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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梨阳桃香 文/言默然
回梨阳给高堂拜寿，五百里路，一百分钟到，动车太便捷了！ 家乡梨阳，龙飞白水帝里，久负盛名。东汉前叫棘阳，是个荆棘丛生的地方。荆棘丛林卧虎藏龙，赤眉绿林两绺好汉，双肋插刀，鼎力护拱刘秀洛阳金銮殿登基，匡扶汉室，光武中兴。刘秀仁厚，黄袍加身，返棘阳省亲；见“棘”字犯晕：汉室江山，不容荆棘孽贼！当即诏告天下：棘阳更名梨阳。梨阳县令谙熟圣意，一把火烧掉荆棘，漫山遍野种梨。刘秀大喜，封梨阳梨为贡品，源源不断运住京城；京城吃剩下的，赏九州官吏。东汉两百年，能吃到梨阳梨，是待遇，是荣幸，是社会地位的象征。 汉未群雄纷争，两把大刀三杆长矛作幌，草头王非掠即抢。梨阳梨，在劫难逃。力气大的吃了梨连树搬移回家，力气小的吃了梨烧树。几年光景，梨阳生态退回先秦。 光阴荏苒，柳暗花明。一九五八年，人民公社大跃进，催生家乡植梨无边无垠。五年后，梨阳梨产量远超东汉，行销五湖四海——那时大路朝天，随便走不收钱。人憨呗，没借路发财概念。周边南阳襄阳免费吃，免费拉——梨阳人大方，惠顾邻里，不提钱，提钱丢脸。 全党办农业年代，以粮为纲，目服从纲。学大寨，赶昔阳，梨树鸠占鹊巢，梨阳粮食怎么上纲要？随岗、车川、姚岭三大国营农场率先砍树，各乡镇紧随其后一扫光。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必死沙滩上。梨阳人无梨吃，日子照样过。 改革开放后的连产到劳乃至分田到户，调整了冒进的生产关系，刺激了农民劳动热情，促进了农业生产发展。然而，几千年传承下来的小农生产模式，阻碍了现代大农业进程，土地兼并、土地扭转应时而生。 小平同志挥引先富的一群，带着资金、带着银行，带着宏愿与承诺，四年前在梨阳挂起“摇钱树桃业无限责任公司”牌匾，举手投下十二亿，桃核下种十个整装列车，摇钱树遍地开花。今岁丰产期，该收获啦！ 果然，梨阳城大街小巷，充盈着浓浓桃香。 卖货奔大堆。我有经验，直奔路边满满大车水蜜桃。卖桃小平头迎上前：“大叔，刚到的新鲜货，您老给我开开秤？” 邻摊光光头瘪嘴：“一大早抢下好摊位，刚到个球！” 同行吃醋，我假装没听见。 好的，开开秤。江城水蜜桃，小摊贩五元，超市八元。家乡能便宜二分之一吧？背井离乡谋食，我须装着有钱，人嘛，面子为大。我不问价，问价不是有钱人的风格，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元票，由小平头打发。心中自有比价，该给我两斤吧？ “大叔，看好了，十斤跑砣，再给大叔您老添仨。” 小平头是家乡厚诚人的代表！我感慨，嘴未表达，心意已决：明儿走时再到小平头摊位上称五块钱的，带回江城送给馋猫猫孙女。 每每从幼儿园接孙女，我都是黄瓜一根。孙女握着黄瓜屁股甜甜地啃，引来一片赞赏妒忌声： “黄瓜，绿色健康第一品。你孙女这么爱吃，真好！” “我家菲菲从来不吃黄瓜，只认苹果香梨水蜜桃，没办法！” 孙女信将，越将越夸黄瓜越甜，一会功夫一根黄瓜啃完。 我竖起两拇指，乘势鼓劢：“孙女真棒！”却听孙女嘴里嘟嘟囔囔：“从来不给我买水果！” “什么？”我没听清，追问：“你说什么？” “从来不给我买水果！”这次听清了，竟管孙女声音很小，我尴尬不已，一脸的窘。 爷爷要打破“从来”，给孙女买帝乡水蜜桃，挽回爷的脸面。昨儿的小平头呢？旧地寻，小平头摊位上是车油桃，卖桃的是位不老不少的大妞。 大妞同样热情，迎上前叫我大叔：“看看我家新品油桃咋样？” 好，好，真好！个大硬俏，红里泛着黄，黄里透着亮，光溜溜没毛，圆滚滚似宝。 “给我开开秤吧？大叔。”大妞恭敬着。 哦、哦，我哦着，向大妞打听昨儿那个小平头去哪了？ “他呀，我邻居，今一早套牛车往襄阳府送桃，感谢摇钱树公司去了。” 幽默，家乡人幽默！莫说牛车早成古董，即是小平头有古董，也上不了路哇。国道不许走，高速更上不了。寻关系找门子上道，路钱也出不起啊！中国流通领域成本太高，严重阻滞着产销对接。 “大叔，我家油桃不比小平头家水蜜桃差，您老偿偿，……比水蜜桃受搁耐放。” 我不偿，不逾越自己定位的有钱人作派，有钱人才不大街上涩牙啃桃呢！我照样不问价，能比小平头贵到哪去？好吧，我掏出五元钞拎手里。 “大叔，您老看好了，”大妞叫我看秤：“两兜十五斤高高的。” 我惊惶：这丫头，逮一个是一个！我手里捏张五元钞，你两兜子一起上秤，我说要十五斤了？面子要紧，切不可辱没有钱人身份。我赶紧收回五元钞，欲调换十元钞。 大妞见我收回买桃钱，忙不迭添加：“大叔，自家产的，收您五块钱薄腥气，我再给您老添。” 哦，我和大妞都误解了对方。我重新掏出五元钞递给大妞。大妞收下钱，还一个劲的添。 “别添了好不好姑娘？”我给大妞说好话，央求她别添了：“我拎不动！” 两大兜子油桃，十公斤往上，只多不少。 拎着沉甸甸的桃，我有种沉甸甸的预感：梨阳桃香，或难脱昙花一现俗套…… 但愿我的预感荒谬，或许“摇钱树公司”能信守承诺，履行招牌上的“无限责任”，妙手回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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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福建省福州市 2015-8-15 13: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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