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早晚的事 于 2015-3-20 23:02 编辑
槐树花开 四月芳菲天,村庄的槐花就要开了。 一串串如链的花蕾,藏在青色的叶间,不知不觉的,由青转绿,再过几天,变成鹅黄色了,它们攥足劲儿,争先恐后的呼吸着乡野的清新,在暖阳的氤氲里膨胀着,慢慢的,锥形的链子悄然绽开了,小小的花朵又神似一串串茭白茭白的铃铛,在牧童的歌声里吞吐着清香,在微醺的风里,向扛着农具走向田野的人们招摇着,蜂飞蝶舞间,落英缤纷。 清晨,欲醒还睡,摄氏二十度的温度着实让人有些慵懒,春风轻灵的漫过窗棂,挟着一股清香,灌入鼻孔,然后爽爽快快的直入心田,残梦依稀的睡意,顿然全无了,几声鸟鸣、几声吆喝,隐隐约约的传来,一骨碌滚下床,循着鸟语花香而去,小伙伴们早已不约而同的,像一群小鸟一样在沟渠边、田埂边的槐树下欢快的跳着,叽叽喳喳地在叫着,又都是心灵相通的对大人说要为家畜寻一点食物,但这些采来的花,最终的归宿是散落在院落的角落任由风吹干,无人问津。采摘槐花只是一群农村孩子想抓着春的尾巴,寻点乐子撒撒野罢了。一群乡间孩子最幸福的时光莫过于此了。看!采花时,个头儿高一点的,目标很高,根本顾不上树刺会不会扎到自己,眯着眼瞅准一串绽开的花朵,仰着头,双膝半弯,深吸一口气,猛地跃起,迅速伸手拽下,簌簌、、、、、、簌簌、、、、、、白色的花瓣,雨一般飘洒下来,头发上、衣服上,颈项里到处都是,有的径直落在嘴里,干脆就嚼了,还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来一句:“嗯,好甜啊!”小一点的孩子看着更是嫉妒的要命,也只能慌忙在那些小树上捋着,生怕自己的筐子里比别人摘得浅。到最后又都不管这些了,纷纷扯下开得最好的一朵,放在嘴里嚼嚼,和着唾液咽下,咧开嘴开心的笑起来。 这么多年,无论身在何处,一闻到清冽的槐花香,就像回到了孩提时代,呼朋引伴,像一群快乐的鸟儿一样,在故乡的槐花林里穿梭。 那一刻,鸟语花香,蜜蜂嗡嗡,笑声朗朗,那洁白如玉,清香甘甜的自然馈赠胜过了所有的美味佳肴。 这么多年,早已淡了风花雪月的感触,却越来越觉得槐树真的算是最具乡土精神的一个树种了! 土地再贫瘠,它不嫌,干旱也好,洪涝也罢,它不怕。总是默默地伫立在田间地头,守望着春花、夏荫、秋实、冬雪的轮回。它生命的全部意义就是扎根大地,仰望天空,守护着村庄。 百花争艳时,它悄悄吐出新叶,待春归去,繁华落尽时,素面朝天的走到台前,没有矫揉造作的温文尔雅,也绝无半点哗众取宠的奢华妩媚。只听凭自然的嘱托,在绿色的叶柄间挂一串串白色的花朵,一簇簇、一丛丛的,像片片白云点缀在绿色的枝叶间。也只能是这种纯洁的颜色才配,它不需要那些乌七八糟的颜色。 春天的雨,一不小心就应了杜甫的那首千古名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淅淅沥沥的小雨,到清晨戛然而止,薄雾中,滴滴水珠犹挂枝头,在花蕊间流连,似珍珠煜煜生辉,在椭圆的叶子上打几个滚儿,落下大地。槐花的香味,夹杂着雨后的乡野气息,在晨风里飘满村子,一阵阵扑面而来,忽而又淡淡的,若有若无,有着一种摄人心魄的灵气。 七八月份的时候,槐树下又开始热闹起来了。白天,一群干完农活的大老爷们儿,撸着袖子,挽着裤脚,铁锹把,凉拖鞋,还有粗壮的树根都是他们的座椅,侃着美国又欺负哪个小国家了、朝鲜和韩国互射导弹了,在谈论女人的话题中豪放的笑着闹着尽兴而归;到了晚上,一群吃过晚饭涮好锅碗的村妇再粉墨登场,搬着小板凳、靠子椅(鄂北地区常见的一种用柳树弯成的有靠背的椅子),坐在树下,扯着嗓门儿,在笑声和小孩的哭声中,谈论着谁家的孩子在外面出息了,谁家的媳妇跟野男人跑了、、、、、、。手里的蒲扇,有时候在扇风,有时候在打蚊子,也有很多时候是打在旁边闲的无聊的孩子的屁股上。 人们一拨拨来了,又一拨拨走了。 从一群群黄髫小儿到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再到耄耋老者,拄拐而行。有的离开村子到城市里谋生计,一到过年,又像一群候鸟,背着行囊匆匆从树下回到村庄;还有的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槐树老了,它默默地看着树下的人们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在凄风苦雨的秋天,当雨水从沟壑纵横的树干上淌下,满树金黄的枝叶唧唧作响,似乎在风中诉说着什么? 到了冬天才发现,槐树真的是老了,身躯仍然挺拔如昨,但早已没有往日那种神采, 是否?它的根,在黑暗的土地下面有多少摸索,它的枝叶,经历过多少次狂风暴雨的袭击,就会在树干上留下多少道纹。那满身裂开的纹写满着沧桑,当枯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串串槐夹窸窣的摆动着,白雪覆盖原野的时候,我看见了它背风的一面,融化的雪水,顺着那沟壑纵横的枝桠流淌,刹那间,觉得它像极了我们农村人的父亲,总是默默地站在我们的身后,许多年过去了,站成了家乡村头的一道风景。 当我们揪着它朴实的花朵,近似贪婪的嗅着花香,大口大口的嚼着花蜜,在幸福中一天天长大得像曾经的他一样的时候,可会想到,有一天,在背风的那一面,他竟然老泪纵横。 明天,我一定要回到村庄,再看一看那些在村头守望的老槐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