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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婚姻(准备)
民国二十二年农历八月十五日,是我和二妹大喜的日子。父亲早就安排妥当,我家的亲戚(父亲这边的,和母亲那边的)全都请到了。这样的日子里,所有亲戚都基本需要到场表示祝贺,大家对父亲作揖拱手,讲着道喜的话。父亲一边还礼,一边接受着道贺。
从八月初一开始到八月十四日,每天晚上二妹家的吊脚楼上都灯火通明,屋檐的挑首上挂着红灯笼,吊脚楼上的阁楼里,二妹正准备哭十姊妹呢!
和二妹她从小玩到大的姐妹们来陪她哭《十姊妹》。在我们乡村,出嫁的女子是必须哭的,越哭得伤心,就表明在娘家的苦日子过完了,往后就会是在婆家过上甜日子。所以一个姑娘要是不哭嫁,那倒是不吉利的。
在那些哭腔里,我不知道到底是忧还是愁。也许二妹根本不知道,对于未来的日子,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生活。或者每天清晨黎明,她得早起下床干活,帮助母亲料理家务,学会掌管一家大小的吃穿用度,而男人对于这些是不管的。也许每每黄昏时,二妹还得去给父母请安温问好,烧火做饭虽然不是二妹的去做的东西,但是监管,督促,这样的事情,肯定会落在二妹的肩上的。
在二妹家高高的吊脚楼上,八月的夜晚,清凉如水,一阵阵微风送来缕缕桂花的清香。那些姐妹们和着二妹的歌子传出窗外,绕过道道山梁,在仿佛苍茫的月色中,似乎有远处的桂花香伴着清酒,慢慢的侵入我家阁楼。我也曾似乎听见,二妹的歌子有对童年或儿时的记忆,同时还有对我们日后生活的向往和憧憬。那歌子里还有我和二妹去河边捉鱼,下河洗衣,还有一同回娘家的情形。
在十三日那天,我们家早就请好了一帮子人,把原先说好的去二妹家的喜礼,按照烟、酒、糖、茶等门类,全部装进箱笼、箩筐、茶盘里,或者担架上(这是用红绸包就的担架),然后派出18个后生小伙,连同一个督管先生、媒人等一行20人前去二妹家送彩礼。约定后天早上娶亲的具体细节。
二妹家的亲戚朋友,都在13日这天全部到齐。只要是他们覃家沾亲带故的,都带着彩礼到她家来住着,(土家苗寨的规矩就是,凡是邻里亲戚家有喜事或者丧事,邻居亲戚是不会开烟火做饭的,一直在办事的家里。吃到这场事情结束。所以就有“族庭家三天不开烟火”的说法。)此时,二妹家楼上、楼下都住满了她家的亲戚,就连几家邻居都打了客铺,供一些重要的客人晚上住宿。
送彩礼的人在鞭炮齐鸣声中,依次走进了二妹家的门,在堂屋里,二妹家早就把那些嫁妆全部摆在堂屋,督管先生早上前去与二妹家的支客师先生办交接去了。二妹家的堂屋里,新些的家仙已经张贴规矩,堂屋里的八仙桌上已经将覃家祖祖辈辈的牌位在神龛上供得规规整整。神龛上的家仙也是新写的,“天地君亲师位”正在中央,两边的“金炉不断千年火,玉盏长明万岁灯“仿佛还墨迹未干。
堂屋的两侧,准备陪嫁的嫁妆,整的那么数数齐齐,花花果果,团团圆圆。
从红色大方桌子,到箱笼,到柜子(柜子在土家族、苗族中有早生贵子之意)、穿衣镜,梳妆台等一一具备,就连马桶、椅子全部治齐。几个前来进行捆扎的包装师傅,正在将一些家庭用具,如碗筷、瓷盆等物品,在小方桌上包扎,那些瓷碗,瓷盆等物,就用土红煮过的红丝线,稳稳当当的固定在方桌上,可以上下颠倒,也不至于掉落或摔碎。
几位捆扎师傅还是亲自将扎好散把工(一张桌子专门用于捆扎碗筷调羹的嫁妆,在捆扎时,他们把两个碗对扣在一起,中间有钱人家装的是大米,没钱人家装的就是谷糠或者其他不值钱的物品),抬在手上,来回上下的颠簸,直到他们认为是万无一失为止。
我们这边人一到,二妹家管事的人(支客师)迎接出来,在堂屋里,双方将前期约定的物品,点验清楚并做好交接,接着,将我方督管先生接进火炉屋里,商定后天娶亲时节的具体细节与时辰等。
这几天里,我们家也在为这些事情做准备着,云秀也在我家来帮忙,父亲说了,我和云秀以前的事情就此为止了,以后谁也不要去说这件事情,那时,是小孩子干的事情,未必要当真的。
云秀也挺感动,说到关键时候,老爷还能想到她,说明张老爷不是一个记仇的人,是个宽宏大量的人,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父亲说了人坐在一地一块,都相互得关照与帮衬。没必要把针也捡到,线也捡着,那太没意思了(意思是大小事情都记在心里,那是小人的作为)。同住一个村子是福气,大家要相互照应。
二妹家那边,早早的安排晚饭,我们家这边的人,坐第一轮席次后,就匆匆往我们家赶,我们的土家苗寨规矩,是不管有多晚,送彩礼的男方不能在女方家过夜,再远的路程都得往男方家赶。在去的时候,我们家准备好了火把,免得在赶夜路时候摸黑。
晚上,二妹的母亲、父亲,即我的舅妈和舅舅,都一齐来语重心长的劝说、教育二妹,以后离开娘家了,要如何去孝敬别人家的老人、体恤婆家的兄弟姊妹,尊重他家的亲戚朋友,怎么样去当家为人。当然,在这样的时候,所有的话语都是用哭嫁歌来表达。
同时,二妹儿时的玩伴也来陪同,还有二妹的姨娘、姑姑等等都来陪哭,二妹哭得很伤心,试想想,一个快要18岁的姑娘,就在一天,从此,从根本上就不再算是娘家的人身份了。以后平时里的走动,都只是亲戚间的探望,除了二妹家的长辈生朝满日、逢年过节、办喜事、丧事什么的,一般情况,二妹是不能去娘家住。
还有,也就是从那天起,二妹将告别她的单身时代或处子之身,从此,就是一个步入女人这个行列的人,她要相夫教子,全部负担起坐儿媳的责任,同时要负担起做母亲的担子,婆家中上上下下的事情,她得需要她做好,一个能拿得起放得下的内当家。
二妹想起日后诸多的事情来,不免有些忧戚。哭得比一般的时候都厉害。她的那些玩伴们都伴着她,不住的掉眼泪。
晚上的夜宵,二妹一点都没吃,她搂着自己的弟弟与妹妹,用手摩挲着他那稚嫩的小脸,要弟弟听话,说着姐姐就会很快回来看他们之类的话,还有要弟弟好好读书,要懂事明理,以后要当家理事为人。
今夜的二妹,穿着当新娘子的红衣红裙,头缠丝线帕,脚穿千层叠鞋,这些装饰都是二妹自己平时用手勾勒和制作出来的,大小正适合她的身段。在她的绣房与闺屋里,二妹隐约看见,我在镇上的榆树底下在等着她的到来,她的心中,仿佛又不免涌上了阵阵的暖流与快意。
我们家派出送彩礼的人,大约在夜间8殿后后到家,父亲照例为他们摆酒接风洗尘,还要说些辛苦劳累之类的语言,母亲亲手奉上红包,感谢他们一路上的辛苦与帮忙,也客气的邀请后天娶亲时,还得劳累各位帮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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