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咏志·震撼诗坛的新诗话:诗歌在别处 这是一部新诗话,是口语的,直觉的,是一家之言。带着唇齿的温度,心灵的湿度,不上纲上线,不穿靴戴冒,不装腔作势。 说起题目,会令人想到“生活在别处”、“功夫在诗外”、“诗有别裁”,够了。一“别”字,足矣! 只强调一句,对此书我是存传世野心的。——题记 001 诗,要有一个核。无核,即无魂。 清代王永彬的《围炉夜话》说到有核无核的区别:桃实之肉暴于外,食之而种其核,犹饶生气焉;栗实之肉秘于内,食之而弃其壳,绝无生理矣。当下的一些诗,多有壳无核,还美其名曰什么后现代,后什么什么,实际上根本不留什么后矣。诗要有核,但它是生长过程中形成的核。不是先有个核,类于主题或中心思想的东西,然后往上贴肉,这像一种工艺,与生命无关,与艺术亦不相干。果非孕育而生,便是个金刚钻,又与诗何干? 诗,核与肉,一起生长,没有谁先谁后的问题。像一个桃子,一点点长成。核于内,肉于外,形如心。 002 诗,左“言”,右“寺”。诗是一种对语言的信仰。古米廖夫说约翰福音书表明:语言就是上帝。 一位高僧说:宗教的价值不在于热闹,而在于永远有人跟随。 003 诗应该是有一定的神秘性,这表现为一种浓度,把这浓度降到一定程度,诗歌就被稀释的差不多了。托尔斯泰在《复活》中借一个贵妇的嘴说:“没有诗意的神秘主义是迷信,没有神秘主义的诗歌,就变成散文了。” 004 诗就是玩儿。像孩子那样玩儿:天真且认真。诗人的执照就是赤子心。赤子,光腚婴孩也。当然要天分,韩东说当你纯净,你就是天才。 005 一首诗的产生,更多是来自词语的刺激。一个命定的词,像一盏灯点亮灵感的暗室。 006 诗人要过很多关,比如语言关,包括叙述、节奏等要素。木心说,诗人“不入象征主义非夫也;出不了象征主义亦不是脚色”。木心说的是诗人要过“象征关”。我以为过关,关键是入与出,先入关,再出关,悟入,悟出,而且“出”是命门。不能一个猛子扎进去,就不出来,那就找不着命了。什么样的“关”也不值得如此,就算美人关也得要命啊。 007 实验品,往往是牺牲品。 008 卡夫卡说时新东西都是短暂的,今天是美好的,明天就显得可笑,这就是文学的道路。约翰逊在《漫步者》里验证了这一点:现在已被完全遗忘的作品,曾经被它们那个时代的人奉为圭臬和科学的立法者,这种情形是再常见不过了。 009 传统是海,时尚是潮。妄图脱离海的潮跳得高、叫得欢、消失的快。 010 好的诗人,有一个优秀的气场。诗人的重任是把力用在修炼这个气场上。气场破坏了,就有崩盘的危险。诗歌是艺术门类中崩盘率最高的。没等成,就崩盘了;或成了,浮躁了,崩盘了。李亚伟说,当他看到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炒出个诗歌大牌时,就想起一句东北话:这个**啥时崩盘呢。 011 诗,在敬畏与放松中间坐下。 012 向真,向善,即美。 013 一个外科医生说他的手不能干粗活,那样就失去了敏感。一个意思,诗人也不能做心灵粗活。 014 诗跟音乐一样,在感觉上需要数学的精确。 015 艺术是度,是分寸,但更需要一股神神道道的劲儿,太清醒就没了。人至清则无诗。好像是寸劲儿,也能慢慢拿准,却没有止境。艺术的神圣在于神秘,从而没有止境。 016 可以牛,可以特,但不可以装。一作态,诗就跑了。 017 始于意义的建设,完成于意义的消失。杨黎的废话就是废“意”。 018 徐敬亚说诗人一要活儿好,二要活到那个份儿上。活儿好,是术;活到那个份儿上,是道。技术,要练,卖油翁曰:无他,唯手熟耳;技进乎道,则非修不能达也。傅雷在给傅聪的信里说:凡是一天到晚闹技巧的,就是艺术工匠而不是艺术家。一个人跳不出这一关,一辈子也休想梦见艺术。 019 过于风格化,就小家子气。 020 小诗,一要灵气,二要大气。没灵气飞不起来,不大气就是小玩意。但不可有匠气,本来空间有限,一雕琢就报废了。小诗,应该是铀,因比重大而产生辐射的力量。 021 因写实而得实中之虚,最富诗意。 022 余光中说最好的诗,要自己动手。中国的第一部新诗集叫《尝试集》,莫非“尝试性”,真成了新诗的宿命? 023 雪花不会开在躁热的手心。 024 灵感是一种气候。像出蘑菇,打雷下雨之后,一出一圈,蘑菇圈嘛,不是零零星星的,不是想出就出的。搞人工养殖,也行,但不是那个味道了。 025 诗中也应该有闲笔。诗中的闲笔,相当于游泳中的换气。车前子说,好的闲笔是美人临去秋波那一转。 026 真正的律条,是创造者本人内心的律条。索尔·贝娄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个原始的提词者或评论者……我们必须为他清理出场地。 027 木心说文学的一半前途,在意识与潜意识的交界处。潜意识,是无意识,往往是无意间涉进的,常常是一有意就不灵了。潜意识的东西,每每可意会不可言传。竖有一首《广州赛马场》,似乎打通了意识和潜意识的界限:“对面/是上回我上车的地方/我们就下了//记得/那回有广州赛马场/而现在突然不见了//我不敢保证/前面这条灯火辉煌的路/还是不是石牌东//第二天早上/我特意去看了看/广州赛马场/还在那儿。”说到写潜意识,赵明舒的《看一场赛马》,也跟赛马有关,但和竖的不是一码事:“一匹马跑着/另外的几匹马/也在跑//我想让其中的一匹/跑得/更快些//其实这些马/都不是我的马/可我还是/想让其中的一匹/跑得更快些。” 028 有人问毕加索:“你的画我怎么看不懂呀?”毕加索反问:“你听过鸟鸣吗?”“听过。”“好听吗?”“好听。”“你懂吗?”“……” 029 诗的最高价值在于它的无用。但也未必是老庄讲的“无用之用”的大用,说得那么高,容易摔着。诗就是诗,高了、低了就不是了。 030 散文要言之有物,诗歌可以言之无物。 031 勃莱说,写诗如猫戏鼠,是玩儿,一不要让它跑掉;二不能把它咬死。我觉得这太没人味了,应该像大猫叼小猫,痛痒相关。 032 当一首(批)诗写完,灵感悄悄退去,就会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拿不准,还能不能写下一首。这样的窒息和窒息前无可替代的快感,竟使诗具有了致命的诱惑。令诗人一次次死去活来。 033 老僧只说家常话。家常菜,每每更考验厨子。就炒土豆丝,高人一筹,才见手艺。 034 于坚说诗得有一点点书卷气。这“一点点”往往决定口语诗的合法性。 035 帕斯说不要计较多少人在读诗,重要的是看什么人在读诗。瓦雷里说他的诗宁让一个人读1000遍,也不让1000个人读一遍。 036 诗人不是吃草拉草的兔子,诗人是属牛的。诗是一种对生活的反刍,诗是慢。维特根斯坦说哲学家们互相打招呼的方式是“慢慢来!”就像生命,是看谁最后到达终点,不是比谁跑得快。 037 一瓷器鉴赏家告诫弟子:要多看高级的东西,不能把眼睛看穷了。 038 你跳进什么,你就没有了什么;你跳出什么,你就拥有了什么。 039 如果虎豹与犬羊易皮,虎豹还成其为虎豹吗?我想说的是:形式也是内容,且是第一内容。 040 诗人与僧侣一样,要修炼,要像和尚念经敲木鱼,不能旁骛。当然诗人不是和尚,不戒荤素的,尤其不戒情爱的。诗歌关乎本能、情感、智慧。诗人不是小聪明,不是道德家。苏曼殊说,西人以智见性,东人以情悟道。 041 青蛙的叙述,有着鲜明的跳跃性,这来自它歌者的珍贵遗传。蛇比较铺陈,但它会突然竖起来,像陡峭的爱情! 042 希尼说诗人要有“两下子”:其一——去创造你个人的风格;其二——去摧毁你个人的风格,第二项任务是为更困难的,也需要更多的时间。 043 超俗太容易有时间性。刺激性的东西,岂能持久。 044 肯定有人一辈子没遇到爱情,肯定有人一辈子不明白爱情这回事。诗歌和爱情,都是一部分人的事情。这并不影响生殖和使用文字。这与乐盲和色盲一个道理,谁身上都可能存在盲点。这大概是上帝造人时的疏忽和故意。有盲点也不是多大的缺陷,某方面特优长的,另外的方面有可能也极弱智,生理平衡嘛。 045 一个教育家说,教育是受教育者把学校传授的知识全部忘掉之后,剩下的东西。诗是什么?瓦雷里说,当表达意义之后,仍有价值的语言,是诗。 046 读诗,亦需灵感,这时候神在帮你读。舒婷说:“读诗要良辰吉日。” 047 像海绵一样谦卑,像金子一样骄傲。 048 一位跳过芭蕾的女诗人说,她听到的最为惊世骇俗的妙论,是朱文在饭桌上的发言:写小说好比生孩子,是一个艰难复杂的过程;写散文则好比是手淫,带点聊以自*慰的性质;而写诗是“操!”——短暂、瞬间、极致。朱文始于写诗,而后分娩小说,合乎他的逻辑。 049 一位女诗人写到:“乡愁是一缕炊烟/只能散/不能谢”。这是从棉棉的《糖》里化来的句子,棉棉说“我们是烟花,烟花只会散,不会谢。”这个演化也相当于“烟花”从良,成炊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