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民族风情小说《家事》系列第一部《契约》第三十二章

心在江南

第三十二章：婚姻（哭嫁之一）

就在今夜里，二妹就和母亲、父亲、弟弟、姐姐等亲人哭开了，那哭嫁的声音通过夜风被传送到十里之外，仿佛远处高楼悠悠的管笛，吹奏的乐曲，轻轻的绕在整个山梁上，久久不肯散去。

最先是舅妈走上前来，用手抚摸着二妹的脸，一把泪水汪汪的流出来，二妹平时胸腔里积攒的歌子，此时,已经在多时的情绪铺垫中放开了——（我们土家人叫这为开台歌,一般由母亲开头。）

男儿上学怕先生，姑娘出嫁怕开声。

鸡已叫，天将明，娘母开声惊动人。

姑娘家，菜子命，在家只得十几春。

父膝下，母跟前，任你撒娇随你便。

到如今，将出阁，凡是需得忍性情。

哪个姑娘不出嫁，哪个男儿不出门。

明早轿前封赠你，百事大吉万事顺。

二妹在舅妈的带动下，也就情不自禁地哭开了：

天上座座星宿新，照到女儿提手巾。

往天提出去作客，今天提起来开声。

倒钩藤藤往下钩，女儿开声怕害羞。

树子上面要发丫，女儿开声喉咙沙。

阳雀叫唤飞过坳，女儿开声怕人笑。

————-我的爹呀！ ——————我的娘呀！

舅妈很伤心，面对自己天天看着长大的姑娘，转眼间就是别家的人了,舅妈的哭声更大，二妹也和着母亲——

太阳起来三重楼，　　　　　　　我慢洗脸来慢梳头。

随倒自己的父母住，　　　　　　父母双手煮来单手递。

吃完早饭碗一丢，　　　　　　　想到哪去到哪去。

鸡刚叫来天刚亮，　　　　　　　我快洗脸来快梳头。

随倒别个的父母住，　　　　　　急忙把饭煮好递拢去。

筷子落地有人捡，　　　　　　　娘儿分离无人留。

今后心想来望你，　　　　　　　二姓父母不放口。

二姓父母不放财，　　　　　　　望住大路不得来。

喊声娘，娘不听，　　　　　　　喊声母，母不应，

想起想起好伤心。

紧接着，舅舅看着眼前的情景，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二妹哭自己的父亲：

天上星多月不明，爹爹为我苦费心，爹的恩情说不尽，提起话来说不尽。

一怕我们受饥饿，二怕我们疾病生；三怕穿戴比人丑，披星戴月苦费心。

四怕女儿无文化，把女送进学堂下，如今女儿已成人，花钱费米恩情大。

一尺五寸把女盘，只差拿来口中衔；艰苦岁月费时日，挨冻受饿费心血！

女儿错为菜子命，父母枉自费苦心；女今离别父母去，内心难过泪淋淋！

为女不得孝双亲，难孝父母到终身；水里点灯灯不明，空来世间枉为人！

舅舅在二妹的哭声中郑重的交代着往后的一切，在接着二妹的妹妹也哭开了：

姐：“梭罗树上十二丫，我们同根又同丫；今朝姊妹要分离，离开绣楼好孤单！

妹：“梭罗树上十二丫，我们同父又同娘；今朝姐妹要离开，难舍难分情难断！

姐：“梭罗树来台对台，我姐心里难宽怀；丢你妹妹婆家去，逢年过节又才来！

妹：“梭罗树来台对台，望姐心里多宽怀，多承姐姐把妹待，姐的教诲记心怀！

二妹的哥哥与嫂子也齐上前来，交接以后二妹以后去婆家的日子里，如何去尽孝道：

哭哥嫂

哭一声哥来叫一声嫂，　　　难舍难分骨肉同胞；

兄嫂待妹千般好，　　　　　为妹费心又操劳；

这大恩大德还未报，　　　　又得拜托二年高；

爹娘前代妹多行孝……

那些平日里玩得好的姐妹们，看见二妹哭，都一直不住眼中的泪水，她们哭成一团：

椒子树、赖子虫，　　　　椒子树上挂灯笼。

风吹灯笼团团旋，　　　　妹子抽针我抽线。

花线抽去三五根，　　　　拿起花线进花园。

花线搭在肩头上，　　　　想绣那样绣那样。

手拿剪刀几车车，　　　　剪个燕子满天飞。

手拿剪刀几夹夹，　　　　剪个飞扬（蝴蝶）鞋上扎。

二妹自己年幼的弟弟，看见全家人都在哭自己的姐姐，他知道姐姐这一出去，他再也不能在姐姐的面前撒娇了，姐姐再也不会象以前那样心疼他，从二妹的口中，姐弟间的情谊娓娓道来：

一面茶盘里面黑，　　　　　　双老双亲你亲热。

一面茶盘万字格，　　　　　　你大大（姐姐）积个德。

孝顺父母要记住，　　　　　　不做家外异乡客。

此时的闺房里，挤满了看热闹的或者听女孩哭嫁的人，在这时，如果女孩哭嫁哭得比别人好，文采多，别人都会说这个女孩能干，二妹将平日里所学的歌子，以及对父母、兄弟姐妹的情爱都装进了满腹的哭嫁歌里。童年一块长大的姐妹们，都和二妹抱头痛哭，二妹的嗓子将他们的声音全部盖住了。

太阳起来晒白岩，　　　　　　白岩脚下晒花鞋。

花鞋晒起十二双，　　　　　　枕头晒起十二对。

端起箩筐选又选，　　　　　　大方之地才落点。

铜盆打水慢吞吞，　　　　　　门当户对才开亲。

千万不要我这样，　　　　　　去穷家小户苦一生。

……

覃太祥

土家的哭嫁歌特别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