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儿的“幸福生活” 梁哈儿最值得回忆的是卢家山的日子,他可以劳动,他人小对恋爱之事不知道,也没那么些苦恼,还能在伙食团吃饭,他无忧无虑,他可以在山上大声唱歌,嘶哑的嗓子不跑调,如果是现在还是别具一格的嗓音呢。可现实把他搞懵了,人生连追求异性的资格都没有,他没有竞争的能力。 他苟家寨这间土墙房,能住多久?身体一天一天的羸瘦,眼睛一天比一天近视、一天比一天的斜,生产队里的劳动他缺习太多了,分的口粮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分给他点只能吃三个月的基本粮了。他饿,他一人无依无靠,他要生存,生存下去就得想法子,梁哈儿的性格变得很暴躁。他把家里所有能卖掉的都卖掉,哪怕只值几块钱的东西,卖给我一张吃饭用的小方桌只收5元。他开始偷社员家的鸡来吃,他想出了一个很好的偷鸡法子,用一根扎鞋用的麻线,再在麻线的一头套上一颗钓鱼的钩子,钩子上挂上一颗包谷籽,鸡吃食被钩住,顺手轻轻一拉,鸡不叫一声就逮住了,社员都上工去了,鸡不在了开始还怪野猫和黄鼠狼偷掉的,然而终究还是被社员家的小孩子看见了。梁哈儿是知道偷打社员家的狗是不行的,他还没拢狗就朝他狂叫起来,狗是仗人势的,看梁哈儿那一打头,狗都错认他是来讨饭的叫花子呢,尾追着他咬,况且,梁哈儿那里敌得过狗的攻击,他没有能力去打死一条狗的,他很羡慕其他知青打狗的本领,他常常在提劲后发出比不上别人的叹息来。 挨近几个生产队的人恨死了他。1974年,他除了在苟家寨他的知青屋落脚外,就到了十三大队二队的砖瓦窑住了。 苟家寨离街并不远,可要挪动一下也并不简单,苟家寨很美,比卢家山那荒凉的山包不知道好多少倍,这里山青水秀,气候宜人,鸡鸣犬吠,可这一切都不属于他梁哈儿的,他没爹娘,他没亲人,他身残体弱,其实从内心说是不想走出生产队的,来苟家寨的头一二年,王大妈过年送汤圆,李二嫂端猪膀,苟幺爸提着酒拿了香肠边喝边摆龙门阵,有太多的人关怀他,体贴他。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挪动一下了,他得罪了这里的山山水水,得罪了这里的人,连狗都不放过他,追着咬过田坎还不放。 十三大队二队砖瓦窑旁,住着一位与他一同来卢家山林场的重庆兄弟徐学翰,徐住在一个十来平方的偏房内,身体很棒,还会一些拳术,在生产队的劳动很不错的,社员和干部都喜欢他,可他老是招工招干没他的份,也许他的老一代出了问题的吧,不然怎么和我这个资本家的女婿,红帮大爷的知青一样到中央发文全部回城才有望的呢? 梁哈儿来砖瓦窑不讨厌,和几个做砖瓦的社员还搞得拢,经常与他们闲聊无着落的,不靠谱的一些事,逗得大伙一阵笑。徐学汉有时也叫哈儿吃一碗剩饭,烧窑的赵学文师傅看哈儿饿得惨,有时也叫他去家里吃一顿饱饭,虽说是杂粮打主力的饭,但那些年能饱肚就不错的了。梁哈儿住在砖瓦厂边的牛棚里,是真正与牛在一起的,冬天牛棚里堆放着干稻草,梁哈儿困了就和衣钻进稻草堆,卷着身子伴随牛鼻粗声出气和反雏慢嚼声中睡去,一睡就睡个太阳照屁股都还在打呼噜,做砖瓦的早踩了一塘泥了。他还捡烟屁股抽,队长几次撵他走,怕他把干稻草点燃了不得了,烧了牛棚不要紧,烧死知青不好向上交代!梁哈儿几个月不理发半年不洗澡,衣裤穿烂没有换,离一米远就可闻着汗臭,还是理发店里的那个右派不收费喊他多次,才理掉女人般爆炸式的乱发,还是施聋子从桥下捡来的旧衣裤给他换的。谁也没有梁哈儿的板凳功练得好,严冬腊月,烧窑旁边放着一条长凳子,这是刁师傅和赵师傅有意放在那里的,其目的是晚上烧窑多几个人来烤火陪着吹牛混时间,这却成了梁哈儿的专利,他天花乱坠地乱吹可吸引很多细娃娃来,梁哈儿还可横躺在不足十公分的板凳上打呼噜不摔下来。师傅们虽嫌他脏,但冬天的气味不大,还是喜欢他来的。 上午十点钟,梁哈儿上街了。国营食堂这个时间吃饭的司机多,走万源跑达县罗文正中点,选在罗文吃早饭合适。国营食堂的服务员也知道梁哈儿要出现了,有意放慢脚步收残汤剩水。司机打着油嗝走出去,服务员亮着嗓子甜脆脆地与驾驶员喊着慢慢走,下次再来。等驾驶员走出门,梁哈儿知味地才梭进去,斜着眼迅速收索那桌碗盘剩得多点,迅速走上前去端起就吞,食堂里的邓师傅看着梁哈儿笑着说:“梁哈儿,都被你抢完了,收购站苟同志养的花儿狗吃啥子?”梁哈儿是知道的,花儿狗邓师傅早就留着了,这是拿他梁哈儿开涮的呢。他迅速舔完盘子也迅速地离开,他知道他的这样的打头会让来国营食堂吃饭的人的反胃,反感的,他如果久留师傅和服务员也会撵他的,梁哈儿十足地成了个舔盘子的叫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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