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的话,那么你无妨听听我讲的这个故事罢。有一天夜晚,天气很冷,在阴间尤其如此。两个鬼因为衣衫穿得太单薄的缘故,冻得牙齿直打架,脚不停地在地上跺着,不由得骂骂咧咧起来。 他**,这种鬼天气,真是要人老命!鬼甲说。 命!你还有命?老兄,你是个鬼,你早已经没有命了。鬼乙戏谑地说。 哎!人生真是短暂,一下子一辈子就完了,结果堕入到这阴间地府来,滋味还真不好受。比方说吧,人间有白天黑夜之分,晚上还可以好好地睡一觉,到这儿却没有了,一点儿瞌睡也没有,整天无所事事。再比如吧,在上面天冷了还可以拢一堆火,好好地向一会儿,在这里又不行。哎,这做鬼还真不是个滋味! 算了老兄,别唉声叹气了。做人要乐观,做鬼也一样。你老埋怨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自己找一些乐子。 是啊,是啊。鬼甲不停地点头,他把手习惯性地支着下巴骨(不过那儿其实什么也没有,传说中鬼是没有下巴骨的)。 哦,我想起来了。老兄。你不是说你在人间经历蛮曲折的吗,你就讲讲让我听听。 这个----这个恐怕不太好吧。 没关系的,你就讲讲吧,你再磨叽下去,恐怕我就要发疯了。这做鬼真他**难熬,简直是受罪! 魔鬼甲沉吟半晌,不知道是讲还是不讲的好。一想起他在人世间的遭遇,他就忍不住百感交集、唏嘘不已。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确实是害怕触及这片隐痛。不过若是不讲的话,这个小鬼头决不会善罢甘休。自从做鬼以来,他头一次陷入到这种两难的境地之中...... 末了,他还是妥协了。下面就是他讲的这段故事。 二 喂,小鬼,你一定怪我吞吞吐吐,其实你不知道,一提起在人间的这段遭遇,我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假如鬼有心脏病的话,我早就发作了。不是骇人听闻,你细细听我说来就知道了。 不知道你相不相信人间有真正的情感,不过对我来说,我什么都遭遇过,最真的情感和最最卑劣无耻的手段。我仿佛成了人间所有感情的大熔炉,大悲大喜,大哀大痛。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此刻我真想放声大哭。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一个夜晚开始的。那样的一个夜晚,天气很好,没有月亮,星星又大又密,没有任何迹象昭示这却是一场悲剧的开始。 我要告诉你的是,我象老鼠一样地喜欢夜晚。我喜欢它那神秘莫测的氛围。高空是点点的星子,地下是黑影幢幢的树木和村庄,还有一些说不出好闻的植物和泥土的芬香趁着夜色也悄悄地散发了出来。我有一种抑止不住的冲动,渴望象一滴水溶如大海那样融身于黑夜之中。 我久久地置身于窗前,兴奋莫名。这里也有另外一个原因,我不妨告诉你。我恋爱了。象许许多多年青的小伙子一样,当他头一次置身于男女情感这个微妙的漩涡时,他就象着了火一样不可阻止地要把自己燃烧成灰烬。 我那时也是如此。我的脑子好象没有一刻儿空闲过。我总是在不停地回忆起我和她在一起相处时的快乐和忧伤,总是在回想一些微妙的细节,想着想着自己就笑了起来。恋爱使人成为一个傻瓜抑或疯子,真是一点儿也错。我根本就没有想到噩运就在那个时候窥视我了。它早就悄悄靠近了我的身边,可惜我毫无察觉。 我在回想和梦幻中过了许久。星星仿佛刚刚点燃的火把,越烧越亮了。天空是一片瓦蓝,银河一泻千里,仿佛是一首悲伤的童话。我莫名其妙地从快乐陷入到一种悲苦当中,只觉得人生短暂、岁月无常,我差点儿就要哭泣起来。 别笑,小鬼!如何你和我一样是在人世间认认真真地生活过,你就不会笑话我了。人生种种,但是悲哀和痛苦总是多于欢乐。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敲门声。在这个静谧的夜半时分,这阵敲门声是如此地突兀,不和谐,把我从温情和悲伤交织的回想当中,一下子带回了冷冰冰的现实里。我一时不知所措,我怀疑这是不是梦幻。 然而,就在我犹豫的当儿,那阵敲门声越来越尖锐了,到了后来完全变成了拍击门板的钝响。我的心里头闪过了一丝阴影,但是在我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决断的时候,门已经被踢开了,几个人象飓风一样闯了进来。我目瞪口呆,还没有看清这几个不速之客,更来不及询问,就被一件钝物猛地一击。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三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浑身被露水打得湿漉漉的。放眼望去,是纵横交错的枝桠,更上面则是稀疏的几颗星星。不远处的什么地方,传来了河水的哗哗声响。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扭转着头四处张望,透过不太浓密的树林子,我看到了一座我熟悉的石拱桥,我终于知道了,自己到哪来了。这里是这一带有名的电排河,大概是汛期,河水流得又急又猛。 我试图坐起来,但接连好几次都失败了,因为背部的一处筋带扯得生疼。最后我靠住一旁的一颗白杨树树干,边是蹭边是靠的,总算坐了起来。这时我才看清楚,自己被带到了一处林中空地,四周蔓延开去的是无边无际的树林子。借着微弱的天光,我看到了在空地的一角,几个人蹲在地上,像一些小小的说不出的动物。 他终于醒了!有人说。 过来,世杰。有人在喊他。 陆世杰迷惑了,他不知道是谁在叫他,声音是出奇地温和与友好,似乎对他关心备至。他抑制不住好奇,不住地向那个方向张望,等他们过来。哪知道他们只是叫他,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他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熬不住了,就慢慢地站来起来,缓慢地挪过去。身上有哪一处的伤口崩裂,似乎有血渗了出来,他也顾不上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吸引住他,像一根绳子一样把他慢慢地牵扯过去。等到他终于靠近那个人,相隔咫尺的时候,他总算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其实他早就该知道的,光凭他的声音就应该听出来了。也行他是才从昏睡中醒来,感觉有点儿迟钝了。 啊,是你。他低低地叫了一声。世雄。 呵呵,是我,世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