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秋雨梧桐99 于 2015-10-10 10:17 编辑
这是一座没有狗的村庄。
我从陈泽家走到钱武家,甚至,我擅自做主跑到刘云的禾场上拍了几张晒棉花的照片,洁白的棉花坨,看起来,同云朵别无二致,只不过一朵飘在天上,一朵摊在地下罢了。 我站在钱武家的石阶上,打量着这扇紧闭得没有一丝声音的大门,早年的油漆,连同木质原本的底色,秋风在门框里摇摇晃晃,屋子连同这午后的秋时一起,风烛残年的况味。这是一个江汉平原典型的前房后院的农家小户,我甚至都没有动一动一丝,想要拍打这扇大门的念头。我一直不明白,建一座风中的院门多好!前院后屋,高高大大的院门挡住一切企图进入屋子与庭园的风,任它嘶鸣,吼叫,抑或倚在冬夜的门槛上呜咽,在柴垛、在屋檐、甚至在稻场边、阴沟旁,和着狺狺的狗声,一起喧闹起来,人聚了,夜安了,月圆了,日子顺了,一座村庄鲜鲜活活地回来了,弥漫着生气。 去凡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它应该是一座人畜共居的村庄,我甚至有些兴奋,可以再去看一看“黄沙梁”的场境。 推开一扇凹在门廊旁的侧门,我终于走进了一座院子。钱武消失在一场秋风之后,他80岁的老父亲慈祥地看着我,脸平静地像我那早已安睡于土地的爷爷。我有些担心地问:您能写字吗?帮我在表上签个名。老人蛇行的字迹,爬于额头、行于手臂,记录着流年,镂刻着时光。我不敢仔细分辨哪些是曲张的静脉,哪些似屋外田地里沟沟壑壑的纹路,老人说,孙子孙女们南下打工去了,平时我就这样一个人住,有事就找村干部帮忙。望着空荡荡的禾场,告别老人的时候,我多想问一问他,“您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养过狗”。要是有一条狗多好呵,狗的声音一叫,满村子定会鸡犬相和,孤独的老人听着狗声睡去,总比伴着这瑟瑟的秋声入梦会心安一些吧。再说,有一条狗在村庄里来来回回地走动,一村子的风物色影就都挂在人的眼前了。 没有一条狗的村庄,等待它的命运是什么呢? 走进这座指定的精准扶贫村。孵一窝鸡,养几只兔,包括一头牛,甚至猪,羊,或者会奔跑的驴和马,那怕建起一座座高高大大的风中的院门,这座村庄能是怎样的模样呢? “在乡下,家家门口拴一条狗,目的很明确:把门。人的门狗把持,仿佛狗的家。”这是儿时的黄沙梁。回不到那座叫黄沙梁的村庄,我即便送来满村的鸡鸭牛羊,没有了狗的守护,六畜兴旺的村庄一夜秋风之后,只恐像这一朵朵的棉花被生生地摘下晾晒在村口。 我有些担心,钱武的那位耄耋之年的老父,还能否养活一只狗? 秋风吹落后的稻田,播种与收获的声音都已远去,赤裸裸地抖落着一种带着某种挑衅意味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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