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时年纪小 2. 文\轻云之蔽月

轻云之蔽月

玉琼兰的“前世”与“今生”

文/轻云之蔽月

    终于迎来了红女儿的婚礼。
    那一天下午，玉来电话关照，说外面雨下得正急，天很冷，让我注意保暖。在接听了玉的这个电话后，心里觉得特别温暖。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玉又来电话提醒，说她已经梳洗完毕，略事休息，她就会来到楼下，邀我同去。要说，玉不是一个性急与能干的人，但在我面前她与红一样，总是对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陆陆续续，同学都到齐了。除了红、玉、英与琼与我相聚过好几次外，其他同学完全想不到我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这里，那种眉毛微微上挑的惊讶，一度超过了彼此相见的欣喜。待回过神来，大家就开始相互亲热，玩笑和揶揄。那天来宾很多，由于我们选中的是一个僻静的角落，所以，我们几乎可以不受任何干扰地海阔天高、信马由缰，由南到北，从东到西。
    真没想到，几十年过去，大大咧咧的兰还是那么的能吹能闹。她一见到我，马上用最为夸张的语言，把我抬举忽悠上了天。接着，她插科打诨以一当十，率领大家拉开了向我“发难”序幕。攻击的主要内容是说我忘了大家，忘了曾经的同学情谊；再一个内容就是“勒令”我交出“保养”秘方。她振振有词的说，身处资源“共享”的时代，任何只顾自己“孤芳自赏”、任凭同学“夕阳西下”的行为，都是“不得人心”的。兰在前面冲锋陷阵胡搅蛮缠，敏、瑛、英、珣、琼与珍，也纷纷倒戈，一时把我推到了四面楚歌的风口浪尖上。
    我知道，照这样闹下去，我可能会成为今天的众矢之的。为了避免被动，我只得“反客为主”“抛砖引玉”。抬头一看，坐在右首的玉正饶有兴致地“隔岸观火”。玉就是这样，向来公平中庸，不偏不倚。好在她温和善良，但不善诡辩，口齿也不怎么伶俐。我瞄着她，心想，此时不把她拖下水，我怎么能够“金蝉脱壳”“釜底抽薪”？
    于是，我避开众人，置向我开火的兰于不顾，端起一杯饮料，笑咪咪地敬了气定神闲的玉。我告诉她，学生时代她对我是那么的好，好多往事仿然若昨，记忆犹新。这种深情的回忆是很能打动人心的，不但说得大家屏声息气，还把自己感动得眼圈一红，泪光莹莹。接下来，我用最煽情的语言，赞扬了她与老公几十年来的恩爱缠绵。我说，若不是她有美德在先，她的夫君怎肯“冲母一怒为红颜”？！话说到这儿，立即引来了大家哄然一笑，果然，大家立即把矛头瞄准了准备置身事外的玉。玉在学校读书时很安静，从不显山露水，是老师和同学公认的好学生。
　　我知道，玉的婆婆从来就不喜欢这个既不会做饭，也不会生孩子的儿媳。她常发狠咒玉，只差学焦母，逼着玉与老公“孔雀东南飞”，飞走永不徊了。幸运的是，玉的丈夫不但耳根子比焦仲卿硬得多，而且每临大事有“诤”气。我们这些井底之蛙从没见过象他这样立场坚定，斗志昂扬，“敢冒母亲之大不冒韪”、把玉呵护得如同女儿一样的大男人。更可贵的是，为了玉，他心甘情愿得罪怕见儿子受委曲的老母亲。家里有这样一个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好老公，也不知道是玉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从不染指厨房的她，也终于蹒跚学步了。尽管做出的饭菜难以入喉，但却学会了一项令我们班上女生望尘莫及的尖端技术，——会擀饺子皮啦！
　　一想到玉被老公这样宠爱，一时间把所有女生的心都渍得酸酸的。在这种情形下，玉岂有不成“众矢之的”之理？那种“同仇敌忾”的“讨伐”来势汹汹，差点没把玉淹了去。玉不是兰，她不会胡搅蛮缠耍泼皮，只好高声讨饶并认真地邀请大家两天后去她家吃饺子，顺便欣赏一下她擀出来的薄如蝉翼的饺子皮。不过她提出了一个附加条件，鉴于老公出差没在家，和面和拌馅又不是她的强项，所以得请琼出马，帮帮她。
    琼，我们班上最能干最坚强的一个女人，立即回应了玉的SOS。
　　从小就深爱着绣、刺、勾、描一类的女红的琼对学习提不上兴趣，但对针线活儿却情有独钟。当年读书的时候，上课很少听讲的她总把打开的课本搁在半开的笔盒上，用以遮挡部分视线，不被老师注意。然后她就着桌上的缝隙，躲在桌子里面或绣桌布，或织毛衣。那个时候供她潇洒的毛线很少，于是她就用手套上的线，编织出花样繁多的背心；或者买上几打鞋带，拆线挽团，勾织一块块漂亮的手帕，一条条别致的围巾。那时候虽说生活缺少色彩，但在琼的编织世界里，也算是美不胜收，灵光四溢了。
    琼属贤妻良母型的人才，在治家这个问题上，她总任劳任怨事无巨细。她非常热爱她的丈夫，总是把他打扮得油光水滑无所事事。在她眼里，老公和孩子是她唯一的唯一。她本来可以按部就班的把滋润的小日子过下去，没想到，她的工厂倒了，她的岗位没了，她成了社会的“包袱”和弱势群体。据英介绍说，开始她也有过一段迷茫彷徨日子，失魂落魄，不知所措，一下子找不着北。在这种窘境下，她知道怨天尤人，自暴自弃都不是她的选择。日子还得过下去，拿什么支撑这个家呢？于是，她丢下架子，用擅长编织的手养活自己。她在闹市摆上一个小摊，出售一些自己做的枕头，门帘之类的绣活，再兼做一些甜酒，小吃。在这之前，她怎么也想不到仅凭一双巧手，不但可以养活一家人，还能一如既往的伺候百事不做的老公，把他宠得一事无成还不说，倒让他滋长了不少的脾气。不仅如此，她还把他远在沈阳的哥嫂接来，象孝敬象长辈一般在家供奉了两年，听说最近才回去。自然，琼的这般贤惠能干，自尊自强，我们是学不到，也不想学习。所以，在向她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后，也对她那个对家基本上没有什么贡献的老公作了最尖刻的评价与抨击。
    与琼的遭遇相同、但又完全不同的兰，当年是怎样伶牙俐齿酣畅淋漓的一个人啊。记得“开门办学”那半个月，我们又苦又累，所以在洗漱完毕后，也没别的事可做，只得早早上床休息。我们七八个女生躺在老乡家三四张硬冷的床上，牙齿被冻得直打颤。要不是兰的故事，兰无束无拘的洒脱性格惹得我们哈哈大笑，只怕那半个月的日子不会那么快过去。听了兰的故事，我才知道，一句话还可以象这样夸张，一句话里还能塞进这样多的“渣子”和俚语。天天晚上，住在别家的同学都在喊日子难过，可我们这里却是欢声雷动乐翻了天。兰天生是个故事大王，那些花样翻新的故事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是那么惟妙惟肖活灵活现，差点没让我们笑破肚皮。笑话说完了，她倒头便睡，象没事似的，我们笑累了，同样很快进入梦乡。就这样，半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其实也难过，容另禀）
    兰除了嘴巴快，手脚也快，搬石头，挑土方，她干得轻松愉快，老乡家水缸，她也只要几个回合便挑满了。她与红的劳动态度被班主任当作典型事迹报送给学校后，又反馈回来。于是，兰与红等同学便站在田梗上，“八路军”似的，“火线”入了团。
    兰是班上活跃分子，婚后仍旧“活跃”。她与老公由相亲相爱到如胶似漆，再到同床异梦与不共戴天只用了一个冬天的时间。在沸沸洋洋闹了十多年后，兰终于在工厂改制时，把工作岗位连同这不太牢固的婚姻一起玩完。离岗又离婚的她，没如琼似的自尊自爱，而是一边拿着低保一边把无奈与怨恨写在脸上，放荡形骸，麻醉自己。
　　好在她现在走出了生命的低谷，虽然仍旧抽烟喝酒，但已完全从浑浑噩噩中走了出来。兰就有这点好，好了伤疤忘了痛，仍旧活得无牵无碍随心所欲。现在的她对物质生活早已不侈求什么，唯独看重精神生活，——与同学间的友谊。喝了大半瓶酒的兰似乎闹够了，也就不再数落遭遇与她有几分相同，性格却迥异于她的同学妮。她睁着眼睛给我解释，妮实在没必要因为下岗就拉开与同学的距离，更没必要在一心想踢了她的老公面前低三下四，战战兢兢。刚刚告别昨日的兰眼泪还没擦尽呢，便“五十步”批评“一百步”来，我有几分忍俊不禁。想必妮的日子真的如兰所说，危机四伏，苦不堪言？不然兰也不会“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对此，我不由幽幽长叹一声。人的造化真说不清，当年，她可是老师得意门生啊。

杨远煌

写出了人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