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公亭后叙

赵林也夫 · 发表于湖北省咸宁市 2014-10-10 16: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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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清公亭后叙
也夫

      太清公亭位于政府大楼之南人民公园内，坐北朝南，四角八柱，飞檐画壁，处于公园内一片郁郁青草、一处小桥流水之中。清风阵阵，清荷飘香；花草妩媚，姹紫嫣红。亭南上有“太清公亭”四字，刻有对联：一湾清水通楚北，万古芳名在嘉南。亭北刻有对联：亭风吹榭雨，水月照溪桥，横批为：南嘉聚秀。常有游客到此，把酒临风，坐卧清亭，常怀故人，论道古今。
      太清公即明代谏官、民官、清官李沂，其人其事在太清故里妇孺皆知。
      李沂，字景鲁，自号太清，生于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万历十四年（1586）成进士并授庶吉士，皇帝十分欣赏其才气，十六年（1588）冬晋为吏科给事中，官拜“七品”。
      明代给事中分设吏、户、礼、兵、刑、工六科，称六科给事中，也即言官。明代设置给事中，驳正百司所上奏章，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以其卑微之职，上规皇帝，下制大僚，以区区七品斡旋于九重之上。言官以谏为职，对皇帝的行为有阙必规，有违必谏；对权臣有误必纠，有奸必劾。但他们的规劝和弹劾是否凑效完全取决于皇帝本人的意向。
      太清入朝，正值万历皇帝明神宗朱翊钧时代。
      朱翊钧是明代的第十三任皇帝，年号万历，在位时间最长达四十八年。他即位时才十岁，改元“万历”，死后庙号神宗。神宗的生母李太后对小皇帝管得很严，加上有著名政治家张居正辅政，所以万历初年国家的政治形势还算不错。张居正整顿吏治，整饬边防，整顿赋役制度，兴修水利，清丈田地，使当时官吏的风纪有所改变，社会比较安定，国库收入增加。但万历十年，张居正不幸病逝，二十岁的朱翊钧觉得从此没有人约束得了他，便大肆奢华，纵情享乐，长期不理朝政，并且清算张居正。张居正苦心积蓄的太仓银两被他挥霍殆尽，进而到处搜括民财。明代后期，工商业本来有一定的发展，神宗不但不积极支持，反而派遣大批官宦充任矿监、税监，分往备地开矿征税。成为明代一大恶政。《明史》上说，皇帝爱财莫如神宗。结果导致了湖广、临清、苏州等地人民展开激烈的反矿监、税监使的斗争。当时朝中诸臣结党营私，争权夺利，斗争更为激化，国家政治非常混乱。太清就是在这种社会背景下入朝为官的。
      出仕得志，而立之年进入朝廷成为朝廷官员并得到皇帝封赏，可见其才气过人！如此重用，理应终身报答皇恩浩荡，自是前程无限，仕途通达。
      但太清生性秉直，刚正不阿，忠于职守，刚上任不几日，即上疏弹劾贪官张鲸，并指向皇帝受张鲸贿赂而不治张鲸之罪，“亏损圣德”。
      那张鲸乃神宗皇帝亲近太监，此人心机颇深，曾为神宗斥逐异己，扳倒了权势熏天的冯保，阻止了张居正改革。因此深得神宗庇护，掌管内府供用库，藉此我行我素，招权纳贿，劣迹斑斑，引起众多文武官员交相弹劾，多被皇帝予以安慰挽留，并处罚弹劾的言官出气。多有言官为此解职罢官甚至性命难保。
      明知如此，身陷虎狼之境，退可海阔天空，进则朝夕难保。唯太清忠君为国，因无私便无畏，仍然继往上疏，直言相谏：“张鲸倚仗恩宠，欺天坏法，胆大心雄，从未有科道，诸臣所奏八罪，一一有据，招讨法司，必以严究。”“以一阉臣之故，而坏神明之治，坏朝廷之体，天下谓何，后世谓何，忠臣烈士，日夜仰天拊心，必欲殄灭此贼而后己也。臣职在谏垣，君侧有恶，不为扫除，皆臣之罪，故敢直言无讳，伏惟神明裁察幸甚。”
      太清在上疏中引言：“前数日流传鲸广献金宝，多方请乞，皇上犹豫，未忍决断。中外臣民初闻不信，以皇上富有四海，岂少金宝；明并日月，岂堕奸诈，威如雷霆，岂殉请乞！”直指皇上不惩处张鲸，是因为接受了张鲸的贿赂之故。
      太清敢冒天下君臣之大不韪，自然已舍身除外。想芸芸众禄，舍其有谁！
      皇帝忍无可忍，怒斥李太清“置贪吏不言，而独谓朕贪，谤诬君父，罪不可宥！”并借口李太清是张居正湖北同乡暨同党，下令将其下狱究问，廷杖六十，削藉归里，永废不用。
      在朝廷内，廷杖之刑，只有盗贼及大逆不道之罪才杖打进狱，居然将此刑用到言官李太清身上！当下举朝震动，朝内文武奋书上奏，鼎力相救，而无济于事。
      不仅如此，为避免他人再为李太清庇护，皇上特命与张鲸过往甚密的司法太监监督廷杖，意欲置于死地。而太清面无惧色，被杖血肉淋漓。杖即苦杖，血肉连被，甚不忍赌。是时，天下无人不知，为太清之刚正而涕泪！
      太清一心忠君，忠于社稷，心怀尽职之信念，忘我批鳞，致使自身血溅龙庭，身家不保。
      自古英雄出疆场，君不知，皇宫贵族多庸人，淹没多少英雄！
      太清归里，无怨无悔。“公安三袁”（明代晚期著名三兄弟文学家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专程到太清故里探视，太清赋诗一首《廷杖归里》回赠到：
      皇恩浩荡赐生还，官阙依然梦想间。
      自信愚臣非卖直，宁知天子不开颜。
      请将共庆云龙会，傲骨空随海鹤闲。
      但愿故人同努力，何妨倚季老窗山。
      太清冒死弹劾权奸却被受此蒙难，众人不满之情溢于言表，敢怒不敢言。皇帝唯恐众怒，奈何之下，即拿张鲸问罪。张鲸顿时失宠，不久便退废林下，万历十七年（1589）被驱逐出京，遣戍江南，最后充军而死。皇帝仍念太清忠君为民，授其河阳都察院，而太清再不出仕。
      谏官规谏，遏制了皇帝为所欲为，尽管弹劾奸臣收效甚微，但毕竟起到了震慑作用。特别是当民生疾苦、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时，能做到为民请命，致使百姓不忘。
      在古代，主持民政、为民请命的官吏叫民官，与军官对称。李太清就是一位民官。
      太清在朝时，常回家乡，四方乡亲每每前来诉苦：“县衙加重粮赋，不收谷只收米，连半截米都不收。”太清智斗官衙仍为当地百姓减负免税。一日，知县前来拜望太清，太清叫人做金银粑，就是一半米粑一半糠粑，一白一黄，即金银粑。对知县说：“知县治民有方，家乡人都吃上了‘金银粑’！今日我们同餐分食，与民同乐！”太清把金银粑一掰两块，自己吃米粑，叫知县吃糠粑，噎得知县直翻眼珠。太清问道：“这糠粑的味道怎么样？比你征收的官米好吃不？”那知县立马明白太清的用意，忙说：“李大人，本知县再不敢征收粮米了！”
      在朝时，太清得罪了当朝权臣，曾受诬告贪赃枉法，皇帝曾反叽说：“都说你是清官，你家境如何？”李太清答道：“吾家八十人砍柴，七十人烧火，两只盐船跑水，吃水半边江，屋有千柱落脚，家有万盏灯火。”皇帝听言，信为贪官，欲将治罪杀头，便派差使到李太清家乡调查。两位差使到嘉鱼一打听，便连夜回京，禀告皇上：“李太清所言全是谎话，其家甚穷。”皇帝不解其意，欲治其欺君之罪。太清这才解释：“吾家八十岁老爹砍柴，七十岁老母烧火，两只鸭子河里养，靠它下蛋换油盐，吃水用的是破缸，房子筑墙用的是芦竹，茅屋漏洞百出，昼可观天上亮光，夜可见天上星火。岂不是千柱落脚、万盏明灯？”皇帝听罢，哭笑不得，连声说：“李太清啊李太清，你真是太清！”
      天下人始得“太清”二字之义，方知太清其人，顾其名而思其义。太清者，天空、天道也。古云“太清，元气之清者也。”“圣人之道之在天下，犹日月之悬于太清也。”
      太清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为官之道者，惟太清也！
      太清归里十八年，未尝存草。万历三十四年（1606）病逝，葬于县郊五里牌萧村孔家河南侧，明光宗即位，特赠其光禄少卿。后人为其墓碑刻有挽联：一湾清水通楚北，万古芳名在嘉南。因其古墓已毁，县人民政府在城区人民公园内专为其修建纪念亭“太清公亭”，以志永为太平，风清气正。是为太清公亭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