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龚举国 于 2014-11-17 08:19 编辑
4、爹改药篓
我尴尬至极地扭转头，我看见羊角辫愤怒且不解地盯着我；“就是他！他好大的胆子，他敢进你的屋！”羊角辫一手扯了个大人，一手直直地指着我！愤怒分明也是撒娇分明地连声嚷着！
我难堪地挠过她的视线，向她身后看去，我看见了即熟悉又似乎陌生的爹；还是爹首先反应了过来：“啊想不到想不到！你怎么在这儿啊！”丢过羊角辫小跑过来抱起我，有啥气味的嘴唇挠过我的口鼻落在我额上亲了又亲，又拉住蹑手蹑脚跟上来的羊角辫说：“桂花呀误会了误会了！他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国先哥哥，他的学习可好了，你不是缠着要我带他来教你写字吗？”
小桂花眨着眼睛盯着我------看来，那会儿我给她说“车门------我的爹……”，她并没有听明白；不然，她怎么会对我爹说：“他敢进你的屋？”啊？
这就是我童年时代与以后的学习工作生活有过几多纠葛的桂花的第一次见面；当然，也是我第一次走进我生命中几乎生存了四分之一时间的这座城市……之后，我爹心疼的像是自言自语，又向是责怪母亲，“咋想的起来用这么小的娃子‘送喜’？”赶紧拿出几样果子，其中有种“糖葫芦”我最喜欢，现在每年都还买一次吃呢------分与我和桂花；桂花哪里肯接，都推到我的手里；我狼吞虎咽过一阵，才省下心来看一眼近距离的桂花------这一看还真让我惊呆了！我可是第一次看见向画上一样漂亮的小姑娘的大眼珠，与我爹那年分给我的两颗黑葡萄一模一样；脸皮儿！我想起来了，我家秋天红枣屁股蛋子那块儿白里透红的样子，对！就和那种颜色一模一样；眼见得这些都在催着我去跟桂花搭话，父亲却已推来一辆格朗朗响着的自行车，伸手把我提留到了车后衣架上。
撩上自行车的爹加速好快！等我稳住神，扭转头再瞧桂花院时，看见歪着头的桂花在摆着小手，就又感觉到了爹的车子歪了一下，我就出了商业局的大门，突然意识到我穿的还是桂花的裤子呢！该还人家呀！
可我家里，我的娘是在生死线上，我不能叫停爹啊……
啊!二十六年过去了，我和桂花小别大逢！该有多少机会，结成多少恩怨？按说，从我调进县政府办公室那会儿，算是我们感情成长的一个拐点吧？它促使我下了决心：是地远心隔，桂花你就从我的心底彻底逝去吧！这是我个人不能挽回的------ 天道助然，从此竟也没缘由使我提起想起；可是我的父亲，因为根底很浅，还难与这桂花大院割舍离去；他在小弟出生五年以后，竟不得不离开了这个大院。当时，他也哽咽着给我们说过被清退的缘由，是全县统一缩减亦工亦农（注释1）队伍；这可被我的父亲当成了人生的大事；清退回家之后，他愣是在床上蒙被睡了五天五夜----不食人间烟火了；记不清是哪一天，哪一个中午，母亲可能是哄我说的：“父亲的最爱是你，所以你可不能只看着你的爹就这么饿死啊！这碗荷包蛋、细肉丝盖着的‘三层’（注释2），快端与你的爹吧，说不定，又留半碗给你呢！”我就当了真地嘀咕着，“是不是真的吗？”端到父亲床前；其实我也怕我的爹被饿病吗！我已知道我爹才真的是我们家的脊梁柱啊！我的多少声“请爹醒醒，吃饭”的嘀咕，得来的是父亲突兀的重重的一掌！打了我一个趔趄！手里的碗顺势也就抛过爹的房屋门槛，全部泼了！
十一岁，我记事了啊！这一生，我爹给我的唯一唯一的一掌！打得我的手背好疼啊！我手中的“三层”甩满了我们家十多平米的堂屋，叫我看着眼里好疼；当然，我心里好疼的对象是“三层”；爹就是这样的“疙瘩”，但在我，他的长子面前，调教他还是给过的：“娃子，爹不该打你！但你不知，爹比你还疼啊！爹只能用这个法子，要你记住爹的事儿啊：好好读书，莫向你爹肠子长弯子少，遇事只会摸脑壳！”
我爹最终并没要其他的人再劝！调教了我，他就耷拉着头笼着袖子自己踉跄着身子起了床！起床以后，颤巍巍拽了把梯子，黑咕隆咚的楼上翻掘了好半天！末了，喊来颤颤兢兢的我，递到我手上一个篮球样的轻飘物什！我下了楼梯，堂屋光显处看过，啊！我也机灵起来了，是他搁置了八年的药材篓子：我抱在怀里待爹下楼，贡物一般奉还了他！看见爹用湿抹布一根蔑一根蔑擦得泛光！有几处起嵌的，切菜刀削尖了，別顺；记得在这之后，又吼过我的娘，要我娘纳鞋底的行线；剥索了半天，完了，原来是用行线拎了一根拇指粗的绳索，很是好看的敷在篾篓子上……都拾掇好了，斜跨在肩上，咯咯，活脱脱一个钓鱼郎----啊错了！我们老屋里的药郎中，也是这个样！
打这开始，我爹从新开始了八年前他就极其熟悉的为乡亲们治些头疼脑热的小医生活计。据说，父亲以后竟还学会了一个绝活：巧治那些在桂花树旁住过几代人的，多家多年的男女不孕不育；说来叫人好生称奇，以后，他还把这个靓点用到了培养我们兄弟的工程上------你瞧，我们都没留心，他却不知用什么言语，就把我们家族觉得今后难成事业还鼻涕两桶的小弟嘀咕活了，承了他的衣钵；当然，小弟现有的名分和地位，我爹是脚板搭梯子都难望见，可我娘听着就笑岔过气：“一个毛头娃子，接什么生啊！还世界第一呢？！邪乎！”可小弟确实是扬名海内外了呢！其实说穿了也极简单：小弟把桂花影响精子着床，桂花香过催熟卵子作为博士论文的两个研究方向，竟然挺立了国内博士论文一篇一次通过的标杆，而且论文都附带着辉煌的临床成果；借助这个理论一举治好了前国家排球教练何武生的不育症，四年給他接生了两个世界未来的排球健将，据说是小弟扬名海内外的新闻珍藏版！但我没有看到这个报道，所以提供不了更细节的东西，你说歪道不歪道？------想起这个资源，我作为老大的怎地失了接盘机会？啊对了！是我偏信了这个……在农村，以及以后比农村更大的台面上，我了解到的也是相信的：接生这话题毕竟是比较脏的，管他是否个体偏见！------我作为小男人，从小到如今都羞于问它，所以能够写出来的，竟也很少……
人去屋空，生不出再多的家情族事；更何况十多年前，我做商业局副局长，是有机会解决父亲的问题------我并没有费力，就找到了父亲的时任顶头上司叶局长；此时，已是县政协副主席的叶伯伯，听完我的申诉即刻就慷慨陈辞：“哪里就多他一个？他只需在单位上耐着，顶多一两个月，就过来了吗？拙人啦！拙人一个，我还记得，第四天，我让桂花丫头喊他？没人？我还骂过小鬼俩子不精心呢；叫小侯，才细致地回说，他已经回家几天了！唉！”说完就在我呈上的申诉资料上写过“不应清退”的证明……
我将收集到的几个层次的意见转告给爹，特别是那些看好可以帮助复职的几条；当然，很紧要的，当属叶副主席亲手给我写下的说明和个人意见，再郑重地诱导过爹：“只需您点个头就行！”我清楚地记得，爹反而召集了我们两儿弟兄，首先要求我们做了谨慎地想法陈述；之后他才做决定：还是委婉地向县委辞过吧！又劝诫我们说“以你们兄弟的能力，也就不再翻那件羞辱吧！”然后像换了个人样的神态，说：“哪是你们说得这么轻松啊！想当年，既然我没有撬过他们，现在我可能凭儿辈的能力？要凭，就凭个干净亮活啊！”说完这些，爹还抖几抖他的药篓子自豪地说：“何况，你们弟兄俩，还没一个比我挣得多呢！”
我暗自摇着头，叹息我的爹啊真是倔强：看来今生今世，这里是难再有我爹的痕迹！
然后，我开始缓缓地扭过身子，有一步没一步地向西度去；这西边，离着桂花树有五十多步路的距离，建着一幢内外都辉煌了多少朝代多少年的三层楼房！不管从哪个角度讲，它都是商业局的老根底：商业局的正楼吗！论楼龄，几个版本的县志上都有记载，连起来算都超过五百多年了；据说，院中这棵桂花树，就是建楼者的爷爷选址栽下的；建楼者是这个县当时最有名气的叶员外，也是县志上有的；而当代在这个楼上任职最长的主---叶文和局长，可能在此工作太久，关于他的正史就有很多待决的版本，县委组织部和县志办，不知来过多少次，待定稿呢？那趣味杂谈，当然也不在少数，最核心的，说他是叶员外25代孙；最核人的，竟说他在动着脑子，要收回祖产呢？！恐是极大的讹传了……缓步间已转到桂花树的北边；说我无心于此，实在不和实际，我虽然没有考证过它的楼龄，但它三楼里面的那个粉色人儿，差一点儿成了我的亲人，却是有过的真实；无缘的几个巧合将她推离了我，可是今天毕竟又走近她了，强制地忘记不可能抹去那些萦绕的梦，最重要和最多的就是这儿了：在桂花树的第三次分叉上，我和那个粉色的人儿谈过几多牵手的幻想，吃过几多权属与她的零食？还有，如果那次在这个分枝的上头，在桂花的寝室，我要按照桂花的编撰回答了，今天将是一个什么局面啊？
正当我胡思乱想着走到桂花树旁的北楼脚下，有心无意地打量一件类似一个大铁笼子的物什？里面好像还有一双放着夜光的畜牲的眼睛时，“哗”的一声，一盆水物呼啸着穿过桂花树枝，骤雨般嘀到我的头上！几乎同时穿过铁笼，喷到了那畜牲的头上！
“晦气！晦气！”不讲文明，窗台泼撒洗鸟水洗脚水的恶习！唉！竟让老车承领一回？箱里的畜牲也是惊恐地嘀鸣着，惊悸并不下于我；我幻觉出和畜牲产生了强烈的需要给以抗议的共鸣，下意识地抬头去找恶主，却惊愕地和那双杏眼盯个正着，我即刻意识到应该逃去，又被那个箱体挂着了衣襟下摆，脚下又被一个劳什子跘了，险些来个踉跄；定神再逃，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惊呼：“国先哥哥……”
注释1：亦工亦农 上世纪七十年代国有企业试行的一种用工办法，招收农民做一些较为繁重工作，不迁户口，可转党团组织关系，待遇比国有工人低 ，八十年代大部分转入正式工人，少数被“清退”回乡，之后该办法停用。
2：三层：人民公社时代农村特有的招待客人的模式，对个别客人，二两机制面条上敷鸡蛋鲜青菜叶类的，是最为普通的“三层”；稍富裕的，将青菜换成肉丝。
（下集提要：车国先最为熟谙的迎进送出出现了敏感的尴尬但也是瞬息万变的政界允许的场面，冷静下来的车国先环视着自己的施政空间，一条条过往未来的施政线条和坎坷路障交织着在脑海翻腾……）
（主要故事作者亲历，次要细节服从逻辑，如有雷同，躬请看官礼避）
| 
发表于 湖北省十堰市 2014-11-17 08:11:42
提升卡
变色卡
发表于 湖北省 2014-11-23 08:5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