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眼中的肥皂泡也是彩虹

剑气如虹

五爷今年九十二岁了，养育了六个子女。去年五月，远嫁他乡的三女儿突发脑溢血撒手人寰，生命定格在五十六岁，但直到如今也没有人告诉告诉他这个消息。第二个儿子从去年开春起就一直在医院出出进进，几次报病危，现在已经是病入膏肓，大家也都瞒着他。一个孙子今年十月因为车祸才16岁就命赴黄泉，也没有人对他漏一点口风。五爷一直以为，儿女都平安，孙辈都上进，总是一付欢喜佛的神态。平时我们见到他时，都说“您老福大命大、多子多寿啊！”他总是听得哈哈大笑，一脸幸福。

去年秋天时，一个朋友偶因身体不适，到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把他妻子叫去，说是肝癌晚期，他妻子当时就差点昏厥，半天缓过气来后，苦苦哀求医生另做一个假检验单，见到老公后拿出那个假检验单，强装淡然地说是良性瘤子，割掉就没事了。朋友听后马上一扫愁云，高兴地对妻子说，“我这好的人，又总在锻炼身体，阎王怎么会这早就叫我去呢？”他妻子马上掉转头装做打开水，提着瓶走到病房外，一转过墙角就软软地倚靠在墙上无语地凝噎着，眼泪就象决堤的海。我们几个到医院看望朋友正好遇上，见到我们后，她赶忙抹掉眼泪，把我们拦到一边，伤心地告诉结果和她的应对，听得我们心情都沉重起来。我们在走廊中平复了半天情绪后，这才装着若无其事地走进病房。见到我们，朋友非常高兴，聊天中他还还庆幸自己发现得早，没有转成恶性的，感叹他的一个同事因为发现迟了，做了手术才三个月就完了。听得我们心里酸酸的。

这样的事见得多了，就生出了一些感想，原来有些幻景尽管是假的，但也可以给人满足，让人幸福。原来有些五彩缤纷的肥皂泡，在一些人眼中也是霞光万道的彩虹，可以眩人眼目，使人陶醉。如果没有那种虚假的幻景，那种想象的彩虹，陶醉就会消失，幸福就会遁形，精神就会垮掉。

我有一个伯娘，八十多岁了，在村民的眼中，她的一生很是不幸，嫁过来后没有生得一男半女，三十多岁时丈夫病逝，之后她抱养一个还没满月的男婴，取名至宝。她把至宝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她自己没穿过一件新衣服，没吃过一餐饱饭，但想千方设百计给至宝最好的生活条件，用米汤给孩子蒸鸡蛋，天天煮油盐粥，冬天也捞鱼摸虾捉王八给孩子补充营养，硬是把孩子养大了。但至宝从初一到初三都是双上，别人三年毕业，他六年才毕业，毕业后孩子就死活不愿意上学，也不愿意干农活，成天就在外闲逛，经常惹是生非，回家就伸手要钱，给得慢了一点，就开口骂她，有时还动手打她。村民都看不过眼，劝她养子要孝顺点。谁知，那个伯娘却说村民是吃淡饭操（咸）闲心。她说，我家至宝又聪明、又能干，又体贴人，哪个说他不孝顺？渐渐地村民们不再管他家的事了。至宝三十二岁时总算结婚成家了，亲友们都认为娶了媳妇至宝会改过自新，但结果让人大失所望，至宝还是那样地游手好闲，还是那样地骂养母，打养母，并且还经常把妻子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但那个伯娘不仅从不在外说养子一句不是，还总是凑到人多的地方，变着法子夸他的养子，村民听了都嗤之以鼻。开始时，我也不理解，明明是好吃懒做的忤逆之子，为什么婶娘偏要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不是自欺欺人吗？这不是将自己的痛苦扩大和延续吗？

时间就象空中的云彩，总是在我们没注意的时候就悄悄地消失在远方。眨眼之间，伯娘养子的孩子就初中毕业了，但升学考试却不到200分，伯娘四处求人托保把孙子买到县城读到高中。但这孩子学习不中混社会很中，有几次，正是上学时间，我在街头碰到她的孙子，头发竖着，上衣敞着，裤子擦着，走路晃着，斜叼着烟和一帮流子一起在街上荡着。高一没闱完就因为几次参与斗殴，被学校劝退，但伯娘不是检讨哪里做得不对，而是还一如既往地说他的至宝好，孙子好。骂学校不公，老师不好。笔者有一次回老家时听堂兄说伯娘又被至宝打伤在家卧床不起，就进去看望，尽管睡在床上，房间光线漆黑，但伯娘脸上的伤痕还是清晰可见。我本想开口安慰几句，伯娘马上面露不悦之色地质问我：，又是哪个嚼舌根的瞎说了什么吧？这些人吃了饭不得饿，老在背后说别人的闲话。我到宝好得狠，我的孙子也好得狠，他们做人做事都有分寸，你不要听那些长舌妇造谣，坏他们的名声。那一刻，我突然醒悟：伯娘其实对一切心如明镜，只不过不愿意面对现实，说破现实。她一直是用自我营造的假象来安慰自己，陶醉自己，让自己生活在一种幻景中，只有这样她才有安慰、有支撑、有幸福。如果把这种假象说破了，把这种幻景戳穿了，她的精神就会倒掉，身体就会垮掉，比她挨养子的打骂还要难受。所以，如果硬要认为自己有正气，认为自己是做好事，一定要同情她，把那个肥皂泡戳破，表面上看来是很正直，是做好事，但实际上却是正直而不善良，做好事造成坏结果。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伯娘的心灯熄灭，心中的彩虹毁掉。既然肥皂泡就是伯娘心中的彩虹，既然幻景就是伯娘想象中的幸福，那么就让尽量不去戳破那个肥皂泡，不去拆空那个幻景吧！

其实，象伯娘这样把肥皂泡当成彩虹，把海市蜃楼当成现实，靠假象慰藉，用幻景支撑的人大有人在。这些人大都在现实中不如意，生活得很窘迫，又无法无力改变现实，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的不如意，他的窘迫。特别是不能接受旁人异样的目光，适应不了旁人轻慢的态度，所以就极力地就从意识中营造一种虚幻的景象，来掩饰自己的窘境，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也借此欺瞒别人。时间长了之后，他渐渐地适应了这种假象，并且把假象当成了真实，把肥皂泡当成彩虹。诚如鲁迅先生说的那样： “红肿之处，艳若桃花；溃烂之时，美如乳酪”。

好在喜欢这种作法的人，在生活之中只是为了自欺欺人，对社会、对国家、对他人都不会产生危害，大可不戳穿、不说破，让其自我陶醉好了。但是，有些主政一方的官员，掌管一行的领导也习惯于把肥皂泡当成彩虹，把海市蜃楼当成现实，用以陶醉自己，欺骗上级，愚弄公众，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其实这样做的官员也象我的伯娘一样，是心如明镜，只不过为了自己的仕途，为了自己的前程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他们是拿国家前途、公共利益为自己当垫底而已，对国家、对社会、对发展都是害莫大焉！

ぷ灵ふ狐ぞ

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