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桂嫂

辛铧 · 发表于湖北省武汉市 2015-4-26 10:17:37

桂桂嫂

（小小说）

桂桂嫂好高兴，翻到了一套运动装。多好的衣服，褂子的肩，裤子的腚，都绣了道金黄的勾。她晓得，那是个标志，是个牌子。一洗一浆一嗮一烫，蓝晶晶的色气，大半新的哩。这些富人啊，这么好的衣服就往垃圾箱里扔。

她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拿给川儿，川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要了。川儿懂事。桂桂嫂想，要是再能翻到一双旅游鞋就好了。

所以桂桂嫂这几天来得特早。要是去晚了，马路对面那个白头发婆婆一来，莫说旅游鞋，恐怕广告纸都看不到一张了。

一连几天，旅游鞋的影子都没有见到。桂桂嫂白起了几个早床。这天早上，桂桂嫂把装着老面馍的塑料袋往清扫间墙上的钉子上一挂，套上黄马甲，就到那棵大樟树下的垃圾箱里扒拉起来。今天倒是翻到几双鞋，两双皮鞋，还有几只拖鞋。那双黑皮鞋除了皮子有点皱，其它都是好好生生的，要是川儿他爹在，穿到工地上打粗么样不行？桂桂嫂在心里感叹。

小区里走动的人渐渐多起来了。不能再耽搁，几部电梯的轿厢，花坛小道上的落叶，特别是停车场上，香烟盒呀，矿泉水瓶呀，废纸巾呀，食品包装袋呀，都得清。搞晚了，又得看物业刘主任的脸相。桂桂嫂把几个大纸箱按瘪，咚咚咚踩了几脚，掏出一截塑料绳，绕几绕挽几挽，系紧了，拖了就走。噫，这不是个鞋盒么？桂桂嫂眼睛的余光无意扫到垃圾箱后头的花坛，真的是个鞋盒。她匆匆走过去，扒开盒子一看，心都快跳出来了，一双旅游鞋！是不是川儿他爹的在天之灵保佑啊。桂桂嫂把鞋盒一拎，一手拖了那摞纸箱赶紧往电梯间旁边的清扫间跑。

十点多钟，桂桂嫂回到清扫间，放下洗把塑料桶，汗都顾不得抹，就把搁在废电脑桌上的鞋盒打开。桂桂嫂一手拿着一只鞋，心里头凉了半截。鞋穿得好苦，白的还是灰的？看不大清楚了，鞋帮上的几道筋都看不出颜色，乌眉皂眼还不打紧，糟糕的是变了形，右脚那只，尖子翘着，帮子鼓着，哪能上脚？桂桂嫂叹口气，把鞋扔到那破桌子上。桂桂嫂返身拧开水龙头抹了把脸，咕了一大口凉开水，不由自主地扭头又去瞅那双鞋，瞅着瞅着，忽然想起了王皮匠。对！去找王皮匠，看他有没有办法。

桂桂嫂坐在床沿上发愣。她在想刚才的情景。川儿见了鞋，面无表情，一声不吭，不说要，也不说不要。明摆着就是不要啊。不能难为儿子，读初二了，也是的，这样的鞋哪里穿得出去呢。不就是双旅游鞋么，不就是两三百块钱么，买！她心理盘算，等工钱肯定来不及了，手上那几个钱是过生活的，不能动，她瞟一眼墙边那几捆板纸，几袋塑料瓶，还有两包杂七杂八的瓶儿罐儿铁丝电线，估摸着卖得百来块钱。这是桂桂嫂的外水，如今不是兴灰色收入吗，我桂桂嫂也有啊。桂桂嫂轻轻叹口气，苦笑一声，站起来了。她要去菜场找卖菜的柳柳，把她的三轮车踩回来，把东西卖了，不够再找柳柳扯几个，一个湾子出来的，这点面子会给。桂桂嫂换了双布鞋，一看，旅游鞋呢？盒子是空的，再看，那双球鞋放在门边，川儿把旅游鞋穿走了……桂桂嫂的泪在眼框子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