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zxr0074 于 2014-10-25 23:03 编辑
霜林深深 题记:童年是落日黄昏时袅袅升起的炊烟,童年是牛背上牧童嘴里吹着的那支短笛,童年是溪头陌上那不知名的蓝色小花,也许,童年就是谁也无法走出的淡淡忧伤。
(一)
出了元宵,霜月就该上小学了。霜月懵懵懂懂地觉得那应该是一种别样的生活吧。她向往着,期待着,兴奋得怎么也睡不着觉。
外婆正在昏暗的油灯下替霜月缝制棉袄。那是一件男式的旧棉袄,是哥哥穿小了的棉袄。但是外婆的手很神奇,她在这儿缝上几针,在那儿加一个纽扣,再在胸前或领口绣上一朵花,一件旧了的男式棉袄就立刻鲜亮了起来,变成了一件漂亮的女孩穿的花棉袄,霜月觉得外婆就是一个神奇的魔术师。外婆绣花可真是一绝。别人绣花都得照样子绣,外婆却不需要,随意一绣,各种各样的花卉和小动物就会活灵活性地站在人们面前。外婆缝制的衣服,外婆做的鞋,都是霜月的最爱,尤其是这次外婆为霜月上学而缝制的书包,更是让霜月爱不释手。
霜月的外公去世得早,母亲是外婆最小的女儿,是外婆的心尖尖肉,也是村里最水灵的姑娘。当时到母亲家提亲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家境殷实的,可母亲偏偏看中了村里最穷的人,也就是霜月的父亲。外婆也没有过多地说母亲,尽管日子也过得比较艰难,她还是默默地为女儿准备嫁妆。由于外婆的宠爱,母亲不会任何针线活,而外婆是出了名的心灵手巧,所以母亲的嫁妆是外婆一手承包的。外婆把对女儿的千般爱万般祝福一针针一线线地绣进了母亲的嫁妆。不多久,母亲就有了一套新嫁娘的大红衣裤,一对绣有鸳鸯的大红枕头和一床绣有百年好合的被面。而当时的父亲可真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只好向族叔借了一间屋子当结婚的新房。
在以前,父亲的家境还是很不错的,祖父是一位很有名的烟匠,祖母特别高大健壮,一个手艺好,一个能干活,家里的日子过得还算红火。可是,好景不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祖父染上了鸦片,抽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之后,就是借外债,人也变得萎靡不振。再不久,祖父拍拍屁股上了极乐世界,只留下这对孤儿寡母和一屁股还不完的债。
房子被债主收走了,当时的父亲只有六岁,族里人看到这对孤儿寡母也着实可怜,有闲房子就暂时借给他们住一下,童年的父亲就是这样跟着祖母过着寄人篱下的游击生活。
幼年的父亲是靠祖母给别人卖苦力来养活的。那时候做苦力并没有工钱,只管一日三餐。所以祖母就在自己的饭食中省下一些带回来给父亲吃。父亲仅靠这省下来的一口口饭食居然长成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在南方,这样的大个子还真是少见,于是,父亲就有了一个雅号:胯子。
在那最饥饿的年月,舅舅们都到外地逃荒去了,丢下外婆一个人在家,差点就饿死了。当时已经上有老下有小的父亲毅然把外婆接到家里,一养就是二十多年。
由于家庭经济条件不好,霜月买不起当时比较流行的黄书包。于是外婆就找了一方月白色的棉布,用她那双灵巧的手为霜月做了一个书包。书包的外形跟当时流行的黄书包差不多,但为了让书包更美观,外婆还特意在书包的正面绣了两只戏水的白天鹅。那两只天鹅几乎是并排着的,只是稍微有点一前一后,那只稍前一点的天鹅,将那又细又长的脖子扭成了S形,微微侧着头,用那尖尖的长喙轻轻地触碰着另一只天鹅的脖子。霜月觉得那画面好温馨好唯美,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外婆如果去画画,一定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画家。
这一夜好长好长,霜月觉得真难熬啊,她不知道自己在床上翻了多少个身,天边才终于泛出了一点亮色。霜月一骨碌爬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洗好脸,扒了几口饭,就背着她那心爱的花书包,像一只骄傲的小企鹅一路小跑着向学校赶去。
其实,村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正规的学校。村里有几户私人的老宅子,这样的宅子一般都有一个较大的厅堂,于是村里就暂时借来当教室。
一进教室,霜月才发现,她并不是第一个来到教室的人,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的人,江老师也在教室,霜月一早就认识江老师。江老师是一位上海知青,是堂哥家的常客,霜月经常会在堂哥家看到她。霜月觉得江老师真美,比电影里的人都要好看。霜月看看那几排高矮不一的课桌凳(这些都是队里临时凑出来的杂牌军,不是正规的课桌凳),不知道自己该坐哪儿。这时江老师笑盈盈地走过来对霜月说:“霜月,你就坐前排正中的位子吧。”江月感觉到江老师挺喜欢自己的,于是美美地坐到了位子上。
霜月坐下来才发现,正前面的墙上靠着一块黑板,下面有两个木头架子支撑着。尽管一切都是破破烂烂的,但在霜月看来,一切又都是那么的新奇,她尤其喜欢江老师那两条又粗又黑的长辫子,辫梢扎了两根金黄色的头绳。江老师讲课的时候,那两根长辫子就在江老师的腰际顽皮地跳跃着。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