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莲叶何田田 于 2015-8-26 14:36 编辑
书生独占世间痴
张潮在《幽梦影》里说“花不可无蝶,山不可无泉,石不可无苔,水不可无藻,乔木不可无藤萝,人不可无癖”。
人活着,的确不能没有癖好。在我看来,唯有有癖之人,才是深情之人。有幸遇到吕先生,一位爱瓷成癖、爱书成癖、爱花草成癖的收藏家。
所谓的遇到,也不过是在网上恰遇他的文字,与真正意义的相遇有本质的区别。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他文字的喜爱,对他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的歆羡。
不能不说,有些人,注定会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像冥冥中自有天意。有天我偶然在网上发现一个帖子,点开后看到一段文字“仿佛回头,并未回头,因为回忆并不在回头,只是朝来处遥望”,这段话仿佛牵动了我心底里最敏感的神经,“朝来处遥望”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好奇心驱使我一口气读完他的数十篇文章,瓷器、花草、秋虫、风雨、月亮是他文章独有的标志,先生笔下的万物皆有情,他爱瓷,把瓷上的美人呼作“瓷夫人”,在他眼中,瓷器仿佛都不再是不能张口的器具,而是从时光深处走来陪伴他的美人。他与它们默默对视,拥它们入怀,抱它们入眠。
爱物到如此地步的人,怎能不是个多情之人?
先生的确是感性的,尽管也不缺少理性。读他的文字,不仅是在读他的人生,也是在读他的心情。在他回忆性的散文里,我总能读到一种淡淡的忧伤,微微地触动人心。他写自己的父亲、弟弟、外婆、红颜知己、过往的岁月时,极像一个历经沧桑最终归于平淡的旧时书生,轻轻掀开一段前尘往事,不由得让人怆然泪下。
然而流泪的却总只是读者,先生是隐忍的,他的泪只会流在心里。就如他在《雁飞残月天》中为父亲扫墓归来时所写:“于是心中奔流着一条河,它是和我们日日相伴的长江,永远在轻轻地不可觉察地呜咽。”
先生的文字是克制的,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却奔涌着洪流。他有满腔正气,有嶙峋傲骨,有放达不羁,但是笔下却处处呈现一种闲适冲淡之美,有了繁华落尽后的从容淡泊。我常想,先生该和当年的李叔同属于一类人,风流潇洒,博学多才,看尽花开花落,洞穿世情世理。
读先生的文字,最好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泡上一杯龙井,边饮茶,边品文。他的语言清丽而不萎靡,典雅而不失通俗,含蓄而又无晦涩,感伤而不空虚。写平常之事,亦能旁征博引,美词佳句信手拈来,却又不露斧斫之痕,如氤氲在屋子里的幽幽兰香,浸入了生活中的每个角落,叙尽了人之常情。
先生爱旧物,文字亦充满了怀旧色彩,读到它们,仿佛与先生笔下古拙的瓷器相对而坐。先生如是评价收藏的瓷器上的美人:“美人不老,老去的是一百余年的岁月。”是啊,岁月可以老去,人的情感怎能褪色?
先生祖籍在北方,却在南方生活了一辈子。我想,正因为骨子里流着北方人的血,又因为南方生活的浸润,才造就了先生厚重无言、细腻多情的个性。
世上收藏瓷器的人千千万,而能视瓷器为自己终身伴侣并为它们写下如此美丽动人的文字的人应该不多。这到底是先生的幸事,还是瓷器的幸事?或许,先生和瓷器在前世就有了一段化不开的缘。
先生收藏瓷器仅仅出于对瓷器的热爱,未曾想靠它们来做买卖,来赚钱。他倾其所有,收于家中的瓷器,一样也舍不得卖掉。用他的话来说,“哪一件拿起来都有感情,不想把它们送出去流浪。”先生把他的瓷器被转卖给别人称之为“流浪”,可见,先生对瓷器的爱已到了成痴的地步。
照例泡了一杯苦茶,翻开先生的《瓷夫人》,捧在手里,那三角形天空的一弯新月、那呜咽的江水,那切切的虫鸣、那冬日的一枝绿梅,那破瓦盆中的一叶细草,那瓷碗里的一尾小鱼,那捧腮含睇的美人……逐一出现在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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