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无才浪子 于 2015-4-19 11:48 编辑
这是个仲秋的下午。秋风将落叶不停的翻转发出沙沙声，破落的山村一片荒凉。 1、3、9……老谢头用他那枯枝似的手指颤抖着在大儿子给装的座机电话上摁下这三个号码的时候心里突然一震，往日那咒骂、吼叫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人家喂条狗还能照个门儿咧，你一个人还不如一条狗哇，看个孩子都看不住……这是那次小孙女和老王头的孙子一起爬树摘桃子，不小心摔了一跤把额头摔破皮，给儿媳打电话时儿媳的谩骂声。 今日病了，明日病了，咋还没死啊！真是人贱骨头贵，要死你就快点死……这是那次自己病了睡在床上，给儿子打电话想让他把孩子接过去，媳妇抢着电话的诅咒声。 孩子病了，湾子里不是有村卫生室么，弄去打几针就完了，屁大点个事儿，打个么电话呀，不要电话费啊！……这是今年春小孙女重感冒时给儿子打电话儿子的吼叫声。 还有，还有那…… 老谢头不敢继续想也不敢继续摁，放下听话器：唉！上辈子我作了啥孽呀……一颗苦涩的泪珠从他那塌陷的眼眶里滚了出来。 说起这老谢头也不过刚刚70挂零，只是他也赶上了那个困难的年代，饥饿和疾病让他落下一副瘦弱的身体。再加上30不足妻子就撇下三个儿女撒手西去，在痛苦中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把孩子拉扯大的辛苦和劳累，如今他几乎是灯枯油尽了。 村几个老伙计也常劝他说：老谢头儿，你都操劳了一辈子还没操劳够哇，带个啥孙女，歇歇！ 每当这时，老谢头的心里就会涌起一股莫名的凄凉：是啊，我也想谢谢，可谁给我机会呀！ 如今他一个人守在乡下那几间破败的老瓦房，拖着一副病躯给小儿子带小女儿。小儿子和媳妇带着已经上中学的大孙女在省城开公司，把刚过岁半的小孙女丢给老谢头，一丢就是四年，这对老谢头那已近枯朽的身体无疑是雪上加霜。 此时，老谢头看着天天在村卫生室打针吃药依然高烧不止的小孙女，急得热锅上蚂蚁似的不知如何是好：打电话给小儿子准又得挨骂，给大儿子和闺女，准又是：你既然能给小儿子带孩子，就别找我们……一顿数落。 或许是体内那点血液都要化作泪水在这一刻流个尽，大颗的泪珠滚满了老谢头那张皱似沟壑的脸颊。他也曾多次解下腰间那根长长的腰带套向那根矮矮的屋梁，可他又解下了——因为，他放不下这个有爹娘跟没爹娘一样的小孙女。 恰在这时，老谢头从窗户里看见邻居刘旺的老婆杨大姑提着篮子去菜园，他突然想起杨大姑是村里的“半仙婆”，常给人“烧香立柱”去灾。心想：我若请她给孙女看看，说不定能看出个“病根”来，求她给个解法解解就好了。想到这儿，他先把头冲窗户伸出去喊住了“半仙婆”，然后等“半仙婆”进屋看了孩子后，给了她5元钱求她给孙女请个仙看看。 “半仙婆”高兴的接过钱，立即回家一边“拢米立柱”一边嘴里叽里咕噜。一会，她突然问老谢头：你是不是把孙女带到水塘边去玩了？ 老谢头心里一惊说：是的，每次去园子时都让她跟着，我在塘里洗菜她就在旁边玩，把她一个留在家里我不放心。 这就对了。就是最近那次她吓着了，丢了魂。“半仙婆”听后一拍大腿说。 啊？丢了魂？老谢头吃惊的问道。 是的。是那堰里水鬼勾去了。 有，有啥法破解么？ 你没有，我有。 大妹子，快说说，你有啥法？ 嘿嘿……你给的“求神钱”不够。要请神还回你孙女的魂还得10块钱。 好，好，我再给你10块。老谢头说着又颤抖着双手从内衣口袋里掏出10元钱递了过去。 “半仙婆”接过钱说：日头快落土的时候，你拿三片烧纸三片黄标三根香去那塘堰水中央埠头上烧烧，叫叫魂就没事儿了。 咋叫魂呢？老谢头一辈子没干过这事儿便顺口问道。 先把香纸烧着了，然后一边烧一边嘴里喊：孙女，吓着不怕，跟爷爷回家吧……在埠头上叫20遍之后再一边向回走一边叫，一直叫到屋里就行了。 听了“半仙婆”的话，老谢头赶紧到村里代销点买了香纸，等到太阳快入土的时候几乎是半走半爬的到了村后山坡那边的菜园池塘埠头中央。他颤抖着双手点燃了香纸开始给孙女叫魂。 那埠头说是埠头，其实就是三根直径不到四寸的长木头用铁丝捆连在一起，上面垫了几块石板架在水中央供村人挑水浇菜地用的一个票版，人走在上面它不仅咔叽咔叽的响，还一摇一晃的，转个身都很困难。老谢头蹲在埠头上正烧着叫着的时候，突然一阵风刮来，把烧着的纸呼的一下吹到了他的眉毛上，他本能的扭头躲避，不想就在那一刹那他双眼一黑栽倒在水里就再也没有起来。 天更暗了。老谢头的小孙女不见爷爷回来，因为害怕就爬到门口大声哭叫。哭叫声惊动了邻居的“半仙婆”。“半仙婆”心里一个激灵，赶紧抱着孩子喊了几个村里人一起找到池塘。他们发现老谢头的尸体已经漂在了水面上。 村人把老谢头捞了上来放在塘边的草地上，他的小孙女一见便呼呼爬过去使劲扯着他的手臂用已经嘶哑了的嗓子哭喊着：爷爷，爷爷，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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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北京市 2015-4-19 11:4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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