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子

半听雪

知

道雯子已经离去的消息的时候，已是2011年

。
      那天，一个男人到店里买东西，左挑右选，讨价还价，却终于还是没有成功。看着那男人离去的背影，同事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撇撇嘴说浪费表情呗，这么琐屑挑剔又小气的男人我头一次碰到，真不知道他找老婆的时候是怎么挑选到能让他满意的！同事叹口气说，他老婆死了好几年了。
        啊——，他老婆死了啊，我心里一惊，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没有依男人的价格把东西卖给他，一个人挣钱养家确实不是很容易，所以买东西难免有些挑剔和讨价还价的，我对同事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早知道，我保个本卖给他算了。又有些好奇的接着问道，他老婆怎么死的，看他样子应该年岁和我差不多，那不是他老婆去的时候不过30岁左右？
       跳楼！好像不到30岁吧，以前在我们镇医院工作过，所以街上很多人都知道。
       啊——，我再一次惊的合不拢嘴，以前镇医院的很多人我都认识，但是没听说过哪个跳楼了，正准备详细的问问，却发现那男人又回过头来了，跟着来的还有一个我认识的人——一个我以前的同事。
      旧 同事说那男人是她一亲戚，她说他刚才想在我们这儿买东西，可是没带那么多钱，问我能不能便宜些，卖给他算了。
      我故作为难的思考半天，然后假装终于决定卖给旧同事一个面子，万分不情愿的以男子刚才还的价格成交。但是在收钱的时候我发现男子哪里如旧同事所说只带了那么多钱，身上的百元大钞还多好几张呢，但想着他一个人挣钱养家，经济肯定紧巴，也就没计较了。
       送走男人后，旧同事又转过头来向我致谢，我说谢什么，要谢就谢我们老板吧，这一单我没给他挣着一分钱，还贴了运货的路费。
       旧同事又问我，你知道他是谁吗？
       是谁？我问到，然后在脑子里飞快的使劲搜索，这个人我以前在哪儿见过吗，不可能，没有丝毫熟悉的蛛丝马迹，这个人，我肯定是今天第一次见。
       见我一脸的茫然无知，旧同事叹了口气，他就是雯子的老公啊。
       雯子？哪个雯子？我问道，然后一下子惊得合不拢嘴，难道是——，不敢想象，不能相信，怎么会，雯子，她，她怎么会做那么傻的事！
       唉，这是我一生的过，当年是我给他们做的媒，没想到会是这样，两边家庭都怨死我。同事叹道。
       怎么会，当年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黑色的大眼睛，能够唱很多高音歌的雯子，怎么会做这么傻的事呢！
       雯子是78年生，小我两岁，当时在镇医院实习，医院没有安排宿舍，借住她姨妈家，她姨妈和我住一个院子，有时她姨妈家来了客，雯子就到我单身宿舍里和我挤一晚。她个子不高，却能唱出很高音的歌，刘海常常盖住眼睛，我常常讥笑说，你眼睛这么让头发盖着，看得见给病人打针么，千万别应该打左胳膊的，你却打在右胳膊，或者人家大腿上了。她常常拿眼瞪我，闭上你个乌鸦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其实开始我并不怎么喜欢雯子，她太喜欢热闹，而且有些娇惯。一次到我房间里玩，和人逗闹时，碰掉了我养在大海碗里的水仙，看着碎了一地的瓷片，一地的水，一地的石子，用雯子的话说，她根本不敢看我那张拉得吓死人的脸，尽管有人戏谑着解围，说，完了，你们把老董家祖传的元青花给碎了，这可是她将来最豪华的嫁妆，万一因此她因此没能嫁出去，你们可得负全责，但看着我默着一张脸一声不吭的在地上收拾，大家嘘了口气，不欢而散。雯子说，她说不出我拉着脸沉默的样子到底有多吓人，所以很久一段时间她都有些怕我，不敢和我亲近，她甚至还怀疑过，她摔碎的会不会真的是一只元青花，要不我的样子怎么会那么难看！她甚至还担心过，她每月得从工资拿多少钱出来，得还多少年，才能偿清我那只元青花。后来好久都见我没提那茬事，她才渐渐安下心来，又和我套近乎。她和我说这话的时候，她已是镇医院一名正式的护士了，医院已安排了宿舍，但她常常在我们这儿玩晚了说一个人不敢回去，常常好说歹说的和我挤一床。我戏谑，说，那虽然不是一只真的元青花，但在我心里却胜过真的元青花，他们没说错，那是我将来最豪华的的嫁妆，万一真的没嫁出去，你可一定得给我保媒，给我寻个乘龙快婿，让我风光大嫁，以弥补这无法弥补的损失。
        哦，我明白，那一定是你的初恋送给你的定情之物，遗憾，就这么让我给摔了！
      是啊，我故作一脸苦兮状道，你说你怎么赔得了，这可是我独一无二的初恋啊！
    老实交代，你和你初恋的那些事儿！雯子猝防不及的扑过来，要挠我的痒痒。
     我一边笑着四处躲闪，嘴里囔到，不能告诉你，你个小屁伢，说了你也不会懂！
     切！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老顾吧？那天并不是因为我摔了你的大海碗水仙花你才那么难看，是因为我和老顾太亲密了，你吃醋，所以一张脸才那样难看吧！雯子故作深沉状的盯着我，想从我脸上看到某些答案。
       你个小丫头片子，居然也学会街头巷尾的那些八婆们一样，胡乱拉郎配了，当心我敲掉你的大牙！
       不是吗，我觉得你和他之间就和别人不一样，你看，老顾对你的事比对谁的都积极，而且我也觉得你俩挺般配的。
       说你不懂，你偏要硬冲内行，你个小屁伢懂什么，再和那些八婆们一样胡言乱语，我开除你这间房里的房籍，永远不要你踏进这房间一步。我说着，一边故作生气的收拾被子，赶她走人。
       但雯子却死皮赖脸的死死捂住被子不让收拾，说，我今晚就要睡这儿呢，你收被子干什么，一边有嬉皮笑脸使劲的给我陪小心。
       以前因为床小，我和雯子是分头睡，但那晚她一定要和我睡一头，我说挤死人了，她说挤死你，然后不管不顾的搂着我的脖子和我睡一头。我一边作些挣扎，一边说，你不会是同性恋吧，搂得这么恶心！
       恋你个头啊，你可真够自作多情的，就你这样，三围体重身高盘子条子没一样达标，我恋你个头啊！不过我今天心情特好，觉得你比往常可爱多了，所以想抱着你睡会儿，不行啊！

铁石海

尊敬的半听雪楼主！您好！实在对不起，由于我只看标题，没有来得及看内容，就把您的灵两篇同题的主帖删除了。我准备给您恢复的，但没有找到恢复的办法。因我的粗心，导致造成对您辛勤劳动成果的不尊重，特向您致以真诚的道歉，敬请原谅！同时请您把那两个主帖重新贴出。谢谢！

铁石海

用第一人称写，让读者身历其境，颇为感人！

半听雪

没关系，是我自己发表的时候没有注明。

半听雪

恋你个头啊，你可真够自作多情的，就你这样，三围体重身高盘子条子没一样达标，我恋你个头啊！不过我今天心情特好，觉得你比往常可爱多了，所以想抱着你睡会儿，不行啊！
       肯定不行，我怕半夜会挤掉地上，我说着便要爬到另一边，但被雯子紧紧拉住，她说我们就睡一头，好好说会话，好不好？她央求道。
       那晚我们说了很多话，雯子的精神劲特好，黑夜里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问了我好多话，后来想起，她问的很多话都说关于老顾的，她问我怎么认识老顾，问我觉得他怎么样，问我老顾为什么离婚，离婚后有没有特别要好的女性，老顾的那些喜好，我捡知道的一一照实回答，后来实在困的不得了，我说，雯子，你怎么像审特务一样啊，有什么你明儿亲自问他不就结了，然后呼呼睡去。现在想来我那时真是个浆糊脑袋，雯子那么热切的关注着老顾，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只有我个浆糊脑袋，从来不知道往细处想，雯子让我帮她去约老顾，我就屁颠颠的去约，让我给他递什么我就赶紧递，百分一百二合格的信差和跑腿匠，直到有一天身边的一个人实在看不过眼，点着我脑壳说，说你猪脑壳一点都不为过，你怎么什么活计都敢接！
       然后我才知道雯子居然那样张扬的恋老顾，她把老顾身边所有的异性一个个都排除掉，她给老顾买礼物老顾不要，她就让我给送去，她约老顾爬山，老顾没时间，她就使唤我去约。雯子的卫生院，老顾的学校，我单位，那么多人都眼瞪瞪看着我屁颠屁颠的跑来跑去，只有我，傻帽一样的浑然不觉，我说雯子怎么来我这儿这么勤，我说老顾怎么有时候待我那么不待见，原来我比猪脑壳还猪！
       当我向雯子求证时，雯子没有丝毫抵赖，并且振振有词，说，你不喜欢他，也不至于让我也不去喜欢他吧！
       我一时给说得哑口无言，怔怔的看着，许久才憋出一句，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你没问，我怎么告诉你？而且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是的，我没问，因为我压根没往这儿想过，怎么可能，他们俩！我语重心长甚至是有些苦口婆心的对雯子说道，他大你10多岁，离过婚，有孩子，你们根本不合适！
        那又怎样，你们嫌弃这些，我永远都不会嫌弃，雯子骄傲的扬着脸，已一种极不屑的眼神盯着我，你不会看见我喜欢老顾，你又后悔了吧！
      这是那个小我两岁多，后我五年才踏入社会的小丫头吗？  那一刻，我居然只能无语，心里却充满着无名的憋屈。
       那天雯子的话像机枪子弹样对我扫射一番后，再也没有来过我这儿，也许是因为了雯子，我和老顾之间也渐渐疏离起来，即使再重要的事，我也不会一个人到学校去找他，他独自来找过我一次，除了一些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我们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我们那一帮牛鬼蛇神，七七八八的也渐渐散落，该结婚的赶着结婚，该出嫁的也慌着出嫁，剩下的几个孤家寡人，激情渐退，总难凑到一块儿，昨日的高歌与呐喊，仿佛梦里的昙花，芳华刹那，瞬间凋零。很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我想雯子和老顾到底走到哪一步了，他们将来能够在一起吗，他们能一辈子在一起吗？我常常自以为老成世故判断他们之间不可能，即使他们之间真的能冲破千难万难的走在一起，也不可能长久，我总认为雯子的想法太天真，将爱情想的那样的伟大美好简单，很多时候我差点忍不住就要去找雯子的冲动，我想好好劝她头脑要放清醒一点，事情要考虑长久一点，爱情不是一时的，表面上看到的，而是最深沉的一生一世的，但是却始终没有去找她。
       我，雯子，老顾三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我一个同事的婚礼上，老顾看着人家一个个都成双成对了，叹道终于一个个都要离去了！我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迟早都会离去，我会，你也会。雯子说，要想不会，你们俩干脆成一对！那时她说话舌头已经伸不直了，她要和老顾拼酒，我说你已经喝了那么多，哪里会是他的对手？雯子说，那我和你喝，应该还行吧？老顾说，她不能喝，她酒精过敏。雯子说，过敏而已，又不会要命，喝过后你带她去打过敏针，岂不正好可以借机卿卿我我一番！我说，我从不喝酒。雯子说，小偷都会说他从来不偷东西，骗子说他从来不会骗人，今晚我真的和你喝定了。
       我说雯子，咱俩之间应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不至于这样锋芒毕露拔剑张弩的对着我吧。
        雯子突然咯咯笑起来，你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她继续给自己斟酒，一口吞下，然后开始高歌：心里的他——，快归来吧——，这里才是快乐来家！几番离合，再相聚，成功挫败，难管他······
        几天后老顾找我，说雯子调走了，到县城人民医院，临走前她请大家吃顿饭，老顾问我什么时候去，我对老顾说雯子没有告诉我他已经调走了，而且她是请你们吃饭，并没有请我。
      老顾说怕是她给忙忘了，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我说老顾，何必，你我心知肚明 ，这样也好，我们本来就是没什么交集的人，有时候想来觉得真像一场闹剧，明明是她开始利用了我，怎么到头来我却成了她的仇人。
       对不起老董，本来我一开始就应该和你说清楚的，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想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也应该知道，没想到——
       呵呵，我本来就是一猪脑壳，一浆糊脑袋，以为所有的事都会是简简单单清清白白的，你们去吧，我没关系，是我自己太蠢，怎能怪别人！
        雯子调走没多长时间，就听说要结婚了，听她姨妈说对方家世工作和雯子相当，小伙子也挺不错。
        是啊，门当户对，世事安好，但是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些那么不安，总觉得雯子不是那么安于的人，她不会这么早就结婚 ，但是既然婚期都已定，婚帖都发了，这样也好，总比将来她和老顾在一起成为仇人，彼此都伤痕累累要强得多。
         但是就在雯子婚期的头一天，我让人帮我带个红包过去，却被告知雯子逃婚了。她向领导请了一个月的假期，领导想她马上结婚事儿肯定多，所以没怎么考虑就给批了，没想到她给家里留了张条，人不知道去哪了。
        那个时候老顾刚离开，走的有些毅然决然 ，连告别都没有一声。
       知道雯子逃婚的那个夜晚 ，我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心里竟然止不住有些隐隐的疼痛，我想我们是不是太武断，我们凭什么那样斩钉截铁认为她和老顾在一起就不合适？他们到底哪儿不合适了？我们一直自以为清高，自以为愤世嫉俗，其实骨子里却比谁都根深的世俗。雯子说我说的很对，她说我就像一八十岁老太太，以为早已看淡看清世间一切，其实临了临了，比所有人都俗，俗的让人有些恶心。我又想，如果一开始雯子就告诉我，她那样喜欢老顾，我们开诚布公，我们坦坦荡荡，我会不会那样屁颠屁颠的去给她当联络员，我们三人之间又会是怎样一种景象，没有人会知道答案，就像没有人知道当时的雯子在哪里一样。
        我最后一次见到雯子是98年的冬天，那时我终于下岗，惨淡经营着一间小小的花店。雯子裹着一团寒气的来到我小店里，听到跺脚的响动蹲在地上正修剪花枝的我以为来了顾客赶紧抬头去看，她也正看我，我们相互吓了一跳，啊的瞪了半天，我以为她会扭头就离开，没想到她却是无比的惊喜，原来是你啊，老董，她喊道，我说这儿居然也有鲜花卖了，就进来看看是谁在捣鼓，没想到是你啊！
     呵呵，我搓着双手，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咧着一张嘴傻笑。
    这么晚了，还会有人光顾吗？望着外面漆黑的天空，雯子问道。
    你不就是一个吗？我答道，赶紧将地上正在修剪的鲜花收拾起来，准备关店。
    我就是觉得好奇，进来看看，没想到是你！老董，那些人一个个都到哪去了，我怎么一个也没碰着？
    我不就是一个吗？我答道，加快收拾的速度，雯子也赶紧帮忙。
    关好店门，回到我宿舍里，我问雯子吃饭没有，她说没呢，我赶紧看有没有米，有些什么菜，也不知道煤气还有没有，看见墙边整箱的“康师傅”，雯子说，你整日就用这个打发你的肚子啊！
   米桶里的米可以数的清颗数，菜倒是有两土豆，可是上面已长了绿色的芽，还有半瓶腐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剩下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我指着墙边的“康师傅”说要不今晚委屈你一下，也用这个祭祭你的五脏庙，明儿早去，我买大排骨炖汤你喝？
      老董啊，你这样怎么行，也许要不了多久，你不是老董，而是死董了，走，我们到外面吃去，今天我们科里单独发了奖金，我请你。
       切，你以为我是你？从小就是温室里的花朵，我皮实，铜墙铁壁，吃嘛都能变成营养和脂肪。
      那晚和雯子抵足而眠，窗子外是喧嚣的马路和和低低呼啸的风声，屋里，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我们都似乎刻意避着关于老顾的话题，最后雯子却还是忍不住提起了他，她问，老董，老顾给你来过信没有？
      没有，我说，这个死老顾，怎么一到了皇城里，连信都不给咱捎一封，本来准备着下岗后去投奔他，却连个地址都还没摸着。
      那你当初送他去北京的时候，何不那时就跟着他去北京，说不定你现在的京话已是字正腔圆，地道的京味儿了。

半听雪

  我哪知道他什么时候去北京？他辞了职去北京，还是别人给我说起的，那时他都走了一个多月了，这个老顾，真是没意思，那么大的事，连知都没给知会一声，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仔细想想，觉得人有时候在一起聚聚散散的真是没什么意思。
       不会吧，他去北京的时候连你都不知道？雯子从被子里坐起来，一脸狐疑的瞪着我。
        难道他走的时候你知道？我反问。
        我哪会知道！雯子的眼神瞬间耷拉下来，我那时要是知道，肯定会立马也辞了职，和他一起去北京。
       多好的单位啊，你们可真够勇敢，要是那时候我知道，我肯定会拼死拦住你们。
      只要能和老顾在一起，谁拦都不行，怕就怕，你肯定拦不住我，但你肯定会拦住老顾。雯子说着，居然爬到我这头，和我挤在一个枕头上，她一本正经的问我，她说老董，我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真实的回答。
       问。我说。
      你真的有没有喜欢过老顾？
      废话！肯定喜欢啊，你，殷，陈陈，高高等等，我都喜欢，看见你们我就屁颠的高兴。
      最不喜欢你这样子，故意的绕圈圈打太极，我说的是那种喜欢，男女之间的，像我喜欢他一样的喜欢！
      那你现在还是那样喜欢他吗？
       永远都是那样的喜欢，雯子叹口气，眼睛盯着我，接着又慢悠悠的说道，可惜人家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老顾喜欢你，你知道吗？
       什么？我差点从被子里跳起来，你逗我吧，丫头，这玩笑可开不得，哪天要是老顾知道了，我俩都会很惨的。
      老顾亲口对我说的，我调走之前找他，我问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他说因为他喜欢你。
      呵呵，我一下子释然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丫头，他是拿我做挡箭牌呢，这个死老顾就这么利用完了我，连吱都给吱一声，真不地道！
       可是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你个小屁伢，能懂什么呀，就像你现在的喜欢，其实就是一时头脑发热的一腔孤勇罢了，日子久了，自然就会淡去。
      老董啊，你真的不觉得累吗？我曾经无数次的问自己，我到底那一点不如你，外表？文凭？家势？单位？为什么老顾会喜欢你而不喜欢我，也许就是这一点，我永远都比不上你，我永远都没有你能装，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直裸裸的来，直裸裸的去，我做不到你的那种任何事情面前都会波澜不惊，没有人看得到你真正的喜悦或者悲伤。
       雯子，我喊道，却只能是那样瞪瞪的看着她，无话可说。
       对不起，老董，你不知道我心里的那种疼痛，我真的掩饰不了自己，你难道真的不知道爱一个人心里那种无法遏制的深切疼痛吗？
       不要紧，雯子，你今晚想说什么，全部都说出来，我听着。
       那次我摔碎的那只青花海碗是老顾送给你的吧？
       不是。看着雯子那不相信的眼神，我无奈的再次努力解释，真的不是，那是我们单位卖的工艺品，因有了缺口和裂纹，当废品处理，让我给捡了回，开始养金鱼，没几天，鱼全死了，看到街上有水仙，又养水仙，结果让你连盆带花全摔了，盆本来就是捡回的废品，无所谓，可是你把我的花也给废了，我还指望着能开几朵花，馨香满屋呢！
      我一直以为那东西是老顾送你的，他在瓷器市场淘了好几次，想找一个那样的青花海碗还给你，一直没找到，特失望，我让他随便买一差不多的就行了，他说你特喜欢那只碗，敷衍不得。看见他认真的样子，他说喜欢你，不光只我相信，我想，所有的人都会相信。
      呵呵，老顾就是那么一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难道不记得有次我们路过一片瓜地，他记着高高最爱吃瓜了，他说刚摘的瓜，新鲜，一定味美，偷偷到地里摘瓜，结果让瓜农发现了，给追的鸡飞狗跳。气喘吁吁的逃回来，切开一看，两瓜都是生的，气得我俩直吹胡子瞪眼睛，他却笑呵呵的说下次一定到那地里仔细的挑两好的，让高高尝尝刚从地里摘的新鲜瓜。他就是这么个人，看见什么就会想起我们这帮子人你哪个特喜欢，赶紧想方给弄一二回去。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吗？
       什么时候？不会是一见钟情，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人家了吧？
       那倒不是。你记得吗，一次我们在在你房里玩饿了，你炒花饭我们吃，锅小饭多，你手忙脚乱的差点连锅都弄翻了，饭粒洒的到处都是，老顾说，哪有你这么炒花饭的，连锅碗瓢盆都跟着你遭罪，然后将你扒拉一边他亲自操刀。你知道吗，一个捶鼓的时候那么狂野的人，吵花饭的时候居然可以那样的温柔，那时候我就想，我要和这个男人那样的过一辈子。
       有这回事吗，我怎么没一点印象？老顾炒饭的样子好看吗？我怎么没发现？我只记得他炒饭和捶鼓差不多，好几次都差不多将我的锅捶破了。
     要是老顾听见你说这话，肯定特伤心。不管你是故意装糊涂，还是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老顾对你不同，他收藏每本有你文字的杂志，任何人都借不到，你随口一说让他给你刻方印章，他就到市场里淘上好的石头，而我，说了好多次，他总是推三阻四，你不知道，很多时候看见你毫无心事呵呵和老顾在一起，好像对一切茫然无知一切又理所当然样子，我多想上前一把掐死你。
      呵呵，幸好你没有掐死我，要不然你多划不来啊，我的小命哪有你的金贵！
     老董，我真的很不明白，老顾那么好，你真的就没一点喜欢他吗，是我那样的喜欢？
     废话，我觉得他没什么了不起，倒是你，这么优秀，为什么会这样喜欢他呢？
     是啊，连我自己有时候都不是很明白，我为什么会那样喜欢他，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多少倍，直到现在我一想起他，心口都是汨汨的疼痛，老董，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老顾为什么去了北京这么久都不和我们任何人联系呢？他不知道我们有多么牵挂他吗？你知道吗，今天我找他家里去了，他妈以前还有些喜欢我，一看见我就流泪，骂老顾是不肖子，骂老顾是个糊涂蛋，不懂珍惜，但是她也只能边流泪边骂，因为她也不知道老顾到底在北京什么地儿。
      黑暗里，雯子一脸晶晶的泪水，我轻轻搂着她，我说雯子，你还20岁不到，认识老顾也才一年多的时间，有一天你就会发现，老顾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美好，甚至相差甚远，你会觉得自己这时候真的是一个特傻帽。很多时候，喜欢不一定要得到，而得不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将他藏起，深深默默的藏在自己的心底。
       雯子在我这儿呆到第二天中午喝了我们俩一起炖的大排骨汤，才离开。不过我俩炖汤的手艺都很糙，雯子说这是她喝过的最难喝的排骨汤，排骨是她在菜市买的，她说可惜了她的毛爷爷，我说是她没有太饿着，等饿上了三天三夜，保证吃嘛嘛香。走的时候雯子让我给她扎一把九朵的玫瑰的捧花，我说 别浪费我的花儿了，你现在要这玩意儿干嘛！雯子说这玩意还能干嘛？当然是去求爱啊！
       你，你不会，我说话止不住的有些结巴起来，你不会真的上京城去寻老顾吧？
       看见我着急的有些结巴的样子，雯子扑哧笑了，说，瞧你紧张的那样儿，还一口一个不喜欢老顾，到头来还是怕我去抢他！
       我，我，雯子，我真的不是这意思，我是——，我着急的看着雯子，无比的憋屈，她怎么还会这么看我呢？
      逗你呢，雯子说道，叹口气，幽幽的接着说道，如你昨夜的劝话，北京那么大，我哪里寻去，我在北边寻的时候，他也许在南边，等我寻到南边，他也许又到了西边。真正的爱，伟大的爱，就是成全。老顾不喜欢我，我成全他的不喜欢，如你所说，我的喜欢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别人的喜欢是别人一个人的事儿，如果不能两全其美，就将一切深藏，成为自己一个人的秘密，再深的伤口，时间久了，都会慢慢愈合，也许你们都是对的，我和老顾之间从来就没有过一点可能，梦做过了，就该醒来，醒来的我们继续吃喝拉撒，继续爱恨情仇，继续醉生梦死。
        雯子——！
       呵呵，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该嘛就嘛。刚才看你打理你的那些花儿，我在想，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会让你像待你面前的这些花儿一样低眉顺眼温柔似水过上一辈子！
       呵呵，不是什么人会让我低眉顺眼温柔似水，而是什么人可以一辈子的忍受我的粗线条，我偶尔的神经质，我的不会做饭不会缝衣，我的很多地方的无能甚至愚蠢，他也许不能忍受我所有的缺点，但是他至少会忍受我的一大部分缺点，喜欢一个人的优点和美，那不是真正的爱，真正的爱是忍受和接受，好和不好的，全都要。
     刚才我以为有些明白老顾为什么喜欢你而不喜欢我了，现在看来，我哪里明白得了？就像我不明白，我眼里的老顾那么好，你却没有半点心动一样。也许你说的振振有词，但是我还是说你哪里又会明白？因为你根本没有爱过，所以你说的都不过是纸上谈兵，你不知道，我可以为老顾做一切，他的好和不好，我都会要，真正的爱是不顾一切，根本就无法回头的。也许，老顾于你，也是这般，如果当初你说一声留下，他也许就会留下，但是我知道，你哪里又会去说？
      我和你不同，在爱情面前，我永远都不会放下我的自尊，再美好灿烂的爱情我都做不到那样的义无反顾，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只是我自己而已。
      那是因为 你还没有遇见那样一个人，还没有真正爱过。老顾说过，如果你将来谈恋爱，一定比谁都蠢，蠢到不能再蠢的时候，就什么事儿都可以干出来了。我真想自己还没调离这个地方，真想看着你谈恋爱，结婚，我真的很想看看，你将来嫁的那个人到底和老顾有什么不同。如果将来你遇到那个人，一定要最先告诉我哦，我一定要做一个两千瓦的大灯泡，像你当年在高高和她男朋友之间一样，让他两恨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呵呵，你将来遇见你的真命天子也一定要告诉我，不过我不会再做大灯泡那种缺德事儿了，最多就蹭你两顿饭而已。
       谢谢你，老董，曾经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再理会我，没想到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我在心里默默叹道，我哪里还和从前一样？我们每个人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那一束我亲手扎的红玫瑰，雯子捧在手里，像一团火一样在她胸前跳跃，这是雯子映在我眼里最后的样子。
       三个月后雯子嫁人了。雯子的姨妈说男方各方面都不及雯子，但雯子铁心要嫁，因为老顾，因为雯子上次的逃婚，家人只得同意，也不敢怎么大肆操办，就那么简简单单安安静静的让雯子做了新娘。知道这个消息和当初知道她逃婚的消息一样，我吃惊无比，而且心里还有隐隐的疼痛，我想雯子终究还是没有像最初的时候那样对待我，这么大的事，她连吱都没给我吱一声，我们终归是成了陌路，我想她的婚姻一定不是她内心的愿望，但她却连开导和劝慰的机会都不给我。
      2006年，我生病在县人民医院住了两天，那时候我不知道雯子还在不在那家医院里工作，我本想向病房里的护士打听一下，但努力了几次，终归还是没有开口。我想我这样一副困顿潦倒的样子，任何一个过去的熟人，我都没有勇气面见，也不是很想面见。
      知道雯子离去后的那个晚上，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努力的想从旧物中寻找出关于雯子曾经的某些蛛丝马迹，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我甚至连想起她的面孔都需要很久才渐渐清晰起来，黑黑的刘海、黑黑的大眼睛、很高音的歌、那天她在我眼里最后离去时，那捧我亲手扎的，像火一样在她胸前跳跃的手捧玫瑰、还有她的话：老董，如果我俩没有相遇过多好，或者我俩相遇，却不会有老顾，多好！
      2011年的秋天，我站在雯子生前住过的那幢灰色的楼前，楼并不高，只有六层，就是在这座大楼的天台上，雯子像一片叶子一样，轻轻坠入大地的怀抱。望着那一幢灰色的大楼，我不知道雯子曾经生活在哪一个窗口里，我不知道她曾经经过怎样的挣扎或者是怎样的深思熟虑，终于选择逃离窗口，扑向天堂，我想，在这座楼的天台上，雯子一定有过无数次的游走与徘徊，最后还是让自己的28岁成为了人们对她最后的、永远的记忆。
       2013年，再次来到雯子生前住过的那个地方，眼前一片废墟，那座雯子飞向天堂的天台，那个雯子生活过无数日夜的窗口，成了面前一堆杂乱的瓦砾，远处，机器的轰鸣里，一幢高楼正在拔地而起。我抬头仰望天空，天空里是灰色的雾霾，我不知道天堂里的雯子是不是会透过厚厚的雾霾偶尔俯视一下仍然还在人间游走挣扎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