一边闹，一边都要抢挂在房梁上的床单带子去上吊。一群人拉拉扯扯好不热闹。没有人注意最应该出来调节这个矛盾的张先海去了哪。

话说这婆媳两人闹到了半夜，看热闹的人都散了个差不多，婆媳俩都累了，只怕这卖猪的钱也说不出个一二三了，林大梅大喊：“海娃子！海娃子！”喊了半天没有点动静的时候，大家才注意这场闹剧的主角不见了，突然大家闻到一种熟悉的、不好的味道！再到房里去一看！张先海喝了一瓶敌敌畏，早就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大家手忙脚乱的把张先海送到镇上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没有回天之力。婆媳两个人傻了眼，林大梅反应过来之后就对着向忠慧大吼到：“你个挨千刀的泼妇，你还我的儿啊！你还我的儿啊！”声音悲悲戚戚，穿过医院的石头墙壁，直通向神农架漆黑的森林。黑夜的森林收到这凄凄惨惨的嚎哭声，却无法传递回来半点回音。

一个寡妇早年丧夫，晚年丧子。这种悲痛无法形容，林大梅一边哭，一边把头狠狠的磕向医院摆放儿子遗体的铁架子病床，身边的亲朋好友拉也拉不住，而向忠慧不哭也不闹，呆呆的座在病床前，任凭婆婆哭闹不止。

向忠慧披麻戴孝的跪在丈夫的灵前，把丈夫的好想了个遍，也在婆婆悲悲戚戚的哭闹声中把丈夫的坏想了个遍。也想起了自己第一个弟媳妇去世的那个晚上。也想了自己嫁给丈夫的头一个晚上，母亲张家英一次又一次的问自己，是不是想好了。寡妇带大的儿子，和婆婆不好过啊！但是在田间地头薅草产生了好感的向忠慧，觉得张先海是那么温和，那么老实，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也是一个温柔的妈教出来的，和婆婆怎么会不好过呢？

向忠慧的思绪飘到了十几年前，那时候农村兴换工薅草，神农架人都生活在大山上，人朝山讨粮食吃，先放火烧荒，烧完了就在山地上种植庄稼，每家每户都在山坡上开大面积的荒地，一到农忙的时候就会三五家相互换工薅草，十几个男男女女在一起，一边劳作，还一边请两位锣鼓先生，一边敲打一边歌唱，好不热闹！那个时候的张先海在男人里面就是与别人不一样，农村里干活的男人，不管年轻的年老的，结婚的未婚的，总是粗话连篇荤段子张口就来，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只要是结了婚的媳妇，一起聊天打趣总是那些无聊的话，仿佛只有说这些大家干活才有动力，甚至唱薅草锣鼓的先生们，也是拿神农架的盘古开天地先唱一气，一气唱完大家都没有了精神，也是再唱一气荤段子，大家不知道又从哪里来的力气，浑身是劲说说笑笑的开始薅草。张先海从来不说荤段子，大家说的时候他也只是羞涩的笑一笑，那个笑容融化了向忠慧的心。向忠慧家住板壁屋，家里穷又是家中老大。一般很少会让未婚的女性出去换工薅草，但是向家里里外外的事情太多了，向忠慧几乎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就这样向忠慧和张先海在一起薅草，一来二去，向忠慧认定了寡妇的儿子张先海，一定非他不嫁！

向忠慧在丈夫灵前跪了一夜，把和丈夫点点滴滴怎么认识，怎么相爱，怎么结婚，怎么和婆婆天天又吵又闹，想了一夜。

无才浪子

神农架韦群 发表于 2014-10-10 11:17
第二天天不亮，张家英又抱来了红鸽。红鸽哭了一夜，王清枝起来开门的时候低声对张家英说：“媳妇儿还没有起 ...

拜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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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忠林在山上接到姐夫服毒的信后，急忙赶着要下山去，媳妇王英抱着刚两岁的儿子迷迷糊糊的问了句：“什么事啊？”向忠林一边哭一边说：“我大姐夫服毒死了，我要下山去看我大姐。”王英迷迷糊糊的吼到：“这么晚了，你姐夫死了你下去他就能活过来啊？你趁早点给我断绝了你妈家的那些事，你在我们王家还有儿子、我和爹妈啊，你姐夫死了你这是去给他披麻戴孝呢？还是去给他抬棺材呢？”向忠林哭着说:“我在这里，我爹妈任何事我都打不到招呼，我姑娘红鸽全靠我姐姐姐夫关照到在养活，这我姐夫死了，你无论怎么拦着我，我也要下去看看的！”王英听罢从沉睡迷糊的状态马上清醒过来：“我说的没错吧！你那个姑娘红鸽就是个丧门星！才克死了你第一个媳妇，要不是我早看出她是个丧门星不让她进我王家的屋，怕今天死的不是你姐夫，死的是我！你不许去，去了把这个丧门星的丧气带回来了，你今天要是敢去，你就别回来！”
向忠林躲在屋角一边哭，王英的骂声更大了：“要哭给我死远些哭，莫为了你那家的死人吵得我们活人不能睡，也别把你家丧门星的丧气给我哭来了！要哭，滚远些哭！”两人越吵声音越大，把王英的父母吵了起来，老人细问了什么事，王英的父亲都觉得自己的女儿太过份了，对女婿说：“这大半夜的也没有车，你是怎么去呢？半夜里碰到什么野兽怎么办呢？你还是明天天亮了再下去吧！”向忠林一边哭一边说：“我打火把下去！”王英又咆哮起来:“我就晓得你打我们王家的主意深啊！还想打我们的火把，你还偷了什么东西准备给你屋里带回去的？都给我交出来，要滚就抹黑给我滚，敢打我们家的火把！”
向忠林说起来性格懦弱，但是倔强起来也九头牛也拉不动，那晚有月亮，月光照在崎岖的山路上，不时还有猫头鹰的号角声，向忠林就着月光，一路连莫带滚，硬是走了好几里山路，从青天袍下到木鱼，赶到了大姐家。
在神农架，这样横死的人晚上打丧鼓，也只能打一夜，第二天，张先海就要上山埋葬了。婆婆发疯的抱住棺木，要和儿子死在一起。向忠慧抱住婆婆说：“妈！海娃子已经死了，我们活人子还是要活的撒！”婆婆一巴掌扇到向忠慧脸上：“要不是儿子娶你这个丧门星，我的儿子也不会喝药死！也不会死的这么惨！儿子死了你这个偷汉子的狗女人如意了，你这个活人子就快活了！老天啊，你快开眼看看这是什么世道啊，你叫我怎么活啊！我不活了，让我跟我的儿一起去死啊！陪我的儿走啊！我可怜的儿子啊！”在灵前的人无不觉得林大梅这个老寡妇可怜。可是这个平时在家中处处与婆婆作对的向忠慧，任由婆婆打骂。
这时张家的老人出来劝林大梅：“我苦命的弟媳妇儿啊，你也别这么闹了，让我们海娃子入土为安吧！”林大梅又是好一阵子哭闹，才出灵，上山。张先海也埋在了后山。
张先海和向忠慧的女儿叫张晓燕。从小就生活在奶奶与妈**争吵中，有个伶牙俐齿的妈妈和奶奶，不但不随母亲也不随奶奶，反而向话语少的父亲，再加上十几岁就丧父，性格变的更加内向了。一家人经受了这样的变故之后，所有的人都以为向忠慧会带着张晓燕回娘家，让乡邻都觉得奇怪的是，张先海去世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向忠慧没有半点要回娘家的意思。
张家英也来接过大女儿，大女儿对妈说：“我和婆婆吵架，那个短命鬼喝药死了，他这一死好！这一大家子都是我的了，他妈年纪轻轻就守寡，把他这个独生儿子拉扯大，没想到我要走他**老路。妈别人劝我你就别劝我了，改嫁不改嫁那是后话，我嫁到他们张家，好歹现在是新社会不讲立什么贞洁牌坊，但我就要养她林大梅的老，就是她再虐待我，再过的不我，我也要把她老人家养老送终，我再走。”张家英抹着眼泪回家了，她知道大女儿是为了红鸽读书卖猪才与婆婆吵架，女婿是因为媳妇儿和婆婆吵架闹上吊才喝药死的。大女儿性格要强，这决定了的事儿就不会改变的。
这年红鸽上初一，红鸽求学的路，注定是一条不平坦的风雨血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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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红鸽和向来发读初中的时候，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期，这个时候的木鱼镇开始慢慢的发生了一些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变化。
1996年，神农架拉开了了第一届高山杜鹃花节的序幕，这意味着这片大山不再只是向国家输送木材，从传统的森工产业向旅游产业转变。这时候向忠方，这个聪明有头脑的农村汉子，从悄然的变化中看到的方向，在木鱼镇开了一家小餐厅。原本向忠方就头脑灵活，对乡里乡亲又忠实，在这十里八乡就有极好的口碑，但是木鱼镇开饭店的，不是公家的馆子，就是从重庆来的外来人，重庆人的手艺好，外来人也吃得苦，开个馆子做生意再辛苦，自然是比在山坡坡上的土地望天收要好的多。而且木鱼坪这个安静的小山坳里，慢慢的外地人越来越多，有一些是听说神农架有野人来找野人的，有一些是来探险旅游的，反正每年夏天，总有自己开车的、乘班车的人到木鱼坪来，不管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来了总是要吃饭睡觉的。向忠方这么想着，就在木鱼杨家店的三岔路口上，用木板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木棚，向家饭店就算是开业了。
让向忠方没有想到的是这饭店的生意是出奇的好，特别是夏天，外地来神农架看稀奇的人一波接一波，不管是穷的富的，出门在外总是要吃饭的。这开在木鱼三岔路口的向家饭店从早到晚就没有断过人。向忠方和媳妇龚珊珊每天都起早贪黑的在饭店里忙碌着。向来发已经上初中了，和向红鸽同班。这山里的中学一个年级也就一个班。红鸽人多的时候不好意思喊来发喊哥哥，但是在这里读书的都是木鱼和附近乡村村里的学生，也都知道他们是叔伯兄妹，而且红鸽是吃来发妈妈奶水长大的，所以这两个孩子走的近，也没有人奇怪。
向红鸽长大了，红鸽和别的孩子不一样除了出生就没了妈，还有她的皮肤特别白。神农架木鱼镇海拔1200米，太阳的紫外线特别强，不管是男人女人脸颊不但被高山的太阳晒的黑黑的，面颊上还有高原特有的两块高原红。红鸽从小就帮爷爷奶奶在地里干活，却怎么也晒不黑，在向来发看来，这就是天生丽质吧。向来发和他爸爸一样聪明，也学了父亲的油嘴滑舌，但聪明总不用在正道上。原本向来发家庭就比较富裕，再加上家里开餐馆，又赶上计划生育，向忠方还是村干部，头一胎是儿子的根据政策不允许生第二胎。所以向忠方和龚珊珊夫妇就没有再要孩子。这唯一的儿子碰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娇气的很，所以向来发读书怕吃苦，早上懒得起早，晚上玩的不睡。这学习老师教多少还多少。两口子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就让向来发在学校混着。
向来发在学校没有人敢取笑红鸽。虽然红鸽长的漂亮，学习又好，但是穿的总是最旧，吃的总是最差的一个。初中就要求学生住读了，每个孩子都要带米带菜。每个星期回去一次，然后统一把米带到食堂，学校食堂的菜是要钱的，几分钱一份。虽然那个时候都不富裕，但是再苦也不能苦孩子，有些家庭不但给孩子给一些钱，也做一些山里特有的豆瓣酱、豆豉、豆腐乳还有榨广椒带到学校给孩子们下饭，稍微讲究点的，还用泡菜、腌菜炒了肉带到学校给孩子们吃。但红鸽家真是穷的连米都没有带的，祖孙三口在家都是吃的田里长的玉米。
向来发知道红鸽家穷带不起米，就总是多带一些给红鸽。红鸽推辞，来发就说：“你奶奶说的叫你吃我们家的米的。”红鸽知道奶奶没有说，奶奶给她带了玉米面的。但是来发坚持，红鸽一再推辞，来发就直接把米交到食堂说是红鸽的。红鸽再去食堂交玉米面，食堂总说已经交过了。
初中住校比向来发在家里苦多了，因为孩子们上学都晚，等来发和红鸽上初中的时候，两人差不多都十三、十四岁了。
向来发家里条件好，从小营养就跟的上，长的像个大孩子。在学校里书不愿意好好读反而像个小霸王，每天早自习要不迟到，要不干脆就不去，因为父亲是村上的干部，家里有比较富裕，又经常请学校的老师们吃饭，所以老师对这个调皮的霸王，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闹的不是太过分。
红鸽读书，总是如有神来助一般的神奇。不但有过目不忘的能力，逻辑思维能力极强，能写会算，无论是文科还是理科只要她读一遍书就全部明白了，上课的时候几乎不再用听老师讲课。尽管家庭贫困的红鸽格外懂事，但是孩子毕竟是孩子，还是有一些贪玩，总觉得老师讲课讲的枯燥无味。这个时候向来发刚刚在学校纠结了一帮不爱读书的小男孩，城里了野人搜寻队，准备等待时机到学校的后山上去搜寻野人。
其实向来发只是去告诉红鸽他打算去山上搜寻神农架野人，早在七十年代，中央就专门搞过神农架野人科考队，那个时候向来发还没有出生，神农架的每个孩子，都是在“野人”的传说和故事中长大，他们是最相信神农架有野人的，可是那个时候却又有一班科学家跑出来说神农架没有野人，在有与无的争论中好不热闹。向来发在家里的餐厅玩的时候，也总能听到那些从外地来的游客，吃饭中谈论，其中有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子，来了好多次，次次来，都说是来找野人的。向来发觉得野人是神农架人的，就算是要找，也要由我们神农架人找出来。向来发因为学习不好，在老师眼里一直是一个令人头疼的调皮孩子。“如果这次找到了野人！”向来发心里洋洋得意的想：“怕是你们这些老师都要向我刮目相看哦！到时候我把野人绑在家里的馆子里，怕是每天到我们家吃饭的人都要挤破头了！”
    当向来发决定在周五逃一天课去后山搜寻野人。对于他最好的朋友红鸽也是不隐瞒的。结果红鸽听完就说了句：“我也要去！”向来发有些为难了，如果红鸽可以加入，他当然是高兴的，但这野人搜寻队里全部都是男孩，带上一个女孩不方便，再说红鸽一向是老师眼里的乖孩子，万一老师知道红鸽逃课跟他们一起去搜寻野人，对红鸽也不好。红鸽笑笑，我有办法。
向红鸽因为学习特别好，家里情况又特殊，学校的老师们都特别关心和喜爱她。她到班主任那说家里有事，要请一天假，班主任问也没有问什么事就同意了。
红鸽洋洋得意的与躲在后山的向来发汇合，一起向茫茫的大山开始这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们的“神农架野人”搜寻之旅。向来发担任总指挥，听老人讲野人总是在大老林里面，所以搜寻的第一步就是爬山，爬到越高越深的山林最好。这些山里的娃娃儿们，绝对都是爬山的好手，一个上午时间，就已经爬到了密林深处。这时候，很多人都在喊着饿了，向来发一队之长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没有带干粮，也没有带水。水的问题好解决，沿途都有清泉，渴了掬一捧清泉就能解渴，这饿了怎么办呢？不过难不倒这群生活在大山里的娃娃们，抬头看看树，四照子树上红彤彤的果子，看到板栗树了拿个木棍，在满是落叶和腐败松软的泥土里拨来拨去，不一会儿一颗颗圆润饱满的板栗就呈现在小伙伴们的眼前。向来发指挥大家摘野果捡板栗，把衣服兜起来不一会儿每个孩子都在密林里捡拾到了一满兜板栗。
大家吃的吃，闹的闹，只有向来发说：“板栗吃生的真没的味，你们这些没的出息的吃的这么欢。”红鸽打趣他：“老林里有你吃的都不错了，那个傻子都晓得熟板栗又香又甜，这深山老林里，怎么把板栗弄熟呢？”向来发说：“这还不简单，我队长是何等聪明的人啊，我带的有火柴，我们抛个大坑，把板栗放进去，然后在上面架一堆火，不是一会就烤熟了吗？”有人说好，有人说不能在林子里烧火，万一着火了就完蛋了，最终这般孩子抵不过烧板栗的诱惑，在向来发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小心翼翼不会着火的誓言下，大家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先抛一个大土坑，把板栗放进去。又填上土，找来好多大石头，围成了一圈，免得火势引燃别的枯柴。正值板栗野果成熟之际，也正是大山里的防火艰巨时期，这一群好吃贪玩的孩子们，玩的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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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在山里耍了好多年的孩子们，忘记了板栗是要割一个小口子才能加热的，小小的新鲜板栗里有大量的水分，遇热会膨胀爆开，当一架或熊熊燃起，小孩子们兴奋的不得了，谁知还没有高兴多久，土里的板栗就“砰砰砰”的爆开了，这小小的板栗爆开的时候发出惊人的力量，直接从火堆中爆出来，孩子们被吓的四散，有点燃的火石被爆出来，引燃了旁边的小枯草。正值神农架秋高气爽时，天气晴好了多日，这深山密林的旷野到处都是一点就着的枯枝乱叶。
孩子们慌乱了，有的人去用脚踩，有的人去用石头砸，只有来发还算不慌不忙，赶紧指挥大家去附近的溪水用帽子接水来浇。
远处的护林员远远的看到老林里冒出了烟，觉得奇怪，附近没有居民，怎么会有烟呢？赶紧带上了救活工具，喊了就近的村民一起去扑火。
等到护林员一行到了的时候，向来发们也刚刚扑灭了危险的大火，每个人脸上都被烟子熏的黑黢黢的，还有人的因为残余浓烟还在咳嗽，护林员看到了心中大怒，大喝一声：“你们这些娃子在搞什么？不晓得这林子里不能放火啊？你们这是犯罪知道吗？”向来发还嘴硬的很：“那条法律说的在树林里点火是犯罪啊，你规定的啊？我们还不是把火扑灭了吗？”这一嘴硬硬是把护林员搞火了，有老百姓认识这是向忠方的儿子，于是说起来，这发发今天不是上学的吗?怎么跑到山上来了？
这一群神农架野人搜寻队的队员们，还有红鸽，不但没有找到野人，还被护林员拉拉扯扯的拉到学校，要老师们好好管教一下！
这下红鸽算是惨了！每个参加了野人搜寻队的孩子们家长都被请到了学校，而红鸽还不是逃学这么简单，是撒谎！虽然向来发在老师面前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班主任还是要所有参加了向来发“神农架野人搜寻队”的成员全部请家长。
班主任对红鸽的姑姑向忠慧绘声绘色的描述红鸽的“恶行”：“我们这么喜欢这个娃子，学习又好，又还是班干部，哪个老师不喜欢她啊？别个哪个娃子来请假请的动啊？就是她说家里有事我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就是想这个娃子懂事，没想到跟到向来发那些混混们一起上山去放火，你现在不好好的管教我们老师是管不好的，别人逃学就逃学吧，她还撒谎！这你回去不好好的管教管教就别给我们送来了！”
红鸽惴惴不安的跟着大姑向忠慧往回走。
向忠慧一路上一言不发，径直带红鸽上山，回爷爷奶奶家，让她跪在了自己母亲的坟前。对着坟墓开口：“你到是会跑，你走的早留个姑娘，你的男人一年后就上门给别人做了女婿。我把你的姑娘当自己的姑娘养，这又轮了一生肖，我也死了男人。为什么你们这死人子都知道，我受了那么多委屈，今天让你姑娘跪在你面前我们三个人说清楚，要是还叫你的姑娘读书，我今天就要在你的坟前好好的教训这个姑娘，免得人说我打没得娘的娃子，要是你心疼娃子，以后这娃子我也不管了！”红鸽被姑姑这个阵势吓的不轻，听到姑姑这么说，赶紧对姑姑说：“大姑姑我错了，你打我吧！”向忠慧问红鸽：“你可还想读书？”红鸽点点头，向忠慧从树上砍了一根大拇指粗的棍子，朝红鸽身上打过去，爷爷奶奶来劝都被红鸽自己说回去了。任凭大姑用木棍在自己身上打出深红的血印子。
晚上，向来发用他背的黑黢黢的布书包，给红鸽背了一袋子副食送到红鸽家。看到红鸽手臂上一条条的血印子，问：“你爷爷打的？”红鸽摇摇头，来发又问：“你奶奶打的？”红鸽又摇头，来发生气的哼了一声：“肯定是你姑姑打的！这个女人，下手可真狠啊！我妈都舍不得动我一根指头，她凭什么打你？”红鸽大声吼回去：“就凭她风里来雨里去，供我上学，把我养大，她就可以打我！”来发被红鸽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又笑起来：“我跟我妈说，让我妈妈供你读书，以后叫我妈养你，等我长大了我养你，你说怎么样？”红鸽白了来发一眼：“我看你就是欠打！叫你妈先把你管好，再去管别人吧！”来发被父母宠的无法无天，无奈在向红鸽面前好像一头小绵羊，他笑了两声，没之声，放下自己省下的糕点回家去了。
那个秋季，除了红鸽和来发的野人搜寻队一起上山差点烧了山以外，木鱼镇开始引导当地农民种植茶叶。向忠慧听说种茶可以致富，一个女人，又开始在山上开荒种茶。红鸽一到周末放假，什么都不做就去帮姑姑种茶。倒是张晓燕一回家拿着书本，仿佛连连咒诅不离口的奶奶，辛苦劳作的妈妈和表妹都不存在一样。
向忠慧的家里，红鸽去不得，一去林大梅不但要说儿子是这姑侄两人害死的，还拿刀出来比划着要砍姑侄两人。向忠慧是习惯了自己这个半疯半癫的婆婆，对红鸽说她只是比划一下，不用怕，一边又给一家人做饭，张晓燕独来独往，一般做什么向忠慧都由着自己的女儿，一是无论怎样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死了爹可怜，二是想让女儿好好读书，怕耽误她学习。只有一件事例外就是吃饭一定要等奶奶上桌才能吃饭，现在的林大梅因为死了儿子，行为已经很不正常了，有时候在山上转到天黑才知道回家，向忠慧无论多累，也要满山把婆婆找回来才允许吃饭的。这让张晓燕心里极其憎恶这个奶奶。
更让张晓燕受不了的是奶奶对母亲的刻薄。每天都要骂，特别是表妹红鸽来了之后。张晓燕不喜欢农田的活路，再加上妈妈每天都要开荒种茶，自己不想去帮忙，但是表妹红鸽只要休息就来帮忙，回家母亲又忙里忙外做饭。张晓燕看在眼里，对奶奶恨在心里。
思想了很久之后，张晓燕终于下了个决心。
那个周末，红鸽依旧来帮姑妈向忠慧种茶，张晓燕在她们姑侄二人回家之前，做好了晚饭，给奶奶盛了一碗，把家里的老鼠药拌在了饭里。当张晓燕抖抖索索的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奶奶看着向忠慧和红鸽回来，又开始她的咒骂声，张晓燕厌烦了这咒骂声！给自己带来了多少羞辱？给母亲带来了多少痛苦？这个老人，早点去死吧！自己活着也痛苦，也让别人痛苦！张晓燕这么想着，可是手却怎么也不听自己的使唤，一碗米饭在自己手里仿佛千斤重，怎么也端不动。
向忠慧回家看到女儿做好了饭，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赶紧准备接过饭碗端上桌的，只见女儿哭着喊了声：“妈别吃！”向忠慧看到女儿有异常，问了句怎么了？女儿一边哭一边说：“那是我给奶奶盛的饭。”向忠慧看到女儿哭了，又仔细看了看饭，灶边还有刚刚丢掉的一包老鼠药的袋子。向忠慧一巴掌向女儿扇了过去，大喝一声：“张晓燕啊，你糊涂啊？你毒死了你奶奶，你心里只怕是过的去啊！”张晓燕跪在妈妈面前说：“妈啊！我是心疼你啊，我不想再看着你受奶奶的折磨了，每天都这么骂，每天都这么咒诅，你怎么受的了啊！”向忠慧抱着女儿，和女儿一起哭了起来。
哭闭，向忠慧擦干了女儿的眼泪，对女儿说：“你奶奶肯定饿了，赶快再盛饭给你奶奶吃，你要记得，她再怎么不是，她是你奶奶，你身上流的是她的血，你以后可别害她了，这是你妈的命，你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只要你以后过的幸福，妈妈再苦再累也值得，懂吗？”张晓燕含这泪点点头，开始端菜，预备吃饭。
这一切向忠慧没有对任何人提起，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但她也看到了自己的女儿是个心狠的人。相比起女儿，侄女红鸽更有情有义。但这向忠慧知道这一切也不能怪女儿，红鸽母亲去世她还是个奶娃儿，父亲走她还在牙牙学语，什么都不懂，而晓燕是看着自己的父亲服毒死的，每天都生活在母亲和奶奶的争吵中，这样环境下的孩子，一想到这里，在被子里的向忠慧自己哭了一场，但又如何呢？孩子只是想逃避，但是做大人的不能逃避，生活还需要继续。
随着时间的推移，转眼到了跨世纪的2000年，向来发家的餐馆，仿佛是有人送钱来一眼，4--10月，每天都汇集了大量要吃饭的游客。向忠方夫妇发现，这些外地人无论找他们收多少钱，他们都觉得便宜，每每还要问有没有地方住宿。向忠方看到因为木鱼镇可以住宿的地方特别少，到了五一十一，甚至连医院的病床都可以卖到100元钱。和媳妇商量了好一阵子之后，他决定用自己家的宅基地盖一个接待游客的小型宾馆，这样游客来不但可以经营餐饮，还可以接待住宿。
这一年，刚好是向红鸽和向来发初中毕业的日子，木鱼镇没有高中，必须要到神农架的政府所在地松柏去上学，而向来发中考只靠了一百多分，连高中的一个台阶都够不上。
来发知道红鸽要去松柏上学，哭着闹着也要去松柏读高中。向忠方托了好多熟人，才知道向来发想上高中，唯一的办法就是再读一个初三。要不就去松柏上职高。来发选择了复读一个初三，因为中学和向红鸽的高中是在一起的。
为了挣学费和生活费，红鸽每天在姑姑的茶园里采茶，表姐张晓燕已经初中毕业考上了师专，姑姑为了供两个孩子上学，还要抚养婆婆，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几亩田地、茶园里劳作。16岁的红鸽也成了一个壮年劳力，暑假没有一天闲的茶园两周采一次，采一次要三天才能把几亩茶园采完，早上邀约婶婶婆婆们去茶园采茶，收工的时候称种，晚上还要连夜把茶叶送到茶厂排队去制成干茶。不采茶的日子，红鸽就和姑姑一起在街上向游客推销茶叶。
红鸽从无怨言，张晓燕在妈妈说的不耐烦的时候才会去茶园采一下茶叶，至于上街卖茶这样的事情，她是不会去“丢这个脸的”。甚至还要跟母亲顶嘴：“为什么奶奶可以不用干活吃干饭？”。红鸽不敢有任何怨言，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姑姑的孩子，甚至是姑姑的累赘。虽然姑姑从来没有提起过，但是从林大梅每日看到她的咒骂里，她总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姑爹，又让姑妈这么操劳的养活自己，供自己读书。红鸽甚至觉得自己生来就是来还债的。
来发看着红鸽这么操劳，对母亲说餐厅里如果要茶叶，一定要买红鸽的。向来发的母亲龚珊珊说：“不行，我们买红花的茶，红花的茶30元一斤，木鱼的茶40元一斤，餐厅里喝不起那么好的茶！”来发生气，大闹：“不就是10块钱的事吗?你们怎么这么小气啊，你没有看到红鸽卖点茶叶子那么辛苦，人家喊你一声大妈你帮下忙会死啊？”龚珊珊从来没有对儿子发这么大脾气的，一巴掌扇了过去，一边扇一边骂：“都是吃一个妈奶长大的，怎么就这么大区别，你看人家红鸽，从小都在给姑妈帮忙，十六七岁的娃子，下地，采茶，通宵守着做茶叶子，你呢？每天游手好闲，要求还这么多，要是早几年不是盖房子的时候老娘我都依你了，现在家里还在盖房子屋里还有贷款，别说10块钱，一分钱老娘都看在眼你，你今年才17岁啊，你都敢咒我死，等你长大了娶了媳妇还得了啊？”向来发游手好闲，但也和爸爸一样圆滑，看着妈真的发了脾气，也顾不得老娘才扇了他一耳光，对妈说：“你这么喜欢红鸽，要不我娶红鸽回来给你做媳妇儿撒，你总要有点投资撒，你们盖房子起宾馆，那不都是投资啊，有什么投资不比投资在你儿媳妇儿身上划算啊？”龚珊珊听了儿子这么一说，又扑哧一笑，平时看着儿子与红鸽在一起也不是没有这么想法，也开过玩笑，只是觉得孩子们都还小，没想到来发真有这个想法，心里乐开了花，要是找了这个个能干儿媳妇，龚珊珊也没有白喂红鸽一年的奶啊！但心里这么想着，还是戳着儿子脑门说：“就你这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败家子！还想娶红鸽做媳妇儿！太太都给红鸽算了命的，她是要嫁给县长当太太的，你还不好身读书，有点出息，人家红鸽会看上你？你没有看到她比你小半岁，都在自己挣自己的学费，你呢？你在干什么？还在屋里跟你妈吵架扯皮！这次你撵红鸽撵到松柏去了，为了把你转到松柏去读书你爸爸没有少求你，你不好身给我读书你仔细我扒你的皮！”

午后之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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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无敌

神农架韦群 发表于 2014-10-11 08:57
这些在山里耍了好多年的孩子们，忘记了板栗是要割一个小口子才能加热的，小小的新鲜板栗里有大量的水分，遇 ...

拜读学习，作为出道不久的写手来说，还是不错的啊，顶一个

神农架韦群

要向大家多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