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章小说——屋角的天空（035）

天下大平

第035章

过了十多天，柳玉叶已经大好了，此时她也明白高欢说的爷爷的脾气古怪是啷个一回事了，因为爷爷总是当着她的面对高欢说着，你媳妇怎么样怎么样的。柳玉叶已经从高欢嘴里知道了这个特殊家庭的一些情况，听到爷爷说的话她也不好怎么着，对这个家庭又是敬佩又是同情，但是如果把自己与高欢联系在一起，她还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她有老公，还有儿子，虽然儿子可能一时找不到，但她的老公还在，她不能背弃老公。

她一直住在高欢的房中，没事时她也帮着打扫打扫。高欢的房很简单，一张床两个床头柜，一桌一椅，还有一个书柜，上面的几层隔子放了许多书，下面放衣服，因为高欢总是从里面拿衣服，还有就是往里面放衣服，房间的角落还有一只马桶，余外就没有了。

柳玉叶看那柜子里的书多半都是关于战争的，她心说男孩子都这样，喜欢战争方面的书藉。她想起程浩然的书柜，那里面也有许多关于战争的书藉。

偶尔抽出一本两本来看时，高欢见了便笑着问道：“你也喜欢看书？”

柳玉叶点点头。

又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书？”

柳玉叶答道：“文学。哲学。还有社会科学。”

高欢一听有点儿懵了，搔搔头皮说：“看不出呀，你读高中了么？”

柳玉叶想了一想说：“没有，我初中毕业就没读书了，只是家里有藏书喜欢看便看了一些。”

“哦，”高欢说，“我是高中毕业的。”语气里显然有一种自豪感。

柳玉叶显出很崇拜的样子：“高中毕业？少见呵，放在过去起码算是秀才了。”

“也算是吧。”高欢似乎觉得自己有了一点骄傲的资本，兴奋地说，“我这里有许多书，你要是喜欢看尽管看好了，有不懂的地方问我就是。”

柳玉叶心里暗笑，却也一本正经地说：“是，我会向你请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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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柳玉叶正坐在房里看书，忽然高欢跑了进来，故作神秘地说：“你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柳玉叶抬起来看着他满头大汗的，便伸出手去帮他擦汗，一边却问：“什么好东西这样兴奋？”
高欢从背后掏出一捧花来说：“送给你！”
“花！好漂亮的花！”柳玉叶终归是个女人，看见那么漂亮的花自然忍不住的兴奋，“你从哪里采的？”
“当然是山上了。”高欢说，“后山上的花多得很，各种各样的都有。”
柳玉叶看着那一捧各色的花儿，心里有些感动，再看看高欢，激动得像个小孩子，不觉又多看了一眼，看到他身上衣服有一处划破了便说：“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缝一下。”
高欢红了脸说：“不用，我给你找个瓶子把花插上吧。”
说着出房去找来了一个大药瓶灌了些清水将花插上了，房间里慢慢地有了一些花香了。
柳玉叶看着那花出神，高欢却看着她出神。
好半天，柳玉叶回过神来，猛然看到高欢在看她，心有所触，于是笑问：“高欢，你爷爷总让你找媳妇，你怎么不找呢？”语气里象个大姐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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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欢见问，脸红了，搔搔头皮说：“还早着呢，我不想恁么早就结婚。”
“那你谈朋友了吗？”
“谈朋友？什么是谈朋友？”
柳玉叶笑了起来，解释说：“谈朋友就是找对象。”
高欢不好意思地说：“原来是找对象呀，我们这里都不兴自己找的，都是媒婆来说媒的，哪家有姑娘要出嫁，哪家小子要娶媳妇，媒婆心里都有一本帐，她们像是月老似的管着这一块方园几百里地男女的婚姻呢。”
“你认识几个媒婆？”柳玉叶一听，心里忽然想到一事，“有一个叫何三姑的媒婆你认识吗？”
高欢说：“认识呀，这个媒婆可会说了，怎么？你认识她？你啷个会认识她呢？”
柳玉叶心里估量着要不要说出那何三姑的事，想了一想，还是不说罢，说了又能如何呢？
于是淡淡地说：“听鲁建国说过。”
“哦，鲁建国肯定是跟你说何三姑跟他做媒的事。”高欢笑说，“说起来鲁建国跟我们还是亲戚哩。”
柳玉叶更奇了：“什么？你与鲁建国是亲戚？”
“是呀，他娘是我姑姑。”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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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叶心里想到原来救我的竟是他们一家子。只是不知那个王老实与他们有没有亲戚关系？要是有的话那就更奇更绝了。
想到此处，柳玉叶问：“你认识一个叫王老实的人吗？”
“认识呀，白沙洲的。”
“那你与他是亲戚吗？”
高欢看着她，摇摇头说：“不是。”
柳玉叶心里有些失望，但又想即使他们不是亲戚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的心都是一样的善良，他们于我都有救命之恩，于我来说都是恩人。
高欢问：“你问这些人，有什么事吗？”
柳玉叶觉得也没有再瞒他的必要了，于是将怎么样被王老实母子救了，怎么样在鲁建国家里借宿，怎么样坐车回鄂东路遇何三姑的经过详细说了。
听到柳玉叶被何三姑推下悬崖，高欢气得暴跳如雷：“这个老不死的，教她碰上我打她个半死！”
柳玉叶劝道：“算了吧，如果不是她，我与你也无缘相识的嘛。”
“对，对！”高欢笑说，“只是这口恶气我总得替你出了。不然，我还怎么混？”
柳玉叶说：“出气是可以的，只是不要将祸惹大了。”
高欢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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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闲聊一回，柳玉叶看着柜子里的书，想到这个男孩子也算是个有志气的，心里面便想着要帮帮他，于是问：“你有什么打算没有？看我能帮到你不？”
高欢说：“暂时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对新四军有点儿兴趣，想了解了解，只是不知从哪里搞起？”
对于过去的那些战争，不管是土地战争、抗日战争还是解放战争，柳玉叶兴趣全无，她比较喜欢的只是唐诗宋词秦汉文章等。
见她沉默，高欢接着说：“没事，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说了你也搞不懂的。”
他硬是将她看成是初中毕业生了。
柳玉叶笑了笑，不置一辩，心里却想：我能帮他什么呢？但我是一定要帮助他的。
忽然又想到鲁建国，鲁建国也是个有出息的男人，他正在搞的那个黄瓜育种就是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她在心里将这两个男人作比较，忽然想到，怎么有出息的男人在女人的事情上都不是那么上心呢？
高欢看着她手里的书问：“你在看什么书呢？”
柳玉叶摊开书说：“唐诗新解。”
念起正在看的一首诗：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并解释说，“唐诗里我最喜欢王昌龄的这一首了。”
高欢说：“我也很喜欢，有苍凉慷慨悲壮之色，我觉得男人就应当有保家卫国马革裹尸的气魄。”
柳玉叶说：“你应当去当兵呵？”
高欢说：“那年去验兵了，体检都过了，最后没去成。”
柳玉叶叹息说：“可惜了，中国少了一位马革裹尸的将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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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欢充满豪气地说：“那也不是，我觉得男人无论在哪里都会有用武之地的，我相信我这一生不会白活的，我会做一番事业的。”
柳玉叶鼓励说：“好好好！我支持你。”想了一想又说，“高欢，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高欢见她说得郑重其事的，忙问什么事？
柳玉叶说：“我虽然落难流浪在皖南，承蒙你们搭救，儿子虽然失踪了，但我家里还有老公，我还是要回到鄂东去的，而你将来也是要找媳妇的，如果爷爷这么叫对我没有什么，对你将来找媳妇就会有影响，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我和你结拜为干姐弟，我比你大一岁，你喊我姐姐；你比我小一岁，我喊你弟弟，就算我以后回鄂东去了，虽然我们隔了千山万水，但我们仍旧可以书信来往。你看如何？”
高欢笑说：“我当然是求之不得的，我正想有个知心的姐姐哩。既然上天安排我们相遇，如果我们放弃这份情意那是对上天不敬。我看行。”
柳玉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高欢将柳玉叶的意思对爷爷说了。
爷爷说：“啷个媳妇变成了姐姐呢？”
高欢说：“人家有老公，有儿子，只是因为遭灾了才漂到皖南来的，我们不能趁人之危呀，再说，这女的生过娃儿，你总不能叫我找一个二婚女的吧？”
爷爷说：“那随便你了，只是你要尽快找个媳妇回来续高家香火呵。”
高欢笑说：“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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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叫过柳玉叶拜见了爷爷，又拜见了父亲，算是正式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了。柳玉叶也跟着高欢叫爷爷，叫父亲，声音多甜的，爷爷喜欢，父亲也没什么可说的。
柳玉叶想着儿子，又想着距学校收假的时间还有很长，索性在高家住了下来，一来帮着三个男人做些家务，二来趁机打听儿子的下落。
高家多了一个女人，左邻右舍来串门的便多了起来。
最先来到的就是隔壁三娘。三娘的男人也姓高，与高福是同姓兄弟，因为排行第三，所以习惯上称她男人叫三爹，称她为三娘。三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显然比高福要小，进门就喊八哥，高福也不理她，又去喊高寿九爷。
九爷笑问：“你来了，有事？”
三娘东张西望，看到坐在高欢房里正看书的柳玉叶，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打量了一番，又蹑手蹑脚地溜出来，低声在九爷耳边问：“这个女子就是高欢拣回来的？”
九爷说是。
三娘翘起大拇指称赞道：“好个俊俏女子，我看这方园百十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九爷说那是。
三娘问：“这样的姑娘高欢看不中？”
“不是姑娘，”九爷更正说，“是女人。”
三娘笑说：“我看她比姑娘还嫩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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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瞅那屋里，柳玉叶依然在埋头看书，并没有理会他们的说话。
三娘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高欢要是看不中，我这里有一门好亲可以给这个女子做个媒，人家可是不在乎这女子是二婚的。九爷，你看如何？”
九爷说：“想得出！这女子已经喊我爷爷了，就是我的孙女了，我不能把她往火坑里推吧？你晓得人家的男人是干什么的？说出来吓死你！”
三娘颤声问：“是干什么的？”
“警察！”九爷说出这两个字时显得很威风，仿佛自己就是警察似的。
“啊？”三娘很明显地惊叫了一声，“那就没得戏了。”
“不过，”三娘仍旧不死心地说，“她真的说要回去吗？”
“不回去难道住在这里呀？人家可是有正经工作的，在中学里当先生哩。”
“可惜了，可惜了。”三娘顿足长叹。
九爷奇怪地问：“这是一件不与你相干的事，你有什么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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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这事儿一说管成，连谢媒钱也收了，这下好了，只能退回给人家了。”
“呵呵，你也不先来打听打听，一厢情愿地就收了人家的谢媒钱，真是想找钱想得发了疯了。”
“我倒不是为着这几个谢媒钱，我也想着这也是好事，人家来求我说，我不能不来嘛。人家可是好心好意地求我的，说了许多的好话，还说不管这女子是头婚还是二婚都不在乎，人家男方可是头婚哦。”
“哪家没眼色的喊你来的嘛？”
“这事儿成不了就不用问了，说出去也不好听，叫女方给回绝了，不说也罢。”
见三娘不愿说，九爷也只能作罢。
三娘坐了一回，把那柳玉叶看了几十遍，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三娘前脚一走，五婶后脚走了进来，先是神神秘秘地对着柳玉叶一笑，后在九爷跟前低声说：“九爷，大喜了。”
九爷问：“喜从何来？你莫不是也来跟这女子做媒的？”
五婶一愣：“我还没说，你啷个晓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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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爷笑说：“你那点小心思瞒得过别人可是瞒不过我的，快说，哪一家？”
五婶低声说：“就是方垸的。”
“方垸的？”
“是撒，方垸的方世玉呀。”
“方世玉？”
“九爷没听说过？”
“我啷个没听说呢？就是苗赛花那傻儿子不是？人家那男娃儿不过十八九岁，啷个也找来说亲了？”
五婶低声道：“还不是听说高欢拣了个好女人，高欢不要，这不，都来抢来了。”
九爷说：“这年龄上也不相配呀，这女子比方世玉可是大了好几岁哩。”
五婶低声道：“就是嘛，人家男方不嫌女方年纪大，已经够看得起她了，她还能挑个什么样更好的不成？”
九爷笑说：“年纪小就有本钱娶她吗？我跟你说，你去回复方家，让他不要作这个打算，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屁！”
五婶仍旧低声说：“九爷，你不肯就算了，不要损人家嘛，俗话说得好，一家有女百家求。何况这是你拣来的，也不是家养的，何必说得那么难听呢？”
九爷跳起来说：“滚！”
五婶见势头不对，只得闭了嘴，悻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