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节选】
这篇文章本来是去年年未焦虑地等待考试成绩时,为了安抚坛中群情激昂的坛友在一个考试论坛发的贴子,而动手写这篇帖子的目的,本意也仅仅只是想信手拈来娱人娱已罢了。但这些年来的那些真诚的朋友、那些动人的往事,是那样的鲜明和生动仿佛一刻也不曾离开过。而正是这些朋友,这些往事,也曾在无数个孤寂的夜晚陪我细品了人间无数的冷暖炎凉。于是就想:干脆就把近年来所经历的人和事好好作一番梳理,撰写成文字聊作纪念,也算是对过去作一个洒脱的告别吧。于是,就有了这篇了文章的题目。
接到这第一份工作的录用电话时,我已身无分文。向来不开口找人借钱的我,不得不第一次找人开口借路费----借一笔从上海外高桥到上海松江的路费、借一笔走出混沌迷途的路费、借一笔从生活困顿的荒漠走向莺歌燕舞的喧嚣红尘的路费。
事先在网上找好了路线,当我在松江汽车城下车后,又按那个项目经理的指示,打了个的到施贤桥。那个负责接应的人,早已经等在哪里。见了他,才知道,到工地还有大半个小时的车程。
当时,那里还没有完全开发,但沿线规划道路都已经形成,宽敞的道路两侧密密麻麻的是各楼盘的广告,但广告牌后面却是荒芜待建的耕地。空旷无人的荒野里,这些林立的招牌,给人的感觉就象乞丐守在他的破碗前却穿着很华丽的衣服,又象一个老朽的妇人却有着曼妙的身姿,但无论是老妇和乞丐,却都在化腐朽为神奇的万能之主----金钱的作用下脱胎换骨,一个披上了华丽的外衣,一个拥有了曼妙无比的身姿。所以若干年之后在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在这荒野上矗立起来的万间广厦中你打开其中的一扇窗,望着窗外万家灯火。你也许永远不会想到,你如今赖以栖身的这块方寸之地曾经是如此的荒凉----飞鸟不惊,人迹罕至。
我的第一份工作所在地,就是在这片荒野中,白色的围墙围成方圆200亩的一块地。这圈围墙就象“孙猴子”给他师父用金箍棒画的一个圈,也许是因为唯物主义的境界中已没有神鬼之说,所以这圈的意义也有所不同-仅在于画地为牢而已。自从我进了这个工地之后,吃喝拉撒包括工作睡觉就都在这个圈中,一直从9月份呆到元旦才有机会看看圈外的世界。
这个圈的名字就叫“泰晤土罗兰岗”别墅小区,坐落在松江新城。当时项目上一个文艺范很足的小青年,充分发挥了自己超乎寻常的想象力,把工地边一条污水横流的小河想象成了三、五年之后流光溢彩的泰晤土河并作成了一篇动人心弦的情书发给了公司人力资源部的“高美女”,只可惜这个“高美女”没有足够的热情来渲染这份感情。也许是那个“帅哥”书不逢时吧,就象我们今天的市政考试一样,都“分不逢时”,所以注定了没有果实可以收获。
每一份新工作的开始,首先要面对的都是领导对自己工作能力的怀疑,自然我也不能例外。虽然做这份工作之前,我已经有了三年野外测绘的工作经历。但第一次合作的同事,并不知道这些经历是否掺了“水份”。所以,工作的第一天,项目经理-盛经理就开始了对我的“观察”。
工作的第一天,是接收业主提供的场地基准坐标点。项目经理给我安排的活是现场计算坐标点的距离,当我在现场用一个计算器,根据另一个测量人员的要求准确无误地把所有点的距离计算出来后。我知道,项目经理对我的考察应该结束了。
当时,这个项目上总共有四个施工员、一个文档管理员、一个资料员、一个材料员,正副项目经理各一名。基本分成了两派,另两名施工员是副经理带到工地上来的,所以自自然然地他们就混在了一起,这一派都是上海本地人;另外项目经理是浙江兴昌人是属于公司的元老级人物,我和另一名小伙子是通过招聘进来的,项目经理自自然然地把我们当成可信赖的人,虽然我没有拉帮结派的本事,但有时候,不需要你去作过多的暗示,你的位置就已经被安放了在哪里。四个施工员也是两人一组被分开。后来,为了方便,我们就常常戏称为“A组”、“B组”。当然,在一个54栋小别墅的工程施工过程当中,初期我们主要的工作职责只能是“测量放线”。所以,更确切的说法是,我属于“测量A组”。
这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作为“测量A组”的一员,我就每天在安全帽上再戴一个草帽,脖子上还搭一条毛巾,肩上扛一个三角架,穿过一片齐腰深的荒草地然后才算正式到了工作的场所------地作凳天作幕,呵呵,多广阔的天地啊。那是,我最害怕的就是,夕阳西下时,天边绚丽的晚霞几乎映红了大半边天,因为这常常会让我想起年幼在家里放牛时,我也是在这样的夕阳、这样的晚霞下拿着一本小人书骑在牛背上看得津津有味,所以每每这时,我总会心生很多感慨,真是“世事经年,物事人非”,这闹市的繁华背后围住了多少孤寂的灵魂啊!
虽然我们分成了A、B二个组,但 “B组”那帮人对经纬仪和全站仪的使用不熟悉,所以他们更多的时候是帮我拉尺、扶标杆。于是在整个基础施工阶段,在几位施工员当中我就理所当然地都是处于了绝对的中心。这也自然而然地为我在这个小小工地上能顺利立足打下了牢不可破的基础。
当时“A组”的另一成员是个安徽小青年,我叫他“小张”,但更多的时候,叫他的名字张进升。每次想到他的名字,我就好象看到一个古代全心致力于“八股文”考试,最后跟“范进”一样有幸“登科”的老学究。一直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潜意识里会有这种想法。就跟中专入学,看到班上一个叫“杨胜芳”的名字,我就凭臆想以为是个丰满得跟“杨贵妃”一样的女子,但结果却是个男生一样。也许,光看名字,真能误导人啊,所以闻名之后再见人,往往会有“惊喜”啊。这个小子真正是“人不肖其名”,读书初中都没有毕业就读不下去了。最开始是做木工的,在一个工地上被一个老施工员看中(也就是他后来的师父)选做了徒弟,学了一、二年就也开始吃管理人员这碗饭。虽然说是管理人员,但一不会算坐标,二不会翻样,三就是复杂的图纸就看不来了,什么规范、图集之类更不用去谈。想来,在工地上做一个普通的管理人员,门槛真的是相当地低啊。而且,只要有足够的口材、会讨领导喜欢,这种人能爬到公司的高层,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起码比一个固执呆板的书虫是要容易得多,张进升大概也知道这一点,后来我们一起谈理想时,他总是跟我说:他最喜欢的事情是管人,所以以后一定要做领导。所以,如果你在你的身边,发现一些不学无术的人,却整天跟在领导屁股后面转,可千万不要去取笑他,因为实在说不准,那天他就成了你的领导。所以,你如果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就请也跟我一样,跟他交个朋友吧。虽然无助于你当领导,但也许今后就多了一个赏识你的领导。
张进升到工地之后,我好呆也有了一个说话的伴,我们的床是头碰头。有了他,我每天晚上就少了很多寂寞。因为那帮上海人讲话,我就是把脖子伸得再长十句话中也听不懂两句,所以,我跟他们之间基本上没有交流的愿望。所以,幸好有了张进升的到来。如果没有他,虽然不至于会憋成个哑巴,但也许我本来就不算发达的语言功能就要退化很多或者极有可能会憋成为一个“结巴”-----湖北人对口吃患者的称呼。
这个小子,用手机发短信的水平是超一流的,我只能在电脑键盘上用两只手同时不停地打字,他却能在手机上用两只手同时不停地打字。常常是一晚上,他的手机就象个发报机一样在我的头顶不停地敲击。有时候,我就想这么灵活修长地一双手,却只能终日在手机上来显示它的过人之处,真是一种资源的浪费,如果有幸这双手的主人能得到一位钢琴大师的指点,也许每天晚上在我头顶敲击的就不是“发报机”,而是莫扎特或者肖邦的什么小调或交响曲之类。所以,有时候,一双手、一只耳朵或一双脚要是跟错了主人,那么它们的命运也会迥然相异。由此想想,一个女人如果跟错了一个男人,或者一个男人找错了一个女人,其结局更是有天囊之别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张进升的发报机停止发报的时候,也就是我们交流的时候。项目上其它人的情况甚至于包括一些很私密的涉及到个人隐私的事情,我基本上都是在跟他的交流当中一一掌握的。如果没有这个人,也许那段时间,我的眼睛和我的耳朵只能很悲哀地算作是一个摆设。而正是因为有了他,我知道了项目上所有人包括他,甚至于公司总部的上至老板、老板娘,下至那个前台的小美女的基本情况。所以,我说他把手机当发报机的同时,他自己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充当中一个很好的高频处理器,信息量也许还强过386的很多倍吧。
老板跟老板娘是表哥跟表妹的关系,至于表到那个程度,是不是有近亲结婚的嫌疑,直到我离开这家公司,张进升也没有考证清楚。倒是在不断的考证过程当中,张进升越来越得到公司高层的重视,首先是老板在一个每周六固定的值守工地的略显冷清的夜晚,把他叫进房间密谈了一柱香的时间;其次,老板娘一看到这小子,谈兴就很浓;然后,公司人事部门的高美女,每次来工地,他也毫不避讳另一个文艺小生极其强烈的醋意,总会陪在项目经理边上很热情地亲自接待。
张进升过人的表现,自然也引起那批上海人的注意。首先那个项目副经理,每次开会都会格外地关照一下他,虽然是不点名,但都知道指的是他,所以点名不点名都没啥意义了,知名不具嘛,是中国人都喜欢玩的把戏。这些所谓的“关照”汇总成一个意思,那就是说:有人该做的事情不去做,不该的做的事情却很热心,是属于典型的不务不业之徒。希望以后能收敛收敛!再就是,基础施工阶段完成之后要求严格意义上的分组,各组人员还是按以前的A组、B组不变,但职责要分清,就是在出了事情之后不能给人以互相推诿的机会。
这个时候,项目上两个派系之中的矛盾就越来越明显起来。起码已经不象最初那样,虽然心里有隔阂,但起码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也许是我的性格使然,不太喜欢勾心斗角这些烦人的把戏。所以基本上两派人都不排斥我。都还能讲上话,但工作之余的交流还是跟“盛经理”这派相对要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