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水里说豆花
豆花在四川是很平常的食物,大众化,黄豆头天就泡好,一颗颗滚圆鼓胀,用磨子推,白花花浆水顺着磨口涌下来,接在桶里,放大锅里熬制,一定时候用胆水或者石膏点,须臾间层层嫩白浮现,推豆花是很养眼的美学行为,能在劳动里发掘点愉悦。 以前清明时节去远郊上坟,有亲戚的亲戚在那里,可以照应。远足郊外,上坟带踏青,清风拂面,乡野的青嫩袭入鼻端。远亲是典型的农家小院,有石磨,有井水,知道我们要来,提前泡胀了黄豆。 知道小一点的家伙爱推磨,农活这东西,天天干是没奈何,偶尔是享受。娃们争着推,片片洁白涌出来--云朵下来喽。 三娃,再去扯两担井水回来。大人嘱咐小娃子去挑水。明明有自来水的,农村早就通了,偏生不用-----自来水!吓!满脸不屑。 要得嘛!蹦蹦跳跳去了,不多时便挑回两桶来。清澈,淡墨一般的色泽,汪汪漾动,井水和自来水明显不一样。 豆浆出来了,先喝一碗,好甜。井水呀!得意的回答。 豆花好了,小心夹一箸,嫩滑欲滴,几乎等不到舌尖细细品味,至多停留两秒钟光景,已经记住了味觉,你只能说,嫩!好! 而当你在市区吃过号称山泉井水的豆花,你一定要皱起眉头---味差了好多。有了比较,味觉根深蒂固。有种屋檐水推出来的豆花,估计要吓到一些人,大惊失色---屋檐水?那多脏呀!怎么能吃呢?!听那惊呼,和洗脚水没两样。 可他们错了。屋檐水现在是没有了,以前我住平房的时候,就用过这屋檐水,邻居也用过,夏天下大雨稀里哗啦,雨水如注。平房屋顶不是瓦片吗?顺着凹凸沟槽大队人马冲杀下来,过江龙一般壮观。流泻若干遍,澄净了,这天公赐予的大雨便修成了甘霖,提两桶推豆花去。 也是那么熬炼出来,满锅白羽起,层层动涟漪。屋檐水豆花好了。配以熟油泡制糍粑海椒,葱花细碎花生米,是绝配。 屋檐水和井水山泉又略不同,是飞流直下的天水,没经过地表,味道描述很难,但是屋檐水推的豆花就是巴适。 现在不可能吃到了,号称山泉井水的都很困难,何况屋檐水。大面积拆迁,瓦房无踪,天气干旱,鲜有雨水流泻。屋檐水只能作为回忆,舌尖上要有点回味才对,文字还是有好处的,尽管衰落,还是需要记载,尽量提醒当年有过的美好。天然清澈一破坏,爽淡口感不再来。 来碗豆花,自来水的呀?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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