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昌盛想,金昌禄的儿子能不能当村长呢?她在心里琢磨了好久,始终拿不定主意,他决定让他的婆娘给参谋参谋。他倒不是认为那粗得如猪肠子一样,提起来是一根,倒出来是一大堆的女人有什么先见之明,问别人去,现在哪个老百姓还对他这个书记还说掏心窝子的话? 金昌盛的婆娘高大厚实的身板,一走路屁股上的两块大肥肉就跟着上下搓动。当初媒婆来跟她做介绍 的时候,他恨不得掴那个臭女人一耳光,这个臭媒婆太不靠谱了,她牵线搭桥,都是把一些漂亮的男子,介绍给那些丑陋的女子,并且亲自把他们送入到她们的“魔掌”里,教唆她们怎样去“残害”他们,她才罢手。金昌盛可不想让臭媒婆如愿以偿,况且臭媒婆介绍的那个姑娘脸蛋丑陋都不说,最可恨的是她身上有一股狐臭是远近闻名,要是娶了她,她身上总是散发出的一股狐臭气熏都要把他熏死的!看着自己身为干部的身份,只好委婉地拒绝:“我现在还没有时间考虑婚姻大事,过几年再说吧。”
金昌盛的老娘却不这样想,高兴得像抱了个金马驹,对媒婆说:“这姑娘我瞧得起,人一代一代的活着,还不都是为了下一辈人?这样的女人天生的生娃娃裤裆利索,生不出好娃娃才怪呢!” 金昌盛喜欢个子小巧丰满的女人,一个女人长得高高大大,威风凛凛的跟男人有多少区别?金昌盛和老娘讲了不能娶那姑娘的多条理由,但每条理由在他老娘眼里都不是理由,老娘说:“娶婆娘不是用来好看的,是来给你生娃娃延续香火支撑门面的,长得标致的婆娘顶个屁用,肩挑不起二两,手提不起半斤,你看村西狗蛋家的婆娘,细眉细眼细身板,生个娃娃出来都要费好大的劲儿,鬼哭狼嚎的,害得一家人都为她担心!”金昌盛终究没有说服他的老娘,他心里是极不愿意甚至是厌恶这桩婚姻的。但他是个孝子,不想惹老娘伤心,婚姻大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了。娶女人过门后,他再怎么过硬,也是个大男人呀,虫虫蚂蚁都会发情,猫儿叫春苍蝇爬背,狗离不了臭茅厕,人憋急了总要进去发泄一下。他们在一张床上滚了几十年,男女之事恐怕也是避免不了的了,也顺了他老娘的心意,婆娘果真利利索索地为他生育了四个子女。 金昌盛的婆娘正在厨房扎着头理菜,那一头烫过的头发像一把枯稻草蓬住了她的脸,婆娘身上的狐臭气对于他的嗅觉应该说已经习惯或者是麻木了,他每次看见婆娘时总是习惯性的要皱皱眉头,他尽量把语气放得很平缓的问:“娃他妈,你说让金昌禄的小子当村长他拿不拿得起?” 他婆娘稍微楞了一下,男人还从未这样和他说过话,她抬起头,仍然和平常一样,鼓着眼睛撇着嘴角说:“他呀,有一把骚筋,有一根贱骨头,跟他那死鬼老子一样,两姑嫂比蚌壳——都是一样的逼!” 金昌盛横了婆娘一眼,又习惯性的皱皱眉头说:“只要是人,都长着那样一幅心眼,毛主席都说:“‘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呢!” 金昌盛去找金柱儿的时候,他们母子俩正在吃饭,,见书记来了,便客气地邀请他也吃一点儿。金昌盛本来在家已经吃过饭了,可他朝桌上一看,那正是世界上最难得的美味佳肴啊,那雪白的米饭闷出的焦黄色的锅巴,绿豆粥做的稀稠合适,新炒的菠菜、小白菜闪着亮光光的油花,比在地里长着还新鲜。还有那盘更诱人的阴干腌鱼,黄中透暗紫的肉体叫人舌根子出水。他的大嗓核子上下滚动一下,就不客气地上了桌,一是馋了,二是说明他和他们不见外,就像自家人一样。 金昌盛海吃一顿,心想,老子命大,却没口福,那骚臭婆娘做的菜不是太咸就是太淡。他每次上桌吃饭的时候,看着婆娘端出来的菜,一下子食欲全无,金昌盛在家里吃的每一餐饭几乎都是皱着眉头吃完的。金昌禄真是他妈的短命鬼,有一个能烧火做饭的婆娘,却死了,再好的饭菜,他却无福享用,唉!他抹了一下嘴,打个饱嗝说:“弟妹呀,自古以来‘举贤不避亲’,我想提拔柱儿当村长咧!” 金昌盛的声音很轻,但却像响鞭一样在柱儿的心里炸开了花,又像一把飞刀一样钉在了金昌禄婆娘的心窝窝里。她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渗进脸上的肉坑坑里,呜呜咽咽地说:“他大伯,千万别让柱儿当村长,千万别让他触这霉头!” 金昌盛愣住了,没想到这婆娘把事情往坏处想,他看看金柱儿,那小子倒是一脸坦然,没有一点不乐意的样子,柱儿见金昌盛朝他看,就劝他母亲说:“姆妈,你别担心,哪有年年腊月三十都有死人的事?儿子一定会好好当村长的!” 当妈的见儿子有当村长的意思,也不再多说。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叹了口气说:“罢罢罢罢!生死富贵有命,要怎么着也抓不紧门框,我只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等你娶了媳妇,有了娃儿,到时候我就安心地去阴曹地府找你老子,我要亲口问他,为了一个骚女人,连命都不要,早早地撇下我们娘俩,就那么安心?”说完,用衣袖擦着泪,收拾锅碗去了。 金昌盛也正儿八经地发话了,他说:“柱儿,伯伯我比你年纪大,过的桥要比你走的路多。不管做什么官,只要不贪财,不好色,就是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也不要紧!”他顿了顿又说:“最最要紧的是不要想女人,特别是那些生性浪荡而又标志的女人,她们就像冬天里的里的炉火,不停地用温暖和热情诱惑你,而结果是把你弄得越来越没有力气。” 金柱儿一听他说的这些话,“嗬嗬”地笑起来说:“大伯呀,你是想让我当了村长就做和尚呀?我还没结婚呢,怎么能不想女人?” 金昌盛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走了题,便改口说:“马上要开始搞提留征收了,村里有几个拒缴款的刺头你想想办法对付他们!” 金柱儿胸有成竹地说:“大伯你放心,我会有办法搞定他们的!” 金昌盛的心总算松了口气,他满意地点点头,反剪着手,踱着方步走了。 常言道:遇虎舍羊,见鸡丢米。金柱儿一走马上任,便把村里的几个“癞皮狗”请到了家里,他妈妈做了满桌的拿手好菜,金柱儿用好酒殷勤的款待,等到他们一个个脸上都喝成了鸡冠子,金柱儿就说:“几位哥们能到家里来,就是瞧得起我这个弟兄。常言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一道篱笆三个桩。我金柱儿能做村长是沾了哥们的光,今后要有事还要靠哥儿们抬桩,给我这个兄弟出主意。” 几个“癞皮狗”见金柱儿当了村长还照样瞧得起他们,一个个拍胸量掌说出的话比对他们的女人还要动情:“村长你放心,哥儿们就是有天大的难处,也要解下裤腰带上的钱给你来抬桩!” 村里几个“癞皮狗”都被金柱儿摆平了,乖乖地交了款。其他老百姓自然是二话不说了,种田完粮,买卖当行嘛,不交钱以后终究还是免不了的,放在家里也是晒不化的。况且背上个“差款户”的名声不好听,还被村人瞧不起。 金星村的名声又在全镇红起来了,在全镇搞提留征收得了个“头名状元”。镇委书记亲自接见了金昌盛和金柱儿,并拍着金柱儿的肩膀说:“小伙子,你很年轻,好好干!广阔天地里大有作为嘛!”镇委书记很抱歉地说上面来了几位领导,要汇报工作,不能和他们一起共进晚餐,便特意给他们在“云儿归”酒楼订了一桌便餐慰劳二位功臣。金昌盛受宠若惊,连连推辞,镇委书记说:“你们可不能饿着肚子回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呀!身体不佳怎么克己奉公?” “云儿归”酒楼坐落在镇上的繁华地段,在镇上算得上是够水准的,里边的设施也比较豪华。他们刚一坐定,就有服务小姐热情地问:“二位是书记的客人吧?” 金柱儿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说:“当然是了!” 热腾腾的酒和菜很快就端上来了,两位服务员闪着腰肢走拢来笑嘻嘻地说:“二位要不要小姐陪一陪?” 金昌盛抬眼一看,那两个服务员唇膏抹得血红,眼圈描的乌青,穿着袒胸露背薄如蝉翼的裙衣,鲜活的如一揪就冒水的嫩葱。金昌盛是过来人,对女人麻木的心都有点儿“老夫亲卿发少年狂”似的蠢蠢欲动了。再看那金柱儿,正是青春年少,心旌已是不要命的摇荡,两眼痴迷的像丢了魂似的。金昌盛很快镇定下来,他想,如果搭理那两个狐狸精,她们就会像两张狗皮膏药似地贴上来,要是真的贴上来,造成不良后果,怎么办?金昌盛习惯性的皱皱眉头,强作镇定:“去去去去!滚到一边去!我们革命干部吃饭,不兴要女人陪!” 两个小姐见金昌盛干泥巴糊不上墙,嘴上啐道:“呸!乡巴佬,猪鼻子上插大葱——装象!姐儿们还不稀罕陪你呢!”说完,两双媚眼都直钩钩的向金柱儿的眼睛放电,心如电击眼遭电波的金柱儿表面上假装不予理会,两小姐觉得无趣,车转身,闪着腰肢,丢下了两个妙妙的背影。 “唉”!金柱儿一声叹息,“伯伯 ,你的思想太僵化,这红尘滚滚时光匆匆潮起又潮落的,何况这是生活小节,又是女人主动出击。这段时间收款太累了,我今天想好好的休息休息,就不打算回去了。” 金昌盛品出了他的话味,便在心里骂,操他娘的!做了三天半村长,就尿到天上去了。嘴上却打了个“哈哈 ”说:“好你个狗日的,你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鬼子不挂弦呀哈!不过,明天一早你一定要赶回去,老子等你开村委会,布置下一阶段的任务!” 金昌盛回到家,老婆已经睡的酣熟。他习惯性地皱起了眉头,心里莫名地泛起一股酸水。要是细说起来,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对待房事是相当地懈怠了,年轻时面对老婆的丑陋硬帮,还有她身上不时散发出的冲鼻气味,使他对女人没有一点儿新鲜好奇的感觉,几乎从未有冲动和激情过,每次房事都像办公一样的在例行公事,再后来老夫老妻的了,熟门熟路的了,每次都像开会,好像是意义重大,其实枯燥寡味。“办公”也就越来越少了,甚至也就不想“办”了。金昌盛就这样慢慢地在他婆娘粗重的鼾声和冲鼻的狐臭气中睡着了。 一阵电话铃声催命似地想起,把刚刚入睡的金昌盛吵醒了,他半睁着睡眼,不耐烦地抓起电话手柄,电话那端传过来的话好像在他耳边炸响着晴天霹雳,一下子把他震醒,惊愕、意外使他似水葱淋了开水一般,整个人焉了下去。金柱儿出事了,他在和酒楼小姐洗“鸳鸯浴”时,热水器出了故障,和小姐一起中毒身亡。 金星村西头的坟场里,又添了一堆新坟。有的人说:“年纪轻轻的,死了真可惜,前面走了后面影子都没有留下一条。” 有的人说:“狗日的该吃的吃过了,该玩的玩过了,还他妈的洗过‘鸳鸯浴’呢,去死都还邀了个娘儿们做伴,比他老子死的都还值!” 金昌盛的责任田就在村西头的坟场旁边,他每每看见那堆新坟的时候,眉头就会习惯性地皱起来,眼角也会不知不觉地漫上泪水,他的婆娘就会鼓着眼睛撇着嘴角说:“我看你那双眼睛是不是出了毛病?怎么见了太阳遇着了风,就一个劲儿地直往外冒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