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诗人的家国情怀
倪霞
通山活跃着一批老中青民间诗人,他们中有退休老师、从政隐者、个体医者、建筑工程师、农民、公务员,甚至有在街上摆摊“算命”的老先生。他们常在一起吟诗把酒,作对话家国。因为恩师李云石先生之故,他们多次聚会时也总是喜欢叫上我,因感动他们的诗心精神,曾经记录过几次他们聚在一起写诗作对的情景。
其中有一位老人,60多岁,精瘦淡然,严谨谦逊,花白头发,斯文慢礼。夏天,一件半旧的棉布长袖衬衫,一丝不苟地穿着,再热也不见他解开一个扣子或捋起过袖子,干净中传递着一种古风。诗来得快,酒也不含糊,丝毫看不出他的心脏“搭过桥”,骨子里浸有诗人的豪迈性情。诗友们到他家吃过多次饭,总是全家动员地来招待大家,从老伴到儿子儿媳和孙辈们,能感觉到老人在家的地位和权威,以及传统的好家风。今天,我想说说他,一位爱着诗文有着浓重家国情怀的个体从医者、布衣诗人——谭道利先生。
这次聚会时,听谭道利老师讲一件事,听得我对老人肃然起敬!
谭老师说,春天,他听一位外来者讲,说当年共产党在井冈山干过杀害老百姓的事云云。于是他带着疑惑,前往井冈山寻访。他说他在黄洋界便下了车,一直往山里走,他不为景区而去,他要寻访民间。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的让他寻访到了一位98岁的老人,老人回忆当年红军在井冈山不但与群众打成一片,一心一意为群众办事,后来因为遭国民党的围剿,撤离时,群众心有不舍,所以才有了“十送红军”的民歌。共产党的队伍撤离后,一次,国民党把当地与共产党走得近的民众抓了十多个,这位98岁的老人就是十多人中的一位,国民党要民团的人把这十多个拥护红军的民众全部杀了,民团的人毕竟是当地人,所以只杀了一位疑似为头的人,这位98岁的老人,当年才有幸活了下来。老大爷卧床垂暮,谭老师想与他合影却又心有不忍,反而成了心中永远的痛!谭老师给钱他他也不要,老人说要将自己的存款交给国家。当谭老师说外边有些人说当年共产党在井冈山杀过民众,老人不但摇着头否认,还十分愤怒地说这是有人别有用心,血口喷人! 谭老师告诉我,五月井冈山之行,之所以没有随团,是因为要寻访和证实“当年共产党在山上到底杀没杀老百姓”之说。在宁冈、茅坪、茨坪,他带着疑问一路寻找遗老、中年、青年,男士、女士等人交谈,众口一词“没有,完全不是这回事”其中茨坪镇红军无名烈士墓地守护者叶水秀女士说:从来没有这事,也从来没听说过!杀老百姓是白军做的。叶女士6O多岁,她说祖辈都是这样传下来的。
听完谭老师的话,我惊讶地说,你就为了证实别人的说法而上的井冈山?他说,是的!因为共产党的天下得来太不容易了,当年就是在井冈山建立根据地才有了一步步的发展,我唯有自己亲自去戳穿别人的谎言,我才能更加地拥护我们的党,才能更加心安地享受眼前的平安和幸福。我笑问,你是党员吗?老人说:不是,但我一直在享共产党的福!我又问,你一个人去的?老人笑说,不是,带老伴一起去的!听了,我笑着说,你真是浪漫与现实相结合的诗人啊。并说他可以把这个过程写下来,是一篇十分有意义的文章。老人说,没有专写文章,但我记到了日记里。多话的我又问,谭老师有记日记的习惯?一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谭老师从14岁开始记日记,家里有大小日记本300多个,从1965年开始,记录了许多大小事件,包括国家的大事件都有详细的记载。我说这可是十分有价值的文字啊,问他有没有整理日记的打算。老人说他自己就不打算整理了,将来要把所记的日记全部留给现在10岁的孙子,因为孙子对他的文字很感兴趣,从而让孙子看到一个人乃至国家,要经历多少艰难和困苦才有今天的幸福生活。听了老人的话,我端起酒杯敬老人,祝他活到90岁,那时候他一定能看到孙子把他的日记整理成册,面对世人,拷问历史,教育后人!
正在我想着要记一记谭老师时,他写了一首《致倪霞》的诗送给我,令我十分惭愧汗颜:
人儿不小是倪霞,南鄂文苑女作家。
绣腹绣心怀有德,文华文彩笔生花。
花开四季红中国,佳著等身交口夸。
一路走来阳春脚,琼林乐事应无涯。
通山有这么一批如谭道利老人一样的民间文学爱好者、布衣诗人,后辈们岂敢懈怠!他们看似自娱自乐,其实胸中有沟壑,心装家国的大胸怀。通山这片热土,因为有了他们,底蕴更厚重;因为有了他们,民风更纯朴;因为有了他们,子孙后代更懂得幸福的来之不易,更懂得,哪怕布衣,也要把家国情怀装心中。
2015年6月29日于凤池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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