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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轻云之蔽月 于 2015-1-31 22:14 编辑
最近有消息说,躺在医院近两年的班主任已驾鹤西去。对于这个消息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因为,那次晚宴结束后,我们一行便去了医院。在目睹了他那一副鸡骨支床的惨容后,我马上就明白,我们的老师时日不多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怎样在无望中挨过他生命的最后几天。见到他气息奄奄的样子,心里有所不忍;本以为,看上老师一眼,已算是尽了师生之情谊,哪里还指望他能清醒过来。谁知道,他那是在“假寐”。
梅,艳,过去是班干部,现在仍然由她们向班主任通报我们今天的活动内容,然后再回答他的提问。待这一套繁文缛节过后,我才慢慢走过去,让半躺在病床上的班主任L辨认。面对L端详我时的迟疑,梅忍不住大声提醒,她就是我班爱读《红楼》的那个……?毕业了这么多年,我不敢担保L还能把我认出来,于是老老实实地自报了家门。L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于是打量得分外仔细。端详半天,然后发问,“x,你今年多大了?”待我报出年龄来后,L很是感慨。说真有点不相信,班上最小的两个女生之一,一晃也这么大了,不过,模样几乎没怎么变。我知道,他这是要强,生怕我们这班同学轻视他的智商,所以才把“班上最小的女生”说出来。这还不算,还没做到极致,于是,他又把年龄更小、个子更小、在班上几乎“微乎其微”的一个男生拉出来说事,旨在说明,目前他只是身体不行,可脑子灵着呢。能记住这个同学,真把我惊呆了,因为这个男生的父亲与我妈妈是同事,他好歹也曾当过我好几年邻居。对于他,我都有些短路,亏得还能被班主任记忆起,可见我们老师的大脑皮层的运作是何等有力,其皱褶该是多么的异于常人,如果上天肯这样把人带走,那只能说明,另一个世界里该是多么稀罕这样的人才。
其实,在见到我的那一刹那,班主任还是有些恍惚的,所以我认为后面他所说的一切均是为那一恍惚打补巴,找台阶,其动机无非是不服老,不认输。
班上年龄玩尾巴的话题刚结束,L就问起了为女儿婚事忙得脚不点地的红。
对于班主任的心心不忘,我知道,红当年该是为班上做了多少事,当了多少次无名英雄,才被L收入囊中,当作棋子儿,摆来摆去啊。之所以L看重她,原因有二,其一,红办事妥帖,踏实;其二,红家近,与学校仅一墙之隔,老师随叫随到,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红家的地理位置很好,就算不是家访,学校老师也爱去那儿放松身心,L更是每天都去,我不知道,红父得打起多大精神才能应付这样一位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老师,L得有多么非凡的食管才能咽下红做出来的东西?我知道,L其实是工作悠闲两不误,因为从红那里,L能得到我们每个人最真实的信息。这个时候的红,无疑就是我班的“锦衣卫”,常对我笑的“克格勃”。
所以,当躺在病床上的L提到红的时候,我最先想到的是她对我的“出卖”,然后才是我们同桌时的点点滴滴。
红的情报系统很发达,这样说吧,还没有那一个同学的家庭背景是她不知道的。不但如此,老师的情况她也是陪儿清。除了班主任为什么会单身外,她还知道,教我们数学的女老师是一个只会读书,连饭都做不熟书呆子;教我们英语的老师,是与男朋友一块分配来的,戴的是一副我们没听说过也没见过的“角膜镜”;资产阶级臭小姐出身的文老师,之所以没被赶下乡(留在学校看管图书),是因为她的父亲当年救过董必武一命。可以这样说,我对学校老师的认识,及对同班同学家庭状况的知晓,多半来自红。至于她如何知道这些情况,我不太清楚,反正我觉得,她那一双不动声色地接受来自各方面信息的眼睛,有点类似雷达接收器,发达着呢。可惜当时没人对她的潜能进行挖掘和训练,要不然,我们的“中央情报局”会多出一个精良的特工来,也未可知。
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关心别人家事的红特别讨厌教授我们《生理卫生》的老师。她说,这人原来是校医,虽年届四十,却仍是一个在情场上不如意的老处男。其实,这个老师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对的地方,反而还有些多才多艺。他的这门课因为不记入考试成绩,所以听他讲解人体的一些常识也只当是消遣。但是,当他讲解到青春期生理卫生那章节的时候,情形就有些不对了。据说,他的讲解和措词,让男生兴奋,让女生蒙羞。
我之所以要用“据说”来记述当时的情形,是因为上那一章节的时候我正高烧在家。第二天到校,也依旧高烧不退。是红主动为我请假,并亲自护送我出学校的。在经过教师宿舍长廊时(其实不应该那样走),我亲眼目睹了她对一只挂在屋檐下的小鸟施虐的全过程。由于当时我头晕得厉害,一下子也没弄懂红为何要置这只小鸟于死地。后来才知道,那鸟笼里养着的正是生理卫生老师当作宝贝来心疼的名贵小鸟,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只“画眉”还是“猫头鹰”。
事后,那个老师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他不但没有追究红对他的公然挑衅,甚至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张扬出去,于是,除了红与我,这事便成了没第二人知道的“无头案”。
初升高时,班上有七八个同学被刷了下去,同时也有七八个同学填充进来。红告诉我,新来的同学中,有一个女生叫小云,她与我们不一样,因为她的内脏全长反了;还有一个女生是从近郊农村来的,叫菊。
小云还没有和大家混熟,菊便以她难闻的体味闻名全班而举座皆惊了。形单影只的她,在班上是孤家寡人:女同学不肯接纳她,男生更是拒她于千里。在班上倍受歧视与孤立的菊在班上沉寂了半个学期后渐渐发现,与其他女生相比,红还算比较有同情心的,至少她不会象其他女生那样干脆利落地拒绝她这个弱势群体。对红有了这个认识后,菊便开始向红摇动起“橄榄枝”了。
这个“橄榄枝”便是她家的桔子。菊家是果农。只可惜,红是一个不怎么爱吃水果的人,于是,她把菊送她的桔子全转手送给了我。每当我剥开一瓣一瓣桔子的时候,满脸全是笑意,因为我喜欢吃水果,特别是质量上乘的好桔子。整整一个星期啊,除了周日,几乎没有断过。本来,桔子并不是稀罕物,但能近乎天天享用,我能不惬意吗?直到有一天,我一眼瞥见菊向红“敬献”桔子那一幕,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天天吃到的桔子是菊家里的。于是,我把红拉到一边,问,菊家哪来这样多的桔子,老也吃不完?红说,这桔子不是她家的。后来我才知道,要不是菊在他们集体桔园里“瓜田李下”了那么一下,哪来的我的“惬意”?!原来,菊是借花献佛,只可惜佛没生受,却让我享用了,不知道菊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躺在病床上的L,在听完红的故事后,呵呵直笑,“原来红还做过这些事。”
至于其他几位,还沉浸在菊送红桔子的场景中,她们纷纷遗憾:“这个红啊,怎么只把桔子给你一人吃?”我呵呵一笑:“只因为我在事隔多年仍然能够回忆起那个‘借花献佛’的菊啊。”
在大家哑然一笑中,我抬眸望向病床:作为老师,L能否想起那个拼命向大家摇动橄榄枝,可最终连“佛”都弄错了的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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