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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哭嫁之二
午夜时分，为二妹上头的人围着二妹，边哭边为二妹梳妆打扮——
为二妹梳妆的五婶娘，第一个开腔——
当门河罩起，别家二姓来交礼。
二姓来的三件粗布衣，件件都是讨来的，
二姓人家人缘好，三件粗衣都难讨。
二姓人家人缘宽，三件粗衣讨了几匹山。
老的作揖讨，小的磕头还。
过了几根弯田坎，还在把押礼先生喊。
好好放，好好存，不要让它上灰尘。
上了灰尘不好还。
此时的堂屋里，已经摆设好香案祭祀祖宗，二妹要在这里辞别祖宗、父母仪式。地上铺上席子，席子上叠放被褥，上面还要放上一个斗米用的升子，让二妹站在上面，换上嫁衣，寓“高升”之意。二妹面对列祖列宗：
脚踩席子角，离祖离宗辞香火。
脚踩席子边，离父别母在今天。
脚踩升子高一台，今天穿的离娘鞋。
脚踩升子高一梯，今天穿的离娘衣。
穿上嫁衣离哥嫂，好比鲜花叶掉了。
好比油灯去灯芯，好比五官去眼睛。
好比风筝断了线，好比冷天去窗门。
花儿红，叶儿青，只有哥嫂最操心。
同父同母来长大，同胞共乳长成人。
成人之日分了手，双亲全靠你孝敬。
竹叶伴竹终日尽，朝朝暮暮不离分。
红花一时离枝去，爹娘养我枉操心。
一尺五寸就养起，受了许多冷和饥。
红颜从来命最薄，长大陪钱又受气。
在娘怀中滚三年，头发操白许多根。
青布裙来白布腰，背过多少山和坳。
布裙从长背到短，这山背到那山转。
大河涨水小河翻，小河坎上栽牡丹。
牡丹红了多少朵，老了我娘心一颗。
有钱多给哥嫂用，不必拿来陪嫁我。
好儿不受娘田地，好女不受娘嫁妆。
赊借拉扯置嫁奁，草尽油干灯不亮。
千年穷坑难填满，欠债万年无力偿。
还有那妙笔生花的对联，在大红烛的映照下，格外的光亮：
香墨磨得浓又浓，提起笔来写轿封。
香墨黑，笔毛白，提起笔来就写得。
直就直，当弯就弯，先生心中自盘算。
有嫁妆就写嫁妆，请你不要空抛谎。
嫁妆多要命消受，田苗多了地要荒。
三兄四弟比手勤，三妯四娌比嫁妆。
要比由她比，要强由她强。
勤快自会有金银，好吃懒做山吃光。
还有即将离别的姊妹，二妹的哭腔转换到了姊妹的情谊上——
橙子好吃要剥皮，姊妹好耍要分离。
柑子好吃要分瓣，姊妹好耍要分散。
树子难得离开影，月光难得离开星。
鱼儿难得离开水，姑娘难离姐妹们。
一起上山去打柴，一起下河去捞虾。
追追打打上山去，追追打打转回家。
灯下呼呼打鞋底，讲了许多悄悄话。
四季花开黄又黄，姑娘做鞋补衣裳。
爹娘膝下十几春，长大个个离爹娘。
今晚陪伴姐妹们，明早花轿抬过堂。
姊妹好久再相会，天高路远日子长。
在做完系列祭祈后，二妹重新回到闺房，与众姐妹、兄弟、亲戚一直哭到第二天上花轿之时。
此时，所有儿时一起长大的姑娘们都要陪哭，互赠小礼物作纪念，整个屋子一片哭数声，显得那么热烈、且又伤感，但却是那么的隆重。联想到未来的日子，与二妹一起陪哭的姐妹们，哭起男方的种种不好来——
来幢轿子像鸭蓬，来个夫子像毛虫。
鬼头鬼脑像响马，萎萎缩缩叫花龙。
茅草恁条路，簸箕恁个天。
打开前门望茅坡，打开后门望岩窝。
狗嘴吐不出象牙，斑鸠哪有好窝窝。
房子像个鸡鸭灶，上面盖的丝茅草。
猫和老鼠打个架，房子蹬得晃晃摇。
“那人”生得笨，抢起眉毛鼓眼睛。
“那人”生得丑，生得一副鹰爪手。
上坡不知回头路，赶场还要牵着走。
在土家苗寨里，男女结婚自然离不开媒人的前后奔忙，
二妹想起往后的时光，再也没有父母疼爱，姊妹相互的帮扶，自然要大骂媒人的捉弄：
板栗开花起线线，背时媒人想挂面。
板栗花谢结球球，背时媒人想猪头。
我家门前有个坑，烂你媒人脚板心。
我家门前有个坎，挞断媒人狗脚杆。
天车搞到地车转，那头吃了这头转。
那头你说是天仙，这头你说持象板。
冬天明明无被盖，你说高兴不想眠。
住在岩阡叫花洞，硬说住的封盒桶。
说得狗尾都是油，说得狮子滚绣球。
说得水牛会爬树，端阳说成是中秋。
这头吃了那头讲，看你讨到哪样赏？
不过是根拄路棒，过河甩到河坎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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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浙江省杭州市 2014-12-6 10:3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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