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冬夜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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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编客
  我喜欢雪，小时候看雪花，总觉得是一小片一小片的，在空中飞舞，甚是好看。及长大，才听人说雪花是六瓣的，当时还不怎么相信，待捉了几片雪花细细地审视一番，才知此言不假。其实，古人早就知道雪花是六瓣的了，汉代《韩诗外传》云：“凡草木花多五出，雪花独六出。”雪的基本形状确实是六角形雪片和六棱柱状雪晶，但在不同的环境下，它们却可以表现出各种样的形态，不过也只是这两种基本形态的发展、变态或组合。雪花由天上纷纷地洒落着，无声无息的铺在地上，房上，山岭上，田野里，那一望无际的的洁白，会把你的五脏六腑洗涤得干干净净，会把你的灵魂洗涤得干干净净。人常说：“晨钟暮鼓，惊醒世上名利客；金经佛号，唤回苦海梦里人。”这皑皑白雪，足可以同“晨钟暮鼓”、“金经佛号”相匹敌。

  美丽的雪花，素有“内外明澈，净无瑕秽”之誉，曾有多少文人墨客赞美过它，而又有多少人在它的身上寄托自己的志向情操！如“朔风寒吹下银沙，蠹砌穿帘，拂柳惊鸦，轻若鹅毛，娇如柳絮，瘦似梨花。多应是怜贫困天教少洒，止不过庆丰年众与农家。数片琼葩，点缀槎丫。孟浩然容易寻梅，陶学士不彀烹茶。”（元无名氏《折桂令·微雪》），将雪花写得多么高雅，多么美丽，多么令人神往！古代一些高士也大多喜欢与雪为伴，以雪明志，我认为尤以柳宗元的《江雪》格调最为高绝：“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虽仅仅二十字，却把一个高士写得栩栩如生。明代高启更是说得直接：“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间美人来。”将白雪与明月并列，来比喻那些高人隐士。还有刘长卿的那首五言绝句：“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曾被誉为唐代五言绝句第一。这样的评价也许有些夸大，因为唐代五言绝句中的名篇比比皆是，如王之涣的《登鹳鹊楼》就不见得在这首之下。但刘长卿的这首五言绝句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五绝之中的极品，尤其是“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这句，有动景，有静景，把个风雪之夜写得那么生动传神，堪称神来之笔。

未下雪的时候盼着下雪，下了雪就开始玩雪。不过，同是“玩，”不同的人却有不同的方式：有的喜欢看雪，默默地欣赏那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幽幽忽忽的意境；有的喜欢踩雪，细细地品味那种“恍若踩在棉絮上，却闻两耳沙沙声”的松松软软的感觉；也有的喜欢堆雪人、滚雪球、打雪仗，还有的喜欢端着相机东奔西跑拍雪景……而我，喜欢静静地听雪。这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小时候每年冬天都要下好几场大雪。那时山村没有电灯，雪天的夜晚，又黑又冷，小孩子就只有早早地钻进被窝。当时我家住的是木结构老房子，板壁的缝隙很大，屋外稍有响声就能听得清清楚楚，于是每逢下雪夜就干脆躺在被窝里听雪。

下雪的夜晚，开始总是北风呼呼。尤其山村前有果园，后有树林，风从深深的山坳里蹿出来，挤过茂密的树丛、竹林，再刮到茅草屋顶上，显得特别凄厉特别用力，呜呜呜，就像虎啸一样，听了使人感到寒气透心、浑身哆嗦。这样的风刮过一阵以后渐渐变小，屋顶便会响起零零落落的嚓嚓声。这是雪子落在茅草屋顶上蹦跳着发出来的。渐渐地，这声音会越来越密，越来越响，嚓嚓嚓嚓嚓嚓，又单调又清脆又热烈，黑乎乎的夜晚能听到的就这么一种声音。然后，嚓嚓声会渐渐隐去，四周渐渐安静，有时几乎静得让人窒息。每到这个时候，再屏息细听，就能听到一种细微的响声由远而近缓缓而来，很像山风穿过枯树的叶丛、沙粒撒在光洁的地面所发出的声音，簌簌簌簌簌簌……非常细腻、非常均匀、非常柔和、非常从容。细细品味，很有韵味，也很有活力。当这种响声出现的时候，肯定已是棉絮般的雪片漫天飞舞了。每当此时，我就会悄悄地起来，草草地裹一件衣服，哆哆嗦嗦地凑着板壁的缝隙向外张望。大雪的夜晚亮晃晃地像白昼一样，雪片纷纷扬扬地飘飞，像妈妈说的天上又开始撒“年糕粉”了，我会兴奋地跺起脚来，直到传来妈**责备声，才很不情愿地钻回被窝。

  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还在和小伙伴玩雪。清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竖起耳朵听雪。如果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了北风的呼呼声，也没有了雪花的簌簌声，我就知道，下了一整夜的雪已经停了。望着从板壁缝里透进来的白晃晃的雪光，我会一边高兴地搅动着被窝，一边轻轻地背颂起小学二年级学过的那篇课文：“……地上白了，树上白了，房顶上也白了……”

  雪是柔柔的，她降临的声音也是柔柔的。但孩提时代听雪，在我记忆最深处，还有一夜大雪之后清早从屋后山上传来的那种响声：先是“喀——嚓”一下，紧接着便是“唰——”的一阵。在寂静而又凄冷的清早，显得特别刺耳。这是厚重的积雪压断了树枝，枝桠从树杆上折落，积雪从树叶丛中倾泻下来发出的声音，一种叫山里人听了心头发颤的声音。同时，类似的声音也从屋前的竹园里不时传来，但与后山的又很不一样。“嘎——吱——”，声音很清脆很悠长，有时还会夹杂几下“啪啪”声。我听得出，这是积雪压倒了毛竹发出的响声，因为毛竹很韧，只能压垮爆裂，不会被折断，所以发出的声响也显得特别。每当听到这样的声音，父亲总要叹一口气，唠上一句：“唉，又压倒了一片。”当时，尽管我还年幼，但已经知道山里人别无出路，只能靠山吃山，大雪压断了大片的树木和毛竹，是集体的损失，时任生产大队长的父亲感到非常心疼。

  终年辛劳的山村，在雪后的清早也是辛劳的。村前村后的公鸡早早地啼了，随即狗也一声声近一声声远地叫了起来。不时地会有“沙——沙”、“沙——沙”的响声从村弄里传来，经过我家的屋前，然后朝村口渐渐远去。听得出，这是行人在雪地上踩出的脚步声。虽说这声音听起来很从容、很悦耳，但我清楚走过去的每个人其实都是心急火燎的：大雪是否压垮牛棚？毛竹和树木倒了多少？自留地里的油菜有没有被压坏？大人们一早就踩着厚厚的积雪上了山下了地，只有我们小孩子还懒懒地躺在被窝里听雪。有时，一夜大雪过后第二天就晴了，太阳一出雪开始融化——嘀嗒、嘀嗒、嘀嗒，雪水不停地从瓦檐上往下滴，听着这雪离去的脚步声，我的心里就会涌起一种别样的滋味……

“听”雪来临，“听”雪离去……这是昔日山村孩子一种充满情趣的生活。尽管那时日子过得很苦，留给我的却是清新而又快乐的记忆。美丽的雪花啊，你慢慢地下吧，盼你能还人们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盼你能洗去人们心头的征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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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黄刚下雪了吗？偶们罗田没下啊。好想下雪啊。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