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社区

 找回密码
 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用微信登录

扫一扫,用微信登录

搜索
查看: 1344|回复: 6

[小说消息] 安静的世界

[复制链接]
来自
湖北
精华
2

148

主题

467

帖子

593

积分

上士

Rank: 4

积分
593
QQ

IP属地:湖北省

发表于 湖北省 2015-3-16 12:43: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
他如雕像一般凝坐在女儿山山顶,凝坐在让她离奇死去的女儿石旁,用他那双仿佛能摄人魂魄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望着东南方向,那里有给她留下巨大痛楚的家乡……
他一大早就来到了女儿山上,他要用不可思议的方式,为死去的她和活着的他自己举行一场青春的葬礼,以告慰她短暂的二十年神灵,以结束自己二十年痛苦的抗争、追求和迷茫……
他凝望着东南方向,默默地请求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各路神仙,千万千万保佑她在另一个世界前程似锦、青春永驻后,就缓缓转过头,转向西南方,转向他自己家乡的方向,转向他既想远离却又时刻眷恋、美丽却又神秘的箭杆河畔……
就从那里开始,他与几个美丽善良女孩儿如梦如幻、至真至美的爱恋情景,如彩色电影般在他眼前依次浮现,把他的思绪又带回了那为了追求理想和爱情而走过的坎坷的青春岁月……
……
那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的一个春日清晨,初升的火红太阳公平而毫不吝啬地把金色光芒撒向高低不平的大地,撒向高低不平大地上更加高低不平的人间。
在这高低不平的人间,在北京东部的箭杆河边,在金光闪闪的箭杆河大堤东侧,在那条公平沐浴着金色阳光的有着两道深深马车车辙沟的乡间土路上,走着五个同样沐浴着金色阳光却长得七长八短、参差不齐的十四、五岁少年。
他们互相簇拥着,歪七扭八、搂肩搭背、嘻嘻哈哈地向南走着。他们显然是去上学,这从他们每个人或拎在手上或吊在脖子上或斜挎在肩上的内容空虚的破书包可以看出来。
在这群少年中,有个高高的少年,把早已褪了色的军用挎包斜挎在肩上,像个羊群里的骆驼一样,昂首挺胸地走在最中间。虽然他的那身学生蓝衣服已经有些发白,裤腿和衣袖也显得有些短促,膝盖、屁股和胳膊肘处还钉着颜色不太统一的补丁,但他长得却十分清秀,皮肤白净,椭圆脸,高鼻梁,一双不大的眼睛有几分机灵几分明亮还有几分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忧郁。就是他这双眼睛,仿佛具有神奇的魔力,先后让好几个美丽而善良的女孩儿心动,把无私的爱献给了他……
他叫李维天,是这群孩子的头儿。伙伴儿们有时叫他“将军”,那是在劳动和玩耍的时候;有时叫他“博士”,那是在学习上有什么问题问他的时候。不过,他们学习上的事儿不多,更多的时候还是劳动、淘气和玩耍,也就更多的时候叫他“将军”。从他本人来讲,他更喜欢“博士”这个头衔。因为,他觉得世界上的好多事情,包括,什么领土纠纷呀,什么资源争夺呀,什么政治分歧呀,等等,等等,还是用头脑里的知识和脸上的嘴巴来解决更好,大动干戈、你杀我砍太残酷了,和动物没什么两样。然而,他的伙伴儿们可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不要说那些挺枪跃马的真将军威风八面、气吞山河,就是“将军”这个名词,叫起来也威风凛凛,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有一股统帅千军万马的气势。他们总觉得戴个眼镜、夹个书本、谦卑地躬着身的博士(在他们看过的屈指可数的几部电影中,偶尔出现的博士就是这模样)是那么精神委靡、软弱可欺、不堪一击。他们可不希望那样一个人做他们的头儿。所以,他们越来越多的时候叫他“将军”,“博士”那个名词在他们嘴中出现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偶尔了。要说,“博士”这个头衔还是他们中的“二毛”先授予李维天的呢,比他们中的“猪皮”授给李维天“将军”衔早半年多呢!可“将军”还是后来者居上,战胜了“博士”。
走在李维天右边那个又矮又瘦,长着一头乱蓬蓬黄发的就是“二毛”。走在李维天左边那个狗头狗脑,长着一双小三角眼,一边说话一边喷吐沫星子的叫“三狗”。搂着三狗,皮肤黑不溜秋,一笑就冒鼻涕泡儿的就是“猪皮”。还有一个,长着一双小眯缝眼,一笑就要冒坏水的叫“坏包儿”。
他们都是箭杆河中学初二五班的学生。虽然他们几个穿着不整,有的还蓬头垢面,除了李维天,身体也远远没有达到与他们年龄相符的高程,远远没有东方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那样朝气蓬勃、金光四射,但因为他们走在金色的阳光里,走在生机勃勃的春天里,倒也活灵活现,别有一番生气。
走着走着,李维天旁边的三狗便真的象狗一样突然跳到几个人前面,又象狗一样“嗖”地一下转过身,面对他们,满脸恐怖,见了鬼一样大叫:
“站住!站住!都站住!”
大伙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象被孙猴子使了定身法一样,立马儿定定地站住了,瞪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惊奇眼睛,盯着三狗那地地道道的狗样。
只见三狗曲着岔开的两条细腿,撅着屁股,躬着身,张着两条胳膊,象恶狗扑食状,扬着脸,瞪圆眼,伸着细脖子,脑袋象蛇头一样来回摆动着,端详着李维天的脸。他端详一会儿,又象狗一样跳到李维天跟前,仍摆动着脑袋,眯缝着那双“小狗眼儿”,看完李维天的左脸看右脸,看完右脸看左脸,连着看了好几遍,仍象狗一样跳离李维天,面对着他们,狗吠似地喷着吐沫星子叫道:
“将军是阴阳脸!将军是阴阳脸!右半脸黑,左半脸白!大伙儿快看!”
三狗这一叫,大伙儿立刻把李维天围在中间,也象三狗那样,伸长脖子,眯起眼睛,蛇一样摆动着乱乎乎的脑袋,端详起李维天的脸。
李维天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凉气从脚后跟儿直窜到后脑勺,心里嘀咕道:莫非自己的脸真出了什么可怕毛病?
猪皮首先结结巴巴被杀般大叫起来:“真、真的嗨!将军右、右边脸黑,左、左边脸白,确实是阴、阴、阴阳脸!”叫完,他赶紧挥起已经结了一层硬壳儿的黑乎乎的破烂衣袖,抹了一下鼻子下面因激动而喷出的鼻涕泡。
“哈哈!一边是黑种人脸,一边是白种人脸。将军,以后你怎么找媳妇呀?” 坏包儿有点儿幸灾乐祸地说。他三句话不离本行,在他的脑子里,什么事都与找媳妇息息相关。
李维天心里更加七上八下。看他们那样子,不象是开玩笑。要真象他们说的那样,自己这辈子不是完蛋了吗?在父母给予他的所有东西中,最货真价实的也许就是高挑匀称的身材、聪明的脑袋和这张清秀的脸了,尽管这种货真价实并非他父母主观努力的结果。他已经隐隐约约预感到,在未来的生活中,他父母再不会给予他更多的东西。活好活赖,他只有更多地凭借自己的努力。而自己努力所能凭借的,除了他脑袋里面的聪明,剩下的也许就是脑袋外面的这张脸和他那还算茁壮的身体了。如果这三样东西再来个“三缺一”,他未来的命运可能会更加雪上加霜,崎岖坎坷。想到这里,他一阵颤栗,只觉得那股凉气又从后脑勺 “嗖嗖嗖”地向脚后跟儿窜去,似乎要把他对未来的所有希望都带到地底下去。
“真的吗?”李维天胆战心惊地问还在来回摆着脑袋、扬脸端详着他、却一直没有发表议论的二毛,因为二毛从不和自己开玩笑,也比他们有点儿头脑。
二毛皱着小眉头,带着一幅十分关切的凝重样子,仰望着他的脸,认真地说:“你两边脸的颜色确实不一样,不过你也别担心,不是非常明显。你就没有感觉到脸上不舒服吗?”
“没有啊!我脸上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也没有啊!”李维天仍然胆战心惊地说。
“那是怎么回事呀?你是不是每天只洗左半边脸不管右半边脸呀?”三狗为自己这个引起同伴们高度关注的重大发现而洋洋自得。要知道,他说的话还从来没有引起过他们如此地高度重视呢!于是他又再接再厉,首先进入了造成李维天阴阳脸原因的诊断分析阶段。可他必定是个“狗”脑袋,分析出的原因根本不靠谱儿。
“胡、胡说八道!你每天洗、洗脸就只洗半、半边脸呀?真是一狗、狗、狗脑袋。”果然,三狗的话首先遭到了猪皮结结巴巴的驳斥。猪皮只有皮肤与猪相象,脑袋可不是猪脑袋。他是数学课代表,逻辑思维能力可比“狗”强多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湖北
精华
2

148

主题

467

帖子

593

积分

上士

Rank: 4

积分
593
QQ

IP属地:湖北省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 2015-3-16 12:44:02 | 显示全部楼层
“说我胡说八道,那你说是怎么弄的?”三狗毫不示弱,瞪着小三角眼,喷着唾沫星子,更象狗吠似地反问猪皮。也是,“狗”难道还怕“猪”?
“这原、原因得让咱将、将、将军自己找、找,脸长在他、他脸上,他才最、最有发言权。是、是不?将、将军?”猪皮扬着脸儿,讨好似地结结巴巴对李维天说。虽然他也找不出原因,但他知道应该由谁来找原因。
二毛和坏包儿也正在为给李维天推荐病因搜肠刮肚,听了猪皮的话,便急忙随声附和道:“对对,让将军自己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弄的。”
这时,李维天真觉得脸上不自在了,痒乎乎、火辣辣的。他表情沉重,紧皱眉头,一边用右手摸着自己的右脸,一边嘴里嘀咕着:“是啊,到底怎么弄得呢?”
大伙儿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也都歪嘴斜眼、抓耳挠腮、嘟嘟囔囔地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状。
忽然,三狗又从他们几个里窜出来,跨栏似地直向路右边的沟里跑去。
大伙儿不知道他那双“狗”眼又发现了什么,顺着他跑的方向一看,才看到沟里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只见三狗弯腰捡起那个发光的东西,原来是一个用白色薄铁皮做的玻璃罐头瓶盖儿。三狗拿着那个圆圆的罐头瓶盖儿,几步窜到李维天跟前,用脏兮兮的衣袖擦去上面的黄色泥土,殷勤地递给李维天说:“你照照脸,想想是怎么弄的。”
李维天真没想到三狗还有这份细心,他感激地拍了一下三狗的肩膀,接过罐头瓶盖儿,停住脚步,举起圆盖儿,左右摆着脸,严肃认真地审视着自己的脸,比较着两边脸的不同。果然,右边脸要比左边脸黑好多,只要稍加注意,就能看出来。平时所以没引起人们注意,是因为人的脸分为正面和左右两面,人实际上是个“三面派”,人们在看别人的脸时,一般只注意正面,很少注意侧面。他放下罐头盖儿,低着头,继续往前走,心里琢磨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狗又立一功,更加洋洋得意。二毛、猪皮、坏包儿他们也阴阳怪气、很不情愿地夸他那双“狗”眼还真管用。
他们默默走了一会儿,李维天忽然停住脚步,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大声说:“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二毛、三狗他们也急忙停下脚步,众星捧月般望着李维天的脸,乱吵吵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李维天悬着的心已经被自己的聪明脑袋放了下来,他继续往前走,慢条斯理地对他左右的猪朋狗友们说:“你们不是知道我每天中午要破一个縻子吗?”
“是啊!这与你阴阳脸有什么关系呀?”二毛代表其他几个也是莫名其妙的脑袋问。
“我呀,每天中午都坐在我家院子里破縻子,脸向着东面,这太阳又在南面,每天右半边脸都要比左半边脸多晒两个来小时,中午的太阳又毒,右脸当然就比左脸黑一些了。没关系,以后我一天脸向东面,一天脸向西面,让左右脸轮换着晒,这样,两边脸的颜色不就一样了吗?”李维天不但找到了自己阴阳脸的原因,还找出了他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哦,是这样啊!原来都是太阳惹的祸!”三狗恍然大悟地说。
“对对,是这样,这就叫光合作用。”坏包儿也故作聪明地说。他模模糊糊记得上农业基本知识课时,那个大舌头黄板牙络腮胡子的队派老师好像讲过什么“光合作用”。
“你就胡、胡说八道吧!那光、光合作用是指植、植物的叶子说、说的。你、你以为将、将军的脸是树、树叶呀?”猪皮用中指狠狠弹了一下坏包儿那刺猬一样的脏脑袋,戏谑道。
“就是,农基课不好好上,还假聪明。那是紫外线作用的结果。”二毛也跟着教训坏包儿。
“紫外线?紫外线?紫外线是什么东西?”坏包儿显然从没听说过这个词儿,嘴里不停地叨咕着。
“管他什么线弄的呢!只要咱将军的脸没事就好啊!”三狗可没兴趣探讨什么“光合作用”、“紫外线”之类的问题,他只喜欢用眼睛,从来就不喜欢用脑子。
“就是,就是。只要将军的脸没事就好。将来还凭着这张白脸儿说媳妇呢!”坏包儿也把弄不明白的什么狗屁的紫外线抛到了脑后,坏笑着说。
他们几个就这样,又嘻嘻哈哈地向学校走去。
那么,刚才李维天所说的“破縻子”是怎么回事呢?这“破縻子”是用芦苇编席子的第一道工序。手指粗、五六米长的芦苇割下来后是不能直接用来编席子的。第一道工序就是要根据芦苇的粗细把芦苇破成两片到三片,细一点的用不带把儿的镰刀头从中间破成两片,粗一点的用一种专用工具“镩子”破成三片。这个活儿也是个手艺活呢,如果你破的縻子宽窄不均匀,编席时就会很费事地挑选縻子,既影响编席的速度更影响编出席子的美观和耐用性。编席的第二道工序是“洇縻子”。就是把正好够编一张席子的縻子打成捆,放到河里浸湿浸透,然后立着放到阴凉处闷八、九个小时。编席的第三道工序是“轧縻子”。就是推着安有两米多长大木框的石碌碡在特殊的光滑平整的场地上来回地轧,直到把縻子轧得既平整又柔软为止。第四道工序才是正经的编席子呢。当然每道工序还有许多细腻复杂的小工序,不经过专门训练是干不成的。箭杆河边盛产芦苇,芦苇好,编出的席子也好,一张一丈长的席子卖到供销社可以卖到三块七毛钱。
箭杆河边的芦苇是属于集体的。由生产队组织社员收割下来后,再根据每家的人口把一捆捆的芦苇分下去,每年分到各家多少芦苇要向生产队交回多少张席子,交一张席子按一个劳动日记工分。但生产队长在给各家分芦苇时,一般给的芦苇量要多于所交席子的使用量,这样,每年每家编出的席子就有几张剩余,这剩下的几张席子就可以拿到供销社去卖了,就可以挣那三块七毛钱了。还可以编成一丈五长的席子,这样的席子可以到供销社卖五块钱。如果把席子拿到远离箭杆河的村子去卖给农户,因为农户每家的土炕必须要用炕席,那么,一张丈席就可以卖到六块钱,一张丈五席就可以卖到十块钱,远比卖给供销社合算多了。可这样做是要冒风险的。因为这叫投机倒把,如果被本村或外村革命委员会的人抓住,重则拘留判刑,轻则挨批斗、游街、游村,还要被关在本村的“小黑屋”里。这种“小黑屋”每个村子里都有,实际就是禁闭室,是专门用来关押本村“犯罪”情节比较轻微的“坏人”的,比如,偷吃了生产队一个青玉米,偷看了邻居家的姑娘媳妇睡觉洗头拉屎撒尿等等,而去别的村偷卖一张席子就已经是“重罪”了,如果本村革命委员会不开恩,想蹲“小黑屋”都不行,直接就给你送公安局拘留了。尽管有风险,但村民们还是要偷偷摸摸地去别的村卖席,因为能多卖好几块钱呀!李维天的母亲也偷偷摸摸地去卖过两次席,都是在家里实在没钱的时候,每次都是孤身一人,凌晨两三点钟就用自行车载着卷成筒的席子,由李维天父亲掩护着出村,然后骑三、四个小时车,去山里卖席。因为山里炕席缺,村革委会的人对来卖席的人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抓得太严。可李维天母亲第二次去卖席时就被路过的一个村革委会的人抓到了,李维天母亲死死咬住是给一个亲戚家送席,不是去卖席,又加上是妇女,才逃过一劫,不过席子给扣下了,落得个偷鸡不成失把米。从那以后,李维天母亲再也不敢去卖席了,每年剩余的几张席子只好老老实实地卖给村里的供销社。当然,每年的这种节余是极其有限的,一般不会超过十来张席子。可就是这每年的十来张席子,却是箭杆河边每家零花钱的两个重要来源之一。另一个重要来源是养猪,但在那人都吃不饱的年代,猪也就更不可能吃到它们生长所需要的营养了,所以,猪长得也很慢,还说不定什么时候得病死了。就是不死,一年也就养出一头猪,富裕的家庭也只能养到两头猪,卖了钱,还了买猪饲料以及其他花销欠下的债后,也剩不下几个钱了。因此,箭杆河边的人更指望编席子换零花钱;所以,箭杆河边的人几乎都会编席子。
李维天因为在家里是老大,他父母又都是编席好手,所以,编席的一整套工序他都能做,但他主要负责“破縻子”、“洇縻子”、“轧縻子”这三道工序。这三道工序都是要在露天干的,农闲时节,几乎每天早晨,他都要洇一个縻子,夏天还好说,到家门口的水坑里浸一会儿,扛回家,立在房荫底下就成了。冬天可就难受了,门口的水坑结了冰,他只能扛着一大捆人腰粗、五六米长的縻子,脚踩锋利的芦苇茬子,穿过收割后的芦苇地和大大小小结了冰的池塘,走三里多路去箭杆河主河道里去给縻子浸水,因为只有那里不结冰。去时候还好,回来的时候,就象扛着一根又粗又长的大冰棍儿,还要用手扶着肩上的縻子,虽然戴着棉手套,等回到家,他的手指也会冻得顺指甲盖流血。中午,吃完简单的午饭,他要坐在院子里破一个縻子,最快也要干一个多小时,冬天贼冷,夏天贼热,而且手指常被锋利的芦苇片刺得流血不止,总是老伤没好,又添新伤。下午放学后,他又要扛上洇好的縻子到邻居家专门轧縻子的场地轧縻子,来回来去、枯燥乏味地推着沉重的石碌碡,少说还要用一个多小时,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都要弄得满头大汗。除非到了农忙季节,他的父母没时间编席了,他才能免掉这早、中、晚必做的“功课”。由于常做这些“功课”,李维天何止落下了阴阳脸?他的那双手也满是伤疤和膙子……
然而,与他那个特殊的家庭和那个时代给他造成的心灵创伤相比,他的阴阳脸以及手上的伤疤和膙子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不,又一场心灵磨难就气势汹汹地在他们马上要进入的教室里等着他呢!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湖北
精华
2

148

主题

467

帖子

593

积分

上士

Rank: 4

积分
593
QQ

IP属地:湖北省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 2015-3-16 12:44: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当李维天他们这几块宝贝搂肩搭背、七扭八歪、吊儿郎当地走进教室时,猛地发现令他们讨厌的班主任“瞎刘”——本名刘宏达,四十多岁,瘦高个,细长脸,高颧骨。被称为瞎刘,既是因为他戴了一副高度近视的黑边眼镜,更是因为他总是采取一些令大多数同学反感的治班政策——正铁青着脸站在讲台上,同学们屏声静气、鸦雀无声地望着他,就象一群小老鼠望着一只时刻准备扑上来的凶恶的老猫。当李维天他们几个进来时,不少同学的脸上便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态,瞎刘也立即扭动细脖子,转过瘦脑袋,虎视眈眈地怒视着他们。他们马上意识到要祸事临头,便都习惯性地装成诚惶诚恐的样子,缩着脖儿,躬着身,象偷鸡的贼一样,蹑手蹑脚溜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们刚坐下,就听瞎刘一声厉喝:“李维天!你给我站起来!”
李维天没想到瞎刘又首先对他发难,更不知道自己又犯了哪条“刘法”,便抗议似地慢慢腾腾七扭八歪地站了起来。
只听瞎刘义愤填膺地对李维天喊道:“李维天!你真是花岗岩脑袋、屡教不改、顽固不化呀!你不但上课看课外书,逗引同桌的张伍能同学不好好听讲,还竟敢戏弄王老师!你安的什么心?!昨天,王老师被你气哭,今天再也不给我们班上课,你说怎么办吧!”
同学们也都自觉地随着瞎刘的话,齐刷刷地用眼光问他:是呀,你说到底怎么办呀?
听到这话,李维天想起来了。
原来是昨天的“案子”。事情是这样的:教他们数学课的王老师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也是箭杆河中学的高中毕业生,毕业就留校任代课教师,也叫队派教师,就是生产队派来的教师。六、七十年代,这种教师很多。她刚毕业就从初一开始教李维天他们数学,已经教他们一年多了。李维天他们非常“荣幸”地成为了她的第一批学生。王老师身材丰满而苗条,梳着两条又粗又长的乌黑的大辫子,白皙细嫩的皮肤,清秀美丽的圆脸,那双大眼睛更如两汪泉水,清澈而明亮。她爱笑,一笑就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右嘴角努力向上翘着,两只大眼睛就象一对弯弯的月牙,温柔、可爱又有些调皮。在农村,她绝对是一流的美人儿。在老师群里,李维天最喜欢的就是她。在她讲课时,李维天有时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当然大部分时候不是在听她讲课,而是在欣赏她品味她。有时会把她欣赏品味得脸儿绯红、目光散乱,使她不得不躲开李维天的目光。王老师呢,也很喜欢李维天,讲课时也时不时地含情脉脉地(至少李维天是这么认为的)看李维天几眼,弄得李维天心里痒酥酥、热乎乎的。她有时也会捉弄一下李维天。当她发现李维天直愣愣地看她的时间太长时,她就临时找个问题,突然把他叫起来回答。李维天如梦方醒般站起来后,大部分时候还都能把问题回答出来,弄得她不得不把赞许的目光送给李维天。当然,李维天也有失手回答不上来的时候,那就是由于对她欣赏品味得太投入,连她问的什么问题都没听清,尽管这些问题对他来讲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这时,王老师看着他那面红耳赤的样子,就会一本正经地教育他说,上课要专心听讲,不要胡思乱想,上课时就要想上课的事,不要想与上课无关的事。然后,还得意地歪一下嘴,不易觉察地坏坏地对李维天一笑。当李维天看着她那得意的坏笑,狼狈不堪地坐下时,心里就会想,你又拿我开心。但李维天不会怨恨她,只要她开心,自己付出点儿狼狈不算什么。因为她在讲课中,开心的时候实在不多。她讲课的水平不是很高,有时还把课讲错。李维天凭着点儿小聪明,再加上当时教材比较简单,他看几眼课本也就把课堂内容弄明白了。所以,上课时,他才有时间想入非非地欣赏品味王老师这个活艺术品。当他把王老师也欣赏品位差不多了,便不是看课外书,就是和同桌的张伍能逗趣。但考起试来,他还总能数一数二。就凭这,气得瞎刘毫无办法,只好大方地送给他一顶“走白专道路”的“帽子”。李维天虽然觉得对于一个中学生来讲,这顶“帽子”实在太大了点儿,竟然和那些反动学术权威、大科学家们享受了同等的“政治待遇”,但心里也不无自豪,暗地里,在学习上反而更用功,免得愧对瞎刘的“抬举”。当时正是“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时候,“读书不读书,早晚扛大锄”,学校根本不把学习好坏作为衡量学生的标准,一个学期有半个学期组织学生参加各种农业劳动。学生呢,对学习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全凭自觉。因此,李维天的学习成绩再好,让瞎刘看来,不过是他这块“砖”更白罢了。对于那股“潮流”,李维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根本反不了,可他心里又憋得慌,便只好用一些力所能及的办法消极抵抗。但他很少在王老师的数学课上捣乱。因为他喜欢她,心疼她,不忍心让她难受,本来她讲课就够难受的了。至于昨天的事,纯属意外。天地良心,他真不是故意想和王老师捣乱。昨天上数学课时,王老师讲的是一道几何题。一开讲,李维天就发现王老师语无伦次、词不达意,同学们也是直目瞪眼迷迷瞪瞪如坠五里云雾。李维天边听王老师讲课边看课本例题,不一会儿就弄明白了。见王老师还在稀里糊涂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他也失去了欣赏品味她的兴致,就又从课桌里抽出课外书看起来。正看得入神,忽闻一股浓浓的屁味,转头看看同桌的张伍能,愣呆呆的脸上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愉悦表情,便肯定是他放的。因为他经常不声不响、偷偷摸摸地放一些蔫屁、出溜屁坑害周围同学,所以,同学们都叫他“屁虫”。而受屁害最深的当然是李维天了。可瞎刘非常喜欢他,初一时,第一批就让他加入了红卫兵组织,还让他当了劳动委员,气得李维天和二毛、三狗、猪皮、坏包儿背地里不知骂了多少遍瞎刘。看着张伍能那假模假样、一本正经听讲的样子,李维天气不打一处来。甭说今天王老师讲得很乱,他根本听不懂,就是王老师讲清楚的时候,他也没明白过。每次做作业不过是把李维天的作业一抄完事。于是,李维天用食指在他肋部狠命一捅:“你他妈怎么又放屁了!?”没想到李维天说话声音太大,王老师和全班同学都听到了。又因为捅张伍能太狠,他禁不住“哎呦——”一声。他们俩顿时成了王老师和全班同学注目的中心。王老师本来正因为讲解不清而心里起急冒火,李维天这么一闹,无疑是火上浇油。于是,她冲着李维天直脖子喊道:“李维天!你在干什么!?”李维天一着急便以实相告:“张伍能又放屁了!”全班同学哄堂大笑。王老师显然以为李维天故意扰乱课堂秩序,戏弄她,便气急败坏地喊道:“李维天!你这是存心捣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李维天可不想再背“捣乱”的黑锅,他的黑锅已经背的够多的了,便毫不示弱地反驳道:“他就是放屁了,臭死了,不信您闻闻,怎么是我捣乱呢?”同学们又哄堂大笑起来,猪皮、三狗、坏包儿还趁机“嗷傲”怪叫了几声。王老师气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瞪着血红的眼睛,用手恶狠狠一指李维天:“你……?!”,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好扔下粉笔,一甩袖子,夹起课本,冲出教室,留下一屋子学生大眼瞪小眼地愣在那里。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海南
精华
9

45

主题

2067

帖子

2219

积分

版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积分
2219

IP属地:海南省海口市

发表于 海南省海口市 2015-3-16 13:05:44 | 显示全部楼层
先赞一个,下午细品!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湖北
精华
2

148

主题

467

帖子

593

积分

上士

Rank: 4

积分
593
QQ

IP属地:湖北省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 2015-3-16 13:28:36 | 显示全部楼层
002idIHmgy6GdycIV0O76&690.jpg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海南
精华
9

45

主题

2067

帖子

2219

积分

版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积分
2219

IP属地:海南省海口市

发表于 海南省海口市 2015-3-16 15:13:11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如雕像一般凝坐在女儿山山顶,凝坐在让她离奇死去的女儿石旁,用他那双仿佛能摄人魂魄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望着东南方向,那里有给她留下巨大痛楚的家乡……
他一大早就来到了女儿山上,他要用不可思议的方式,为死去的她和活着的他自己举行一场青春的葬礼,以告慰她短暂的二十年神灵,以结束自己二十年痛苦的抗争、追求和迷茫……
====================


很大的一个伏笔!

我细细地读了,作者的文笔很好的!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来自
海南
精华
9

45

主题

2067

帖子

2219

积分

版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积分
2219

IP属地:海南省海口市

发表于 海南省海口市 2015-3-16 15:14:06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如雕像一般凝坐在女儿山山顶,凝坐在让她离奇死去的女儿石旁,用他那双仿佛能摄人魂魄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望着东南方向,那里有给她留下巨大痛楚的家乡……
他一大早就来到了女儿山上,他要用不可思议的方式,为死去的她和活着的他自己举行一场青春的葬礼,以告慰她短暂的二十年神灵,以结束自己二十年痛苦的抗争、追求和迷茫……
===========

真的好!


怎么上午的回复没有看见?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在本网BBS上发表言论,不代表本网立场,应当理性、文明,遵守相关法律法规。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扫一扫,用微信登录

本版积分规则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