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澜湖潇潇竹 于 2015-5-1 14:22 编辑
转过教堂背后,便来到父亲当年任教的教室。解放前父亲在武汉大学预科班读书,后考入武汉国立师范大学。1949年国民政府将学生带往湖南,父亲逃出回家受阻,于是去贵州入贵阳师范学院,51年毕业到河北山海关教书,56年到大冶师范,60年回到鄂城县中学及三江口高中教书。我有时放学了就去父亲那里,便看见了父亲讲课的情景。我便觉得教书太辛苦,虽看到许多学生报考大学,羡慕不已,但并没有把教师作为自己的职业,没想到造化弄人呀! 当年的教室经历了鄂州师范和坤志私立学校的更替,但是面貌依旧,后来大概也做了一些改动,但大致上保留了原来的外观和布局。我去时,估计已废弃多年,教室之间及四周已被荒草杂树包围,甚至很难看到教室了。门窗已被拆走,电线也被切断,只剩下空空的墙壁,不过屋顶红瓦还算完好。这间房子里还有部分残存的椭圆形会议桌,也许在师范或者坤志私立学校把这里改成了会议室吧,不过其他几排教室也许还是教学用的,没有多大变动。 教室南面,往东有路通往大礼堂,南面有一块不大的场地,过去就是大礼堂的北面。高中时这里是一块平坦的空地。记得有一次学校学生搞军训,学生持枪匍匐前进。我很崇拜军人,也想拿枪试试。学生们好多认得我是张老师的孩子,也怀有拿我开心的念头,就让我右手拖枪卧在地上,两腿在地面上交替伸缩前进。他们看了乐不可支,但是我不在意,反倒觉得挺开心。现在这里已是荒草遍地,连房屋都被遮挡难见。真是世事难料,兴衰瞬变,如今大礼堂尚在,空地荒草野树丛生,物是人非了。 当年生机勃勃书声朗朗的教室,如今人去屋空,废弃物品杂陈,门窗破烂不堪。当年的学生大概都接近古稀之年吧?他们在何处?半个世纪的变迁他们过得怎样?是坎坷不平还是一帆风顺?健康快乐还是体弱多病?人生难料,世事难定。这里我只有默默地为他们祈祷祝福,愿上帝保佑他们,赐福他们。每个生命都应有生存和发展的权利,都应自然地出生和离去。我和他们就像流星,一次偶遇,再难相聚。为什么我们不能珍惜相处的每一个瞬间呢? 教室的北面是高中时的运动场,面积不大。大概后来师范改作花园了,现在是杂树和野草肆意扩张的乐土。当年我有时到这里玩耍,或到旁边的小池塘游泳。记得那里的双杠是可以上下滑动的,松动旋钮就可以调节上下。我那时个子小,就先滑下旋钮,再翻双杠。一次旋钮没有固定牢固,翻杠时杠子忽然滑下,把我左手的大拇指夹伤了,几乎要掉下一块,我忍疼按住伤口。以后虽然痊愈了,但是每到冬季那个地方就开裂。运动场北面,就是学生们的菜地。 运动场西面是我在那里游泳的小池塘。有一位师范的学生到这里寻梦,拍的照片池塘清晰可见,我去的时候池塘已被围栏围住,栏内树木已把围栏堵得几乎看不见池塘了。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游泳,但父亲反对,到三江口更不能自由游泳了,于是背着父亲偷偷地到这个池塘游泳,但后来被父亲的同事发现,向我父亲告状,结果我当然是挨了训斥。尽管有点顾忌,但还是忍不住诱惑,一个孩子痴心向往的运动怎能用强迫禁止的办法阻止得了呢? 小池塘前有一道铁门,似乎好多年没有开过。铁栅栏上铁锈层层,野树枝叶繁茂,浓荫匝地。当年到这里来的淘气的游泳儿童,如今已是过了耳顺之年。当年无忧无虑追星逐梦的孩子,如今已是皱纹满脸,两鬓飞霜。岁月是一个无情的雕刻家,用时间的刻刀把一个个稚嫩童真的孩子,一年年雕刻直至成为松树皮一样粗糙凹凸身体伛偻羸弱的老人。50年的岁月,恍若白驹过隙,流星划空,这样来去匆匆,连伫足沉思回味的时间也如此吝啬呀! 结束了当年三江口高中校区的寻梦,来到后来师范和坤志学校新增的建筑外。后来的校门是朝西面,门口有“湖北坤志私立学校”几个大字。高中时这里没有大门,也没有围墙。出了小池塘和菜地,就是外面农村的田地和村庄。那时大门在后来的教师宿舍楼的东面,面临长江。因为那时交通不便,没有公交车,教育局为学校配备了一艘小汽船,烧柴油的吧。估计载人不超过五六十人。学生老师每隔几个星期可以乘船回家一次,所以校门设在江边。 大门东北面有一座两层楼房,当年那里是一个小荒山,甚至称不上山。看到这楼房我还怀疑当年是不是有这个建筑,再看砖瓦外墙,才确认是后来建造的。楼前现在除了荒草还有一副双杠,也许是师范学生锻炼的场所吧。当年我和同学来这里玩过,有许多沙土,但是大部分是光秃的。到楼前就可以看到长江了。小楼南面是一座简陋的房子,右边是一座楼房,也许是教学楼。南面有锈蚀的水箱及别的设施。由于没有道路,树枝荒草挡路,没有再往前去。本来是想找到从前的大门的,只好作罢。 踏过荆棘荒草,拨开断枝残叶,走近小楼可见长江。据史载,“三江口”地名的由来,是因为有汉水的东支、长江的北支和南支的交汇故称三江口。《武昌县志》记载,三江口镇(武昌)县西三十里。左通团风,右通七矶。古代三江口是一个热闹的重镇,名曰“三江口镇”。现有专家考证三江口应该是古代三国时期的战场。明代初年设巡检司,万历二年设三江口营。明代曾将守备司从麻城歧亭迁移至此,管理数县之防务。 自1912年美国神甫唯尔特在此建造天主堂以来,1944年为师范到高中及私立学校,一直以教育人才为本。何曾料到今日之衰败废弃呢? 走近围墙,隔墙远眺,可以看见宽阔浩荡的江水。南宋周端朝有诗云: 吴门台北竹楼隅,三日追陪漫叟居。
晓梦惊辞赤壁鹤,夜栖看打武昌鱼。
横洲遥溆分灯影,落月斜河运斗车。
回伏三江问汉口,陆离兰叶响环琚。
坤志校门西北面,是师范大礼堂。高中时期没有这座建筑物,看过几个师范生的回忆文章与配图,才知道这是师范时期的大礼堂,面积比高中的大礼堂要大得多,装修层次也高出不少。不过从照片看,似乎建筑质量比原来的天主堂差多了,估计不过二三十年,但是破败损毁的程度远超过大小三楼。楼前的花坛与草坪很不错,去时值春末夏初,芳草萋萋,绿茵铺地,实在是休憩养神的好去处。 来到草坪上坐卧斜躺,任阳光轻抚身体,实在是难得的享受。适才在高中校区,荒草野树遍布,废弃楼房校舍触目,断枝残叶挡路,阴森静寂惊心。过去时光堪忆,今日颓败可叹。旧时去而不返,今日还应直前。再见了,我的童年时光;再见了,我的往昔岁月;再见了,我的旧时记忆;再见了,我的老师同学!让留恋潜入影集,让阳光渗透心胸。任凭岁月沧桑,我心永远不老! 告别三江高中旧址,驱车踏上归程。我来到黄冈长江大桥近处,想寻找当年三江口船码头旧址,但已找不到了。也许当年那从武汉到九江的汉九班轮船航线早已废弃,高速公路和各种高等级公路四通八达,很少再有人乘轮船出行了。新旧交替是世间万物的规律,就像三江高中及后来学校一样,都是匆匆过客,世间本没有永恒存在的东西,人也是如此。你我匆匆皆过客。明白了这个道理,人生还有什么值得斤斤计较,还有什么不能坦然面对呢? 向东北方向眺望黄冈长江大桥,长虹卧波,轻纱笼罩,若隐若现,彰显现代社会的步伐。来往船只穿梭不息,传达国家发达的信息。童年坐学校小汽船时,江豚如过江之鲫,黑色的江豚成群浮现在江面上,如今几近绝迹。人类的活动频繁,动物的生存就愈加困难了。那时的地形地貌几乎完整地保留了自然状态,而今人类的能力大大增强,其结果就是让自然地形地貌面目皆非。这是非功过,谁人能与评说? 往北远望,对岸黄冈的建筑楼房在树木中时隐时现,江中轮船不时驶过,激起的波浪拍打着江边的沙滩。离开三江口,有愉快地回忆,有梦想的寻觅,有往事的唤醒,有兴衰的感慨。想起了辛弃疾《北固亭怀古》的诗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兴衰更替,古今概莫能外。什么时候或为当政者瞩目,让三江口成为鄂州重点保护的文化遗产,拨出款项重修三江旧址,重现昔日的荣光呢?我虔诚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尾声:4月23日,去50年前读书的三江口旧地重游,拍了很多照片,编为一集,取名为《三江寻梦》。到今日上午,文字解说词写作完毕,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三江寻梦》里面融进了我的记忆,我的梦想,我的思索,我的追求。生命不息,思考不止。忘却俗世的种种羁绊,追逐心灵的净化升华。用我在解说词里的两句作结:任凭岁月沧桑,我心永远不老!
补充内容 (2015-5-2 01:00):
纠正:结尾的“想起了辛弃疾的《北固亭怀古》的诗句”应为“想起了唐朝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特此更正并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