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龟山电视塔的情结
(散文)
1987年,我搬进了工厂分的新房。那时候,八层楼的建筑在硚口古田一带算得上是鹤立鸡群。我住五楼,推开窗子,临街就是解放大道。顺着宽阔的马路一眼望去,可以看到高耸入云的龟山电视塔。这座宏伟的建筑,于1986年竣工,塔高221.2米,相对高度280米,雄踞龟山之巅,有“亚洲桅杆”之称,是当时国内第一座电视塔,理所当然成了武汉的城市地标建筑,成了著名的旅游景点。当然,也成了我随时可以观赏的一道美丽风景。
十年后,我离开了古田地区,几经辗转,迁到了江岸区,而且接连搬了两个住所。当时住的地方窄路小巷,打开窗户不是店铺就是小摊,谈不上什么景观,更谈不上远眺电视塔的胜景了。电视塔在我的记忆中渐渐淡忘。
又过了几年,退休了,难得爬楼梯,费了一番周折,最后搬到了香港路的一幢电梯房。住得高,闲暇的时候,喜欢凭栏远眺。每当晨昏之际,晴好之时,能见到舟楫点点的长江和隐隐约约的长江二桥。车水马龙人流如涌的解放大道、京汉大道、香港路、台北路也尽收眼底。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点缀其间的一座座拔地高楼,识得名目的就有三阳广场,江城豪生明珠大酒店,武汉供电大楼,佳丽广场,循礼门大酒店,泰合广场,武汉广场,新世界百货商场以及建设银行大厦。更让我惊喜的是,久违了的龟山电视塔又进入了我的眼帘。看,那塔基下的一抹黛青就是龟山,那依山临江的乳白色高楼就是晴川大酒店,山水名楼把龟山电视塔衬托得更加宏伟壮丽。自此,电视塔像一个阔别多年的老朋友似的又回到了我身边。
时光荏苒,在香港路一住就是五年。五年间,老伴也退休回来了,不忌职场进退,不愁柴米油盐,平平淡淡的日子里,看着聪明伶俐的小外孙女一天天长大,也算是在领略生活的乐趣。
有一天,靠在沙发上看报,忽听外孙女大叫,姥爷姥爷,快来看,火车开过来了!我知道她说的是轻轨列车,前几天报纸上说过,说通就通了?果然,一列长车在楼群间时隐时现,游龙戏水似的,临近大智路车站时终于现了真身。流线型的车体,乳白色的车身,子弹头似的车头,一副勃发的现代化气度,若没有那许多高楼的遮挡,由远而近一路呼啸而来,该是怎样的一种景致?气派华丽的轻轨列车缓缓出了大智路站,朝三阳路方向驶去,渐行渐远。我忽然觉得,江城在变。
变化最明显的当然是城市轨道交通。
现在,武汉已开通了三条这样的路。最早建成的1号轻轨线从东西湖穿过硚口区、江汉区、江岸区一路东去直抵黄陂,全程34.57 公里,只需57分钟即可走完全程;2号线是我国首条穿越长江的地铁,沟通了武汉市江汉区、武昌区、洪山区和东湖高新技术开发区四个城区,承担了50%公交过江交通客运量;4号线经过武昌的商业区和东湖新城开发区,衔接了武昌火车站和武汉火车站两大铁路枢纽客运站。这三条轨道交通的成功开通,已初步实现了城市公交、高铁、城铁、地铁间的快速无缝联接,使武汉进入了城市交通网络化运营时代,对武汉的经济发展作用巨大,给人们的日常生活带来了极大的方便。而在建和规划中的地铁多达9条,在不久的将来,江城将有12条地铁在三镇间往来穿梭。遥想那个时候,如果彻底甩掉堵城的帽子,车流通畅,出行轻松,咱老百姓的日子该多么美好。
江城的路变化快,发展快,江城的桥发展更快。
先看长江,除了有桥祖之称的万里长江第一桥武汉长江大桥和武汉长江二桥,近些年接连建起了武汉白沙洲长江大桥,军山长江大桥,武汉阳逻长江公路大桥,天兴洲长江大桥,二七长江大桥,武汉鹦鹉洲长江大桥,武汉黄家湖长江公路大桥,武汉杨泗港大桥。曾几何时,长江上就架起了十座形态各异美轮美奂的桥梁。
再看汉水,江汉桥,知音桥,汉水铁路桥,月湖桥,晴川桥,长丰桥,江汉六桥, 武汉三官汉江公路大桥,武汉汉江特大桥,简直是数不胜数。
有人说,现在的武汉是一座庞大的桥梁建筑博物馆,江城是一座桥城,真的是名副其实。
变化最大的应该是城市建筑。
只说近几年吧,呈现在眼前的城区又是一派风光。从我家阳台上放眼看去,东边楼群高与天齐,永清华庭,澳门银座,新长江国际,省电网大厦,融科天城;南边的高楼如骤起的雨后春笋,世纪皇冠,格格屋,香港路八号,君悦尚品,大智嘉园,京汉1903;而西南边耸起的群楼更是遮天蔽日,台北名居,西马名仕,台北沁园,船舶大厦,协和医院大楼,广电大厦,更有武汉新地标的民生银行大厦;遥望江南,许许多多的超高层建筑隔江伸出了峥嵘的头角,向江北的人昭示武昌的繁华。这些知名不知名的楼盘,让崛起的大武汉展现出蓬勃发展的英姿。
又一个华灯初上的傍晚,面对江城的万家灯火,我不由自主地在繁密的楼群中搜寻那些我熟悉的建筑。然而,三阳路口那幢双子座的三阳广场已经被遮挡得只剩半边孤楼,江汉路上的名楼佳丽广场也早已不见了踪迹,而令人特别惋惜的是不久前在我眼皮底下一点一点慢慢消逝的电视塔。人是物非,我不由感慨万端。
记得是去年春天,老伴在阳台上喊我,你来看看那些吊车,好像正对了我们的电视塔哩。果然新起了几座塔吊,又要建楼盘了,不稀奇。我不大在意,就说,放心,电视塔两百多米高,它挡得了?
过了些时,我心里开始打鼓了,新建的几幢楼来势凶猛,起得好快,不经意间就遮住了电视塔的底盘。我开始感到不妙。又过了些时,随着塔吊一节节拔高,围了绿幔的楼房渐渐露出了伟岸的轮廓,那浸润了柔和光色的塔身已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塔顶旋转餐厅变换着的广告色彩以及桅杆天线上航空障碍灯断断续续发出的光芒。我揣摩了好几天后,对老伴说,那房子大概要封顶了,你看,塔吊的臂与房顶平齐了,不会再高了,看来以后就只能看那塔尖尖了。
不久,只看那塔尖尖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坐落在江汉路商业区的三幢超高层豪邸都会轩露出了庐山面目,将依山傍水的电视塔遮挡得无影无踪。
面对现实,我有些失落。老伴开导我说,那座塔看了许多年了,不新鲜了,如今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够你看的。
老伴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她并没有弄懂我的心思。我心中的那座塔,跟一条小路,一间老屋,一只打了疤子的青花碗,一把断了弦的龙头胡琴一样,都是旧时的情结。人老了,哪个不怀旧?
于是我对老伴说,等天凉快了,我们去龟山转转,去看看电视塔,不开车,坐地铁。
2015.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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