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宝是大大和姆妈好不容易盼来的一块“宝”。望宝娶媳妇之后,思想开通的大大想,树不分叉不旺,人不分家不富,加上又和儿子望宝的婆娘“狗牙不对齿”,总是夹碰夹碰的,依照乡村里的习俗“长子不离中堂”这个道理,老俩口带着幺儿幺女们搬出去过了。 望宝的婆娘风儿是个性格泼辣得让人发怵吐舌头的刁娘们儿。虽然地里锄家里剪得样样都行,却生就一张什么话也盛不住的“豁口嘴”。她那张嘴,好比六月的粪坑,什么臭味都有。再好的事到她的嘴里也给传个乌烟瘴气。有人在背地里给风儿编了一段顺口溜:望宝逼,点子低,娶个婆娘会嚼蛆。性格温顺的望宝对风儿的坏德性也无可奈何。在不知不觉中,望宝这块在大大和姆妈心中的一块“宝”,自然而然地成了风儿手里揉捏的一团“面货”。姆妈见自己的心肝宝贝成了“呕气包”,心里疼的难受,各自养儿各自疼!姆妈背着风儿对望宝说:“宝啊,牛要牵,马要鞭,婆娘不打要上天!对付你那婆娘,要像打从地里收上来的沾谷草和糯谷草一样, 一遍就要打好!你总是顺着她,日后要爬到你头上做窝!” 望宝知晓姆妈是疼他,才说出让他夫妻伤和气的话。要是真的揍婆娘一顿,那坡上有绳,河里有水的,要是风儿真的寻了短见咋办?他怕看姆妈的眼,望着别处说:“姆妈呀,,你是想让你的儿子成没人给气受的光棍汉?” 姆妈见他老实的像一根榆木疙瘩,发火说:“你狗日的不像个男人,白脱了一回男人身,一辈子都只有扎在婆娘的裤裆里受气,你大大是说一不二的人,怎会传下你这窝囊废种!” 常言道:床边教子,枕边教妻。望宝在风儿的面前气没少受,话没少说,风儿好像还是有点收敛,近段时间没有做出一些传是倒非的事来,又把一副心思花在在打麻将上面去了。望宝在心里骂,老子八成是前世欠那臭娘们的,她今生转世讨债来了。 早晨吃饭的时候,风儿匆忙的往嘴里扒饭,狼吞虎咽地吃,望宝小媳妇似地扯着细嗓子小声小气地劝道:“风儿,麻将这种玩意只能当菜下,不能当饭吃,一天到晚的屁股都坐起茧来,对身体可不利。看你鼻梁上的斑堆得像块糊锅巴了。”风儿只是不屑的撇撇嘴,把碗筷摔得叮当吹脆响。望宝又说:“被褥垫絮要洗也要晒了,俩个娃娃的裤裆炸了要缝,还有……” 望宝的话没说完,风儿的声音就像响箭一般射出:“老娘的屁股长茧脸上长糊锅巴你看不顺眼是吧?有本事去找一个好看的娘儿们去!被褥垫絮你洗不得晒不得?娃的裤裆你缝了未必有腥气?你又不会搓麻将,不搞家务事在家掰手指头?”说着站起来,板凳拖得“吱呀”呻吟一声,“我要去赶场了,兴许这时正三缺一在等我这个角呢”。边说边进里屋拿了钱,拿了钱,屁股像转着筛子走了。 望宝眼睁睁的看着风儿走出门,恨得牙根痒痒只有暗咬。看着屋里锅朝天碗朝地被没叠地没扫还有猪在叫鸡在跳的,望宝无奈的叹口气,谁叫自己心里作骚时要求婆娘呢?男子汉嘛,能骑马也能被当马骑! 西荆河的水涨的把坎儿给淹没了,望宝卷着裤管站在河坎上笨拙地清洗着衣服。一条人影伸到河面上,他扭头看去,是邻居女人清秀提着桶衣服静静地站在河堤上。这女人,纤巧儿身段,竹竿儿一般的腰肢;鸭蛋脸儿又白又光洁,像景德镇瓷器似得;直鼻梁上洒落几颗俏雀斑,像荷包花蕊茎端的粉点,益发衬托的俏丽。那眉眼更招人喜爱,细眉弯弯挑挑的,一双三角眼长长的,又漂亮又威严,叫人只敢偷着瞄,不敢正眼瞧。望宝每次看见清秀,就比较自家邋邋遢遢、埋埋汏汰的只会满嘴喷垂沫的风儿,就在心里嫉妒地骂清秀的男人:狗日的祖宗积阴德,前世修得好,娶了个又标致又贤惠的女人。真是人比人气死,货比货该扔! 望宝把自己的一桶衣服提上去放好,不由分说的提过清秀手中的一桶衣服往河边淌。清秀说:“望宝,你上来,让我自己洗!”那声音极细极柔的,像涓涓的水儿在流。 望宝拿出他的“英雄气概”说:“这是小事,远亲不如近邻嘛!” 清秀也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望宝搓洗。洗完了,望宝一手提着一桶说:“让我提着,我的胳膊比你的大腿还粗.”清秀没吱声,跟在望宝后面轻轻地走。到了清秀家门口,清秀说:“望宝,进屋歇会吧。” 望宝还没进屋,一股暗香就漫脸而来,叫人晕晕乎乎的的清新。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床上衣被也叠的整整齐齐。哪像他和风儿的房间里乱七八糟得像个猪窝,总是弥漫着一股娃儿的尿骚味。 门外传来脚步声,望宝赶紧一屁股坐下,两手放在腿上不自然地搓着。 进来的却是他的婆娘风儿,风儿硬邦邦、直挺挺地站着,牛顶架似得盯着望宝眼皮几乎都要撕裂了,,嘴巴咬钢嚼铁似地骂道:“你狗日的吃家饭屙野屎呀,你是不是蹲在狐狸精的房里想和她干那事?” 要是平日望宝会吞下这口气算了,见风儿骂的话不干不净地连累到了清秀,他腾地一下站起:“再骂一句听听,老子不一巴掌叫你满地找牙齿算你妈给生的牢实。” 风儿感觉望宝真的发火了,心在发虚,但鸭子死了嘴壳子硬:“你敢动姑奶奶一下看看,碰倒根汗毛都有根数,也得跪着给我扶直!” 这叫逼到节骨眼上了,望宝再不敢打婆娘也得试一次了!他抬腿在风儿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我这就给你‘抚直’!” “哎哟哟!狗日的下手好狠。”风儿揉着屁股张扬地叫起来。清秀早已吓得哭了:“我……我和望宝没那事……” 风儿刚要对着清秀骂,见望宝两眼血红地瞪着他,心里发虚,好汉不吃眼前亏,转身边往外面走边骂:“好你个龟儿子,你又忘记‘翻白眼’那回了?晚上再叫你‘翻白眼’,看你还踢蹄子!”清秀见风儿骂的话‘冰凉刺骨’,吓得毛根陡地竖起。 望宝说:“‘翻白眼儿’算个球?老子再怕你这个害人精就不是个爷们!” “豁口嘴”风儿一夜翻来覆去的没睡好,他没敢叫望宝‘翻白眼儿’。她心里总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嫉妒清秀,清秀不仅脸蛋生的标致,和公婆、妯娌、姑子们的人缘也好。哪像她,和望宝家的老鬼小鬼们碰了面都是屁股对着脸。她发誓,一定要把清秀搞臭,让全村的女人一人一口啐沫把她淹死! 天气又是出奇的好,风儿端着几件换洗的衣服出了门,她有心把全村的娘儿们都吆喝到河边去,走一家喊一家,“喂,姑娘婆婆们,河边洗衣服去!邀伴去,别叫鳖鱼精抢去做了二房……” 女人们自然都要去洗衣服的,见有人来邀,连不想出去洗的也出来了。满村想起女人们相约呼叫的声音。 到了河边,她们一哄而散去抢水埠头。风儿放下衣盆,想想自己肚里的那条‘新闻’,抿嘴暗笑一下说:“哎,姑娘婆婆们,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村里有个偷人养汉的狐狸精?昨天和我男人困觉被我撞见了。” 女人们惊叫着蹦起来,楞鸡似得盯着风儿,不相信地问:“是真的吗?是哪个?” 风儿就神兮兮地附在一个个女人的耳边絮叨。 有个泼辣的女人叫道:“风儿说话没影,戴帽没顶,信她的话住窑都要着火。” 女人们听了这话,反而奚落风儿:“你那嘴盖住屁股,放不出正经味!” “你说话西荆河的水,随淌随流!” “你的男人是谢霆锋啊,人家会看上他?” 风儿急的咂嘴斜眼,抓耳挠腮,活像小猴子吃了辣椒,“哎!哎!哎!谁愿意茅坑上盖房,拣自家人的臭底!我要是说害人的话,老天爷罚我转世成哑巴!.” 女人们又愣住了,看风儿的样子不像是在造谣了,她们又嚷起来:“标致的女人准不是好货,,不去勾引男人,男人也会勾引她!”! “天,你们都要把自己的男人在裤腰带上拴紧点,免得让那俏娘们勾了去。” 风儿的心里乐的炸开了花,她好像看到饭桌上、枕头边……一个一个女人蜷在男人的怀里,咬住男人的耳朵,在男人的心上放进火星,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地燃遍全村。风儿偷偷的笑了。 突然,叫嚷声像没油的灯无声无息地灭了。清秀提着桶衣服站在堤上,脸上平静的像块冰,像一泓秋水。这不寻常的平静叫女人们心生恐惧。她们怕看清秀的眼,那双眼射出的寒光,直刺她们的心。 清秀厉声喝道,那声音清冷的好比一把雪亮的剑从空中劈下:“你们叫呀,怎么不叫了,我又不是公鸡,能镇住一群母鸡?” 女人们互相传递着眼神,脸上都觉得难堪,都扎着头搓洗衣服。清秀放下桶,一双漂亮的眼冷峻地直刺风儿:“风儿,你在背后喷的什么粪嚼的什么蛆呀?当着我的面再放几个响的我听听!” 风儿一向都是个人精,还没见过有人指名道姓的向她公开挑战,想和清秀大干一场,可又觉心虚,底气不足,用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说:“姑娘婆婆们说说闲话关你屁事!” 清秀冷笑一声说:“有的女人往别人身上喷粪,其实自己并不是贞洁烈女,只不过是把口水喊干了再搭上自家的腊肉男人们都不要!” 清秀这句话叫做“坐月子偏要你吃母猪肉,”以毒攻毒!风儿朝天吐啐沫反落到自己脸上,又羞又气地不敢还嘴,端着衣服悻悻地走了。 女人们也觉得不好意思,愧对清秀,胡乱地搓了几下衣服,相继离去了。 河边只剩下清秀一个人了,哪还有心思洗衣服?常言道:能挡住百万大兵,挡不住闲言一声。她呆呆地望着悠悠西去的河水,愁思万千,最后终于憋不住,“哇”地一下哭出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